第195章 第 195 章
飛星法尋失物,可以確定在什么時辰,移動中的物品去了什么地方。
前進(jìn)的馬車中,裴云升跟錢夫人兩人都盯著紙上畫出的軌跡。
這樣尋物,并沒有那日在橋頭鎮(zhèn)用扶乩之法追尋下蠱之人來得震撼詭異。
不過勝在便捷,很快陳松意就飛出了路線。
他們的馬車只要按著她的簡圖上畫出的方位走,就能知道拿到令牌的人這兩日都去過什么地方。
也能提前在下一個時間點,前往下一個地方去截住他。
裴云升看著她推演,心中充滿了對未知事物的好奇跟抓狂。
他越是看,就越是想知道她是怎么憑空推出來的。
他知道她不是在亂推。
在動身之前,他就已經(jīng)憑借錢夫人給出的消息,結(jié)合自己的經(jīng)驗,模擬了幾種可能。
她所推演出來的結(jié)果,跟他憑經(jīng)驗?zāi)M出的那條最可能的路線,大幅度重合。
但與他相比,卻省去了多日時間跟多年苦功,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等陳松意把推演的結(jié)果同錢夫人講解了一遍之后,裴云升終于忍不住了。
他問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陳松意看向他。
裴云升這樣渴望求索的樣子,跟他剛出來的時候那厭倦的模樣,完全是兩個人。
就是因為他在推理上不斷地求索,追尋極致,不理會其他,而且在朝中又沒有庇佑,所以才會被牽涉進(jìn)派系斗爭之中,成為犧牲品,一身本事沒有得到最好的發(fā)揮。
如果他能留在朝中,大齊一定會有更清朗的天空。
對大齊的百姓來說,在他們身陷冤假錯案的時候,也一定會更加心存希望。
陳松意的身體隨著前行的馬車微微搖晃,她問:“你想知道嗎?”
“想。”裴云升答得很干脆,“我需要付出什么代價?”
代價,一提到代價,陳松意便想到自己將《八門真氣》傳了好幾人。
但那是她第二世的家傳功法。
至于小師叔的“金針?biāo)幵〈碳しā保舨皇窃诮嫌鲆娏怂彩谴蛩阕约簛韽?fù)原。
所以,這不算是將本門的不傳之秘交給別人。
可她的推演術(shù)卻是師父所教。
她不知道在本門選擇弟子傳授推演術(shù)有什么要求,又要付出什么代價。
唯一的依據(jù)就是師兄說過,讓她隨心所欲。
既然如此,遵從自己的意愿,她便覺得應(yīng)該教。
“好。”陳松意點了點頭,道,“我會教你,代價等我想到了再說。”
馬車回到了城中,先到了煤炭行。
這里除了幾家商鋪賣各種高檔的竹炭、銀絲碳以外,還有兩家最大的煤炭鋪子是官營,城中百姓購買煤炭都是來這里。
冬日,煤炭行很是熱鬧。
一車車的煤炭送進(jìn)來,又一筐接一筐地賣出去。
“冬日煤炭消耗的量很大,一旦斷供,后果不堪設(shè)想。”
馬車停在路邊,裴云升在車窗后看著外面熙熙攘攘的場景,對錢夫人道,“他們拿捏住了你們的要害。”
他觀察夠了,放下簾子,讓馬車?yán)^續(xù)走。
他們沒有直接去令牌現(xiàn)在所在之處,就是因為裴云升提出要求,要把這兩天取走令牌的人去過的地方都看一遍。
既然陳松意推出的路線都是在京城范圍內(nèi),省去了從西郊開始調(diào)查,那都轉(zhuǎn)一圈也不會耗費太多的時間。
到這里,就是裴云升更擅長的領(lǐng)域了。
時間還早,甚至剛到午時,令牌的下一次移動要到酉時。
在那個時間段去到正確的方向,才能有更大的幾率找到。
于是,在來過煤炭行之后,錢家的車夫又駕著馬車輾轉(zhuǎn)了幾處。
他不知道夫人今天去相國寺做什么,也不知道帶了那兩位客人上車,現(xiàn)在又在京城里亂轉(zhuǎn)是為了什么,他只聽從命令。
夫人既然讓他聽那個姑娘的話,她讓去哪里就去哪里,他便老實駕著車,按照那姑娘指的路走。
拿走令牌的人去過的地方真多,有商鋪、有民宅、有酒樓……錢夫人在車上已經(jīng)轉(zhuǎn)暈了。
她從來沒有坐馬車出門坐過這么久,她也不知道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還有那么多的巷子,那么多的彎彎繞繞。
大多數(shù)時間,陳松意都是坐在馬車?yán)铮嵩粕齽t有時下車查看,有時只在車窗后面觀察。
他的能力在這樣清晰的路線上發(fā)揮到了極致,陳松意也不知道他觀察到了多少信息,從這些地方記住了什么,分析出了什么。
直到過了正午,所有人都覺得餓了,裴云升的調(diào)查之旅才暫時告一段落。
“就在這攤上吃吧。”裴云升下了馬車,徑自走過去,“這里的面條不錯,吃完我們繼續(xù)走。”
在車轅上坐了大半個上午的丫鬟走路的姿勢僵硬,錢夫人被她扶著,也感到腿已經(jīng)麻了。
她低聲道:“裴公子就是這么幫人找東西查案子的嗎?”
