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第 198 章
酒菜很快上來。
等到在席上推杯換盞幾次之后,他們才再次開始交談。
吏部尚書先道:“皇陵之士能夠這么順利,多虧了馬公,老夫敬你一杯。”
“崔尚書客氣了。”馬元清回敬了他,“請。”
禮部尚書接著笑道:“我們答應(yīng)馬公的事,也很快會做到,只要馬公再耐心等幾日。”
“好。”馬元清沉穩(wěn)地斟了酒,向他舉了舉杯,不怕他們不完成約定。
陸云坐在席上,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么協(xié)議交換,也不知道接下來又是誰要中招。
“陸大人。”刑部侍郎喚他,慢條斯理地朝他舉杯,“以后我們便算真正共事了,來,我也敬你一杯。”
陸云看著他肅正的面孔,心中并不愿意,但依然迫不得已舉起了杯。
馬元清在酒杯后看著這一幕。
朝堂上再忠君、再肅正的人,在世家擰成的這股勢力面前,也只能像陸云一樣,不得不低頭。
雖然桓瑾在江南那邊一直沒有松口,把付鼎臣拖在了那里。
但調(diào)查沒有進(jìn)展,并不是他一人之能,而是身在江南的那些世家都在暗中使勁。
是他們隱去了他在江南的基業(yè),隱去了他跟桓瑾的聯(lián)系,讓付鼎臣查不到實證。
他這段時間還能安穩(wěn),都是拜他們所賜。
不過,付鼎臣就是塊又臭又硬的石頭,哪怕飽受阻礙也沒有回京。
而是讓錢忠回來,自己留在江南。
他一日不回來,自己就一直陷在這個漩渦之中,不能從府中出來,也不能像上次一樣再被起復(fù)。
這對掌控慣了權(quán)勢的人來說,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所以,當(dāng)這些人找上門來,要借他在京中的余威、借他的手來拉攏一些人,處理一些事的時候,馬元清答應(yīng)了。
威逼、恐嚇、迷暈、殺人……一切都是交由他在京中的暗子去做的。
也就只有做慣了這一切的他們,才能把事情完成得這么天衣無縫,又有刑部配合,當(dāng)然什么也查不出來。
至于用財帛打動人心,去收買負(fù)責(zé)修繕皇陵的官員,則是世家的事。
經(jīng)此一役,馬元清算是再次看清了這些世家大族的底蘊(yùn)。
隨隨便便就能拿出這么多的錢,只為了收買幾個人。
尤其是在陸云身上,他們砸下的錢,車載斗量。
換了其他出身微末的官員,只怕早就軟倒了,根本不用再威逼。
而這些對世家大族來說,只是九牛一毛。
他們付出這些財帛,眼睛都不用眨。
“千世之家啊……”馬元清在心中冷然地想道,掌握著這么多的資源,壟斷了那么多的財富,難怪陛下做夢都想要壓制他們,寧愿從身邊的宦官提拔心腹,也不用世家臣。
放在從前,馬元清會因為這些世家大族展現(xiàn)出來的實力而忌憚,因為這是他要對付的人。
但現(xiàn)在他們是他的盟友了,他不再覺得他們可惡了。
一樓,他們的位置正下方,裴云升跟陳松意所在的廂房里,菜也剛剛上齊。
“公子慢用。”小二給裴云升了一杯酒之后,退了出去,把門再次關(guān)上了。
裴云升喝著酒,對陳松意一點頭。
陳松意就從剛剛她查看過的那扇窗翻了出去。
那扇窗在一樓,出去就是一條狹窄的巷子,只能容納像她這樣的身形從里面?zhèn)壬矶^。
她是厲王麾下的人,本身調(diào)查的似乎并不是這件事。
樓上那些大臣當(dāng)中,顯然有一個是她真正的盯梢對象。
而厲王安排了人跟在他身邊,所以她現(xiàn)在要先出去接頭。
她不在這里,裴云升就要為她打掩護(hù)。
等她見了人回來,再進(jìn)行下一步的安排。
酒居里很熱鬧,巷子里卻很安靜。
這樣冷的天氣,連老鼠都不出沒,陳松意就從這樣狹窄的縫隙間鉆了出來。
只是一巷之隔,空氣瞬間就變得清冷無比。
她拍了拍身上沾到了墻灰。
陸大人在上面,他接受賄賂成為那一邊的人,可以作為人證指正他們,但他想要拿到證據(jù),可能就要等到皇陵真正被改動。
雖然不管世家動再多的手腳,被他們奪走的王朝氣運最終都會歸到她身上。
但她現(xiàn)在還不知道,如果一國氣運都?xì)w在自己身上,會發(fā)生什么事情。
而且,她也還不知道在換命術(shù)之外,還有什么辦法,可以將完整的氣運完璧歸趙。
皇陵選得很好,這是集合了像陸大人這樣頂尖的風(fēng)水大師的智慧,所定下的大齊皇室之陵。
如果不被破壞,就可以一直存續(xù)下去。
陳松意還是希望能夠提前拿到證據(jù)。
這樣在他們動手之前,就可以配合陸大人的指證,把他們一網(wǎng)打盡。
她算過了,今晚只要找到機(jī)會上去,看一看上面聚集的那些朝廷官員,就能夠用自己的能力,找到她跟厲王想要的證據(jù)。
因為這些人都跟沂州王氏深度捆綁,身在局中,每個人都跟國運相關(guān)。
她一下子接收那么龐雜的信息,可能會像在濟(jì)州城外那樣超過負(fù)荷,但是沒有關(guān)系。
她等待著,終于聽到了細(xì)不可查的腳步聲。
然后,在那兩個被安排在陸大人身邊的天罡衛(wèi)出現(xiàn)的時候,她就趕在他們警戒前現(xiàn)出了金牌,出聲道:“是我。”
常家兄弟:“……陳姑娘?”
厲王身邊的人不多,他安排去跟著陸云的就是常家兄弟。
負(fù)責(zé)修繕皇陵的官吏都被收買、滲透得差不多了,想要往里面安插人手,不引起注意很難。
所以,常衡跟常衍都是在跟出去以后就一直藏身在山上,盯著那座宅邸。
陸大人被蒙上眼睛、請上馬車的時候,兩人在山上看得一清二楚。
跟上的時候,怕跟得太近被發(fā)現(xiàn),所以兩人都是遠(yuǎn)遠(yuǎn)地綴著,因此才會在這片巷子里轉(zhuǎn)到現(xiàn)在才堪堪接近地方。
陳松意在這里,令兩人既意外又驚喜:“姑娘怎么會在這里?難道是跟著陸大人來的……”
“陸大人在里面。”陳松意反手一指巷子里面的酒居,然后對兩人說道,“現(xiàn)在的情況是這樣……”
她迅速地把里面的情況跟自己的安排都說了一遍,讓常家兄弟現(xiàn)在回一個去厲王府。
“回去一人告訴殿下,讓他來做決定,是不是今晚就來個人贓并獲,另一人就進(jìn)去,跟裴云升配合,引開馬元清那個義子的注意力。”
樓上那些人里,唯一一個五感敏銳、可能發(fā)現(xiàn)她的,就是那個抱著劍的年輕人。
只要把他引開,想要在不驚動那幾人的情況下得到她要的信息,完全沒問題。
常衡聽完立刻道:“我跟陳姑娘去,常衍你回去稟告殿下。”
他一邊說著,一邊解下了自己的刀,拋給了弟弟,然后脫下了外袍。
他的外袍本來是灰色的,不起眼,在山上趴了一天,上面還沾了草葉。
可是當(dāng)他脫下來一抖、反過來穿上的時候,就變成了一件錦衣。
陳松意暗贊一聲,果然是天罡衛(wèi)。
難怪卦里讓她來這里等著,等到幫手,成功的幾率會更大。
常衍把兄長的刀也掛在了腰上。
在常衡脫下外袍的時候,他就對陳松意一點頭,轉(zhuǎn)身迅速地離開。
陳松意對常衡描述了裴云升的衣著跟外貌,道:“照計劃行事。”
“是。”
隨后,她便從原路回去。
而常衡跟她兵分兩路,從正門進(jìn)入酒居。
一樓的廂房里,裴云升隨意地吃著滿桌的菜。
沒動幾筷,就聽到從身后的窗上傳來了三下敲擊的聲音。
這是陳松意跟他約定好的暗號。
他從桌后起了身,讓身下的凳子曳地發(fā)出刺耳的聲響,然后拿起酒壺痛飲了兩口,接著便拿著酒壺,頂著微醺的醉顏朝門外走去。
廂房的門一開,外面的聲息瞬間就大了起來。
談笑聲、舞樂聲,不絕于耳。
不是人人都喜歡獨立的房間里,外面的大堂中也有很多前來消遣的人。
夜一深,就比起他們先前進(jìn)來的時候更熱鬧了。
尤其是富家子弟,看著臺上獻(xiàn)藝的舞姬,會將十兩銀子一朵的花往臺上扔去。
裴云升的目光就落在臺上的花上。
寒冬里的花比起銀錢更珍貴。
十兩銀子,在城外的流民區(qū)能供一家人一年吃穿,在這里卻只夠他們拋擲一次。
“……不就是一個姑娘嗎?這里多得是,你見不到她,就不要再想著她了。”
“就是,不如跟我們一起來找點樂子!聽說這里新來了西域舞姬,跳的舞很是勾魂。”
“哈哈哈!那一定要看看!”