丫鬟道:“是啊,奴婢打聽過了,裴公子忙起來可以幾天幾夜不回相國寺,所以才那么多人找他……”
聽到“幾天幾夜”這四個字,錢夫人的臉白了。
不過當(dāng)看到走在身旁的陳松意時,她就又恢復(fù)了一點力氣。
有陳姑娘在,這個時間已經(jīng)大大縮短了。
而且總要搞清楚是誰拿走了她夫君的令牌,背后又有什么目的,否則她就算回去也睡不安穩(wěn)。
裴云升從上次科舉失利之后就一直留在京城,沒有回家。
這年通過接手上百個委托,他已經(jīng)將京城內(nèi)外都走了個遍,對這些路邊的攤檔算是很熟悉了。
甚至他一來,這個面條攤檔的老板都認(rèn)得他,招呼道:“公子,有來吃面啊?”
“一碗陽春面。”裴云升道,陳松意在他對面坐下,向老板道:“跟他來碗一樣的。”
錢夫人跟丫鬟則坐在了另一張桌上,兩人也要了兩碗面。
本來以為這樣破落的小攤子上,面應(yīng)當(dāng)做得不怎么樣,可是沒想到陽春面端上來以后,幾人一吃就覺得頗為美味。
大概也是這一上午折騰久了,沒吃東西,于是大家都把面吃光了。
準(zhǔn)備付錢的時候,錢夫人身上只帶了碎銀,面攤的老板找不開,裴云升便把她們的錢也付了。
回到馬車上,錢夫人很不好意思。
她后知后覺地想起,自己請裴云升跟陳松意幫忙找回令牌,卻沒有說要給多少報酬。
陳松意:“我沒有什么要求,夫人愿意給多少就給多少。”
吃了面變得有些懶洋洋的裴云升抬眼,道:“請我出手,起碼要付我的伙食費、車馬費。”
伙食費,剛剛那一頓他們幾個的錢都是他付的。
至于車馬費,錢夫人用的是自家馬車載他,就不用額外再付了。
他說著閉上了眼睛,困倦地道:“剩下的就等東西找到再說吧,找不到……這錢就算了。”
反正他這一趟出來,得到最大的收獲并不是這個牽扯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的尋物案,而是陳松意答應(yīng)傳授他的推演術(shù)。
至于他能不能學(xué)會?裴云升覺得自己就沒有學(xué)不會的可能。
……
昨日,盡管厲王不在宮中,景帝依舊在朝會結(jié)束之后,在演武場好好地鍛煉了一番,抓上了皇子跟自己對練。
在接連有了兩天很好的睡眠之后,景帝就對鍛煉上了癮。
不管是出一身汗的暢快也好,還是出完汗大開的胃口也好,都讓他覺得這個冬日難得不那么沉悶了。
他過問了皇子領(lǐng)的差事,知道今冬的煤炭無論是運輸還是價格穩(wěn)控都穩(wěn)定得很好,京城百姓都能以較低的價格買到足夠過冬的煤,于是夸贊了皇子一番。
“雖然在練武的資質(zhì)上不及他皇叔,也不及朕,但是辦差還算是穩(wěn)妥的。”
皇子走后,景帝對著身旁伺候的錢忠說道。
與此同時,景帝也打破了記錄,天沒有去后宮美人那里了。
從草原來的議和隊伍今日上午到,一來就被厲王打壓了銳氣,安靜地住進(jìn)了鴻臚寺。
要晾他們多久、想什么時候見他們,都是景帝說了算。
而今日算是厲王正式回來,所以下朝之后,兄弟二人就一起去了祖廟。
祖廟也稱太廟,除了供奉本朝的帝王,也供奉本朝做出杰出貢獻(xiàn)的大臣。
對文官武將來說,在朝堂上的頂點是做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而身后最高的榮耀,就是配享太廟。
祖廟修建在皇宮旁,有甲士看守,兄弟二人拜祭過之后,景帝說道:“昨天你不在宮里,母后很不高興,她說不過就是讓你看幾家閨秀的畫像,你怕什么?”
對周太后來說,在小兒子沒回來的時候,她最盼望的就是他能回來,等回來之后,她盼望的又是能看著他娶妻生子。
她這兩個兒子,如果在這件事情上的熱衷程度能夠平均一下,她就算高枕無憂了。
聽到兄長的話,蕭應(yīng)離面露無奈。
他嘆息道:“皇兄真的非在大父、阿父跟那么多位開國功臣的牌位前說這個不可?”
景帝滿臉打趣:“朕看過了,母后選的那些閨秀雖然不算十分美麗,但性情、家世都有出挑的。不過要是讓朕說,能配得上我弟弟的,當(dāng)然只有像胡宜那樣的美人,但可惜她已經(jīng)嫁過人了,而且也比你年長。”
看得出來,景帝覺得很可惜。
他最后道,“總之,母后心意已決,我也攔不住她。你要是有喜歡的就先趕緊定下,不喜歡也要先說,否則當(dāng)心她直接在壽辰上給你指婚真人。”
“那也是壽辰之時的事了。”蕭應(yīng)離道,只要現(xiàn)在不提就好。
他看向煙霧繚繞中供奉的一塊塊牌位,目光落在父皇的牌位上,忽然問,“皇兄還記得阿父長什么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