門外來了一群人,還未露面,聲音就已經(jīng)先一步傳了進(jìn)來。
這般張揚(yáng)、這般肆意,顯然是京中的勛貴子弟,裴云升不用見到他們的臉都能確定。
果然,等到這群人一現(xiàn)身,就展現(xiàn)出了京城第一等的紈绔氣勢。
只不過被圍在中間的那個顯得興致缺缺,顯然剛才那幾個人說的“為見不到一個女子而悶悶不樂”的人就是他。
徐二去了江南會館沒能見到陳松意,今天也沒有等到她上門歸還他母親送的那些貴重禮物,因此很是煩悶。
正好平日混在一起的這群人聽說了這里來了新的西域舞姬,要拉著他一起來看,他也就半推半就地跟著一起來了。
但他警告道:“來看跳舞就看跳舞,別扯上她,這里的女子能跟她比嗎?”
“是是是,不能——”他的同伴說道,“小二!給我們兩張大堂的位置,要離舞臺最近!”
裴云升目光一轉(zhuǎn)。
大堂的桌子就剩下兩張,他毫不猶豫,轉(zhuǎn)身就朝其中一張走去,把手中的酒壺往桌上一放,坐下了。
剛剛接待過裴云升的小二這才從另一邊出來,迎上前就要給徐二郎他們帶路:“幾位公子,這邊有——”
等來到原本空著的桌子前,看到坐在那里的裴云升,小二頓時卡了殼。
這位公子不是在廂房里,而且還不要人陪嗎?什么時候跑到這里來了?
“喂。”他身后的勛貴子弟不滿地道,“不是說這里有兩張桌嗎?怎么有人在?”
“呃……”小二還沒說話就被一把推開,以徐二為首的這群勛貴子弟走上前來,把只有一個人的裴云升圍住。
然后,其中一人重重地一掌拍在桌上。
裴云升挑起眼尾看他們。
“這桌子我們要了。”自從上一次在西郊那群世家子弟挑事,拿次輔王遮的侄子當(dāng)槍、差點害了徐二以后,他們對這些世家子弟就沒有任何好感。
而眼前這個從頭到腳都寫著“世家子”三個字。
雖然沒怎么見過,但一看就不是個好人,因此他們表現(xiàn)得一點也不客氣。
裴云升坐在原地沒動,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酒,道:“是我先來的……”
他說著還打了個酒嗝,一副醉鬼的樣子。
想著讓徐二來這里能開心一點的勛貴子弟們怎么可能讓他在這里占了位置,影響他們的心情?
當(dāng)即便有人拍出了一百兩銀票,放在桌上,不耐煩地道:“給你一百兩,快走。”
一開始想勸的小二看到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半點也沒有自己插話的余地。
但他覺得這位出手闊綽的裴公子根本不可能因為這一百兩就讓位。
果然,只見裴云升垂下眼睛,看了一眼桌上的一百兩,然后便起了身。
他看著這些擋了自己看舞姬的勛貴子弟,道:“給你們二百兩,別擋著爺看美人,滾!”
說著,便一副喝醉了的樣子,直接把手里的酒壺砸了出去。
“砰”的一聲,酒壺摔在地上,摔成了碎片,里面的酒也流淌了出來。
這一聲動靜不小,在高聲說笑與舞樂充盈的大堂中也吸引了一眾客人的注意。
他們停下了說話,朝著這個方向看來,就見到被圍在中間的世家公子像是喝醉,砸完之后搖晃了一下,手撐住了桌子。
一開始還打算給他錢、叫他讓開的勛貴子弟看著腳邊砸碎的酒壺,火氣一下子就被點燃了。
他霍地抬手,推了裴云升一把:“王八蛋,敬酒不吃吃罰酒!也不看看這里是什么地方,就敢這么放肆!”
裴云升被推得一個踉蹌,沒有站住,退了幾步之后,朝著旁邊的另一桌倒去。
那一桌上坐著的也是來京城趕考的世家子弟,原先看到這群京中紈绔就已經(jīng)非常不喜了。
見裴云升被推過來,他們也放下了酒杯,起身扶住了他,神色不善地朝這群勛貴子弟道:“怎么,倒是說說這里是什么地方,不許旁人坐,就許你們橫行?”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就頓時激起了這群勛貴子弟的火氣,雙方對峙起來。
“這里哪里?這里當(dāng)然是京城,你以為是你們世家的地方嗎?”
裴云升成功挑起了混亂,站在扶了他一把的青年身后,看著剛剛差點被自己砸到的勛貴子弟指著這邊怒罵道:“滾回你們的江南去!”
這一句話徹底點燃了戰(zhàn)火。
周圍還有其他來找樂子的世家子也靠了過來——
“你們說什么?!”
“說你們呢!千世蛀蟲,陰險狡詐,從哪里來的滾回哪里去!”
不知是哪一邊先動了手,燈火通明的大堂里頃刻混戰(zhàn)起來。
舞姬們尖叫著從臺上跑開,琴師也停了下來,抱著樂器跑走,怕被戰(zhàn)斗波及。
一群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扯到什么就拿來當(dāng)做武器。
不管是桌上的杯盤也好,酒盅也好,又或是用來打賞的鮮花也好,全都在空中亂飛。
有人掀桌子、砸椅子,小二在其中想要勸架都挨了幾拳幾腳。
酒居的掌柜更是跑了過來,看著這一群非富即貴的公子少爺,只趕緊去叫人手過來分開他們。
常衡按照陳松意說的時間,遲了幾刻進(jìn)來,就見到大堂里這一片混亂,頓時暗叫了一聲“好家伙”。
他的目光在其中搜尋到了那位裴公子的影子,立刻朝著里面擠去:“裴君!我來了!”
裴云升打架的身手早練出來了,在這種混戰(zhàn)中游刃有余,并不吃虧。
看到常衡,他立刻便意識到這是陳松意說的來接頭的人,只叫道:“快來幫我!”然后伸手把剛剛砸下來的一根椅子腿扔給了他。
二樓,包下了這一邊所有的雅間、不讓任何人上來打擾的幾位尚書原本在品嘗著桌上的美味珍饈,還聽著從樓下傳上來的樂聲。
可當(dāng)下面鬧起來以后,他們就停下了筷子,對這樣的噪音隱隱皺眉:“底下怎么回事?怎——”
刑部侍郎是他們之中最年輕的,正要說“下官下去看看”,就聽見“砰”的一聲。
一個黑色的棍狀物從樓下飛了上來,砸破了窗紙,破門而入,掉在了地上,滾動了一下。
包括陸云在內(nèi),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了這根椅子腿上。
馬元清對站在自己身后的義子道:“下去看看。”
“是。”抱著劍的年輕人放下了手,將地上這根椅子腿拿了起來,推開了破洞的門出去。
他是馬元清的義子,卻鮮少在外界露面,就算是馬元清的兄長一家也不一定認(rèn)得出他。
在這個時候,由他去處理問題最是合適。
“諸公繼續(xù)。”馬元清道。
在座幾個當(dāng)朝大員于是又紛紛笑了起來,夸贊道:“馬公真是有個好義子,有他在,馬公可以高枕無憂了。”
馬元清搖頭:“不過是個年輕人,當(dāng)不得諸公的稱贊。”
他們在說話的時候,卻沒有察覺到屋頂上的一塊瓦片被輕輕移開了一條縫。
趴在上面收斂了氣息的少女將眼睛湊到了這條縫上,看著下面這些人。
她手中有燃燒成灰燼的一道符,是“封”字符,原本用作封印蠱蟲,或者封停在身上作亂的力量。
但是,經(jīng)過一路從江南到京城這段時間的參悟,她掌握了它的其他用途——
用來封鎖氣息,降低自己的存在。
像師兄容鏡在水潭邊上的時候,他身上的氣息幾乎跟自然融為一體。
她使用這張符達(dá)到的效果,就跟容鏡天人合一的狀態(tài)差不多。
現(xiàn)在如果有鳥兒過來,只會把她當(dāng)做屋頂?shù)囊徊糠郑⒉粫@飛。
陳松意凝神于目,下方的人跟火光在她眼前頓時被一片白霧所取代。
混沌,混亂。
無數(shù)的命運絲線交織。
龐大的信息在一瞬間沖進(jìn)了她的腦海中,比起在濟(jì)州城外的時候更加龐雜。
這樣強(qiáng)烈的沖擊,立刻讓她有了神魂要從這個軀殼里被沖擊出去的感覺。
她定住心神,這一次,她看到了更多的東西,看到了比濟(jì)州城外更加廣闊的版圖。
她曾看到過的四十九座高塔釘在蕭氏的龍脈上,這一次,高塔的影子變得更加凝實了些。
緊接著,畫面改變,東郊皇陵出現(xiàn)在她眼前。
皇陵內(nèi)部有著同樣對應(yīng)的陣法,只不過簡化成了七根柱子,深深地釘入地中。
“外陣內(nèi)陣……斗轉(zhuǎn)星移……”她在心中喃喃地道,“內(nèi)外皆已成勢,他們還要陸大人做什么?”
這個念頭剛閃過,她眼前就看到了高祖的棺槨,里面放著的是景帝與厲王的父親——大齊高皇帝的尸骨。
隨即,這些人想要做的事也浮現(xiàn)在了她面前。
他們要的是在關(guān)閉皇陵之前,把沂州王氏的上任家主——王瑜公父親的尸骨放進(jìn)去,壓在高祖之上。
這是最后一步。
此事一成,大陣徹底完成。
不管是景帝也好,厲王也好,都會在數(shù)年時間內(nèi)暴斃,整個蕭氏的氣運都會轉(zhuǎn)移到王氏身上。
等朝局一亂,戰(zhàn)事一起,沂州王氏就必然會出下任帝王,將蕭家取而代之。
但這只是世家的謀劃,她要看的不止是這些。
“草原人摻和在其中,又是為了什么?”
陳松意忍著眩暈,再次凝神,眼前就浮現(xiàn)出了四面陣圖的虛影。
這是她過去幾日,跑遍了京城東西南北,去四面登高畫出的京城大陣。
不用等回到會館,將陣圖在紙上拼出,它們就已經(jīng)浮現(xiàn)在了她眼前,變成了完整的一塊。
包括書院的石碑,相國寺的護(hù)國神木,全都在這片陣圖上發(fā)著光,與皇陵、皇宮連成一線。
隨著皇陵關(guān)閉,龍脈被破,整個遍布京城的陣法光芒暗淡了一瞬。
然后,天狗食日,地龍翻身。
書院石碑跟護(hù)國神木都在裂縫上,被震得裂開。
這時,再加上自西南角而起的爆炸,整個大陣瞬間從中間裂開了一條縫。
至此,經(jīng)歷數(shù)朝、守護(hù)京師、堅不可摧的大陣終于宣告破滅,中原大勢落。
而遠(yuǎn)在關(guān)外,在草原人的龍城之上,卻有陣勢亮起。
此消彼長。
于是二十年后,草原鐵蹄踏破邊關(guān),大齊滅亡。
鐵血,殘陽,廝殺。
城破那一日的一切又再降臨在了她面前。
從頭到尾,從生到死,徹底連成了一個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