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第 199 章
大堂的打斗進入了白熱化。
酒居的掌柜把所有幫工、護院都叫上了,想要讓他們住手。
可世家子弟跟勛貴子弟積怨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裴云升這一招引爆雙方之間門的矛盾,比起陳松意需要他做的在小范圍挑起爭端來,要熱鬧不知多少。
“各位公子……不要打,不要打了!”
“滾開!”被勸的人不光不聽,在見到護院手里拿著木棍,還一把奪了過來,直接開始劈頭蓋臉地暴揍對手。
徐二在其中,一開始本來還沒想著加入,可挨了一下之后,火氣頓時上來:“誰打我?!”
他看了一圈,在里頭一把揪住了一個世家子弟。
他記得去西郊跑馬那天,正好見到過這張臉,馬上便開始重點招呼他,“王八蛋,讓你們算計老子!讓你們算計老子!”
這徹底一放開,毆打起這些世家子弟來,他是心情舒暢,一點也不覺得煩悶了,也暫時把見不到人的低落忘在了腦后。
果然,身為京中紈绔就是要逞兇斗勇,橫行霸道,方為本色!
“可惜大哥不在!”徐二一邊揍對手一邊想,“要是大哥在,早就一槍一個把你們掃出去,打你們個落花流水!”
二樓的屋頂上。
陳松意再次經(jīng)歷一次邊關被破,中原淪陷,好不容易才從王朝破滅的命運中掙脫出來。
眼前的血紅緩緩褪去,她壓抑地喘息著,仿佛又隨著這個王朝死去了一次。
哪怕此刻她知道自己還活著,這一切還沒有再次發(fā)生,但心中仍然可以感覺到那種強烈的不甘跟痛苦。
她放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手指用力得發(fā)白。
重生回來之前,她的記憶只停留在城破的那一刻。
后面草原鐵蹄在中原大地的肆虐、屠殺;百姓的掙扎、流亡;王朝的傾頹、覆滅……
沒有像這一刻一樣,這么清晰地展現(xiàn)在她眼前。
她對草原人的恨意在這一刻達到了全新的頂峰。
他們對中原的謀奪,原來從派遣的使團進京的時候就開始了。
這樣精密的謀劃布局,令人心驚。
那個隱沒在草原王庭背后的道人身影浮現(xiàn)在了她眼前。
劉氏所形容過的五官、氣質(zhì),在她面前一點一點地組成了他的影子。
他明明也是個中原人,為什么要幫著草原人這樣謀劃?
他對中原的王朝,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惡意?
他有這樣驚天的“術”,他跟天閣又有著怎樣的關系?
為什么這樣的人在世間門肆虐,用能夠干擾到王朝興衰的術法,肆意改變天下布局,天閣卻沒有人來阻止他?
師父……陳松意眼前浮現(xiàn)出了師父那瘦小的身影,仿佛看到了他那皺紋深刻的悲憫面孔。
不,她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不是沒有人的。
師父他入世的目的,他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阻止他。
可他沒能成功。
她的嘴唇顫抖著,那為什么……只有師父一人?
為什么第二世,她從沒見過容鏡師兄。
天閣里明明應該
有更多的人。
如果師父一個人不能阻止他,那更多的人一起,應該是可以做到的。
為什么……
在解除了心中一部分疑問的同時,她也生出了更多的疑問。
這么多個“為什么”跟她接收到的那些龐雜信息一起,幾乎要將她整個腦子都撐裂了。
她斷開了這些思維,捂著發(fā)脹作痛的太陽穴,努力將心神收斂回來。
不能就這樣陷進去,她還有很多信息沒有找。
陳松意冷汗涔涔地閉上眼睛,又再睜開,將心神強行貫注于丟失的令牌上,然后再次看向了下方。
只專注于一個目標,這一次涌向她的信息變少了。
很快,她就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為了動皇陵,為了完成竊取國運的大陣,世家拉攏了馬元清。
不光為他掩蓋了在江南的基業(yè)跟和桓瑾之間門的聯(lián)系,還打算通過拿捏錢勇來進而拿捏錢忠。
身為江南跟京師之間門的連接,錢忠可以篡改從江南送過來的證據(jù)。
甚至收買證人,從內(nèi)部瓦解這個聯(lián)盟,好讓馬元清脫罪。
陳松意不得不承認,他們這個計謀雖然直接,但卻容易奏效。
錢忠是眼下景帝最信任的人,如果他的義子因遺失了令牌而落了把柄在世家手中,必然能夠影響到他。
這樣一來,不光可以讓馬元清洗脫嫌疑,再次起復。
而且,還能為他們在朝中再添一個盟友。
再加上錢忠倒戈,身在江南的付大人別說是想定馬元清的罪,鏟除這個毒瘤,他自己都有可能在這場風波中隕落。
不由地,陳松意想到今日去相國寺找裴云升的錢夫人。
她想到了她在這一切發(fā)生之后的反應。
如果不是錢勇還保持著理智,先想到的是去想義父錢忠稟告,請他來拿主意,而是在丟失令牌后立刻就去向那些控制了西山煤礦的人請求通融,那這個局的后續(xù)定會這些世家所愿的那樣發(fā)展。
馬元清跟他們之間門的交易,就是用他在京中殘留的勢力幫他們暗中清掃障礙。
襲擊陸大人的正是他手下的余孽,領頭的則是他的義子。
可笑的是,下面這些人跟他們背后的世家做著偷天換日、改朝換代的美夢,卻不知道自己也是旁人計劃中的一環(huán)。
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他們是螳螂,以求和的名義來到京城,此刻正置身鴻臚寺的草原人,就是他們身后的黃雀。
當然,失去京師重地對他們來說或許并不算什么。
王朝更替中,衣冠南渡對這些世家大族來說從來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后一次。
他們要的只是繼續(xù)保持壟斷地位,在朝堂上享有跟過去一樣的話語權。
至于受他們統(tǒng)治的王朝有多大,定都在何處,坐上的天子又姓什么,這都不重要。
馬元清的人對負責修繕皇陵的官員下手很是隱蔽,沒有留下什么證據(jù)。
想從這方面鎖定他不可能。
但是下面這些出身世家,或者背靠世家的朝廷大員,他們收買利誘修繕皇陵的官吏給出的那些財帛田地,卻是有賬本記錄的。陳松意將心神集中在這上面,京城的陣圖又再次浮現(xiàn)在她眼前。
在這張完整的陣圖上在好幾個地方閃爍著光點。
當她凝神看向其中一處的時候,相應的畫面就會浮現(xiàn)出來。
她要找的賬簿由誰看管,藏在什么地方,畫面的碎片里都顯示得一清二楚。
盡管看得越多,就越是頭疼欲裂,她還是將這幾處地點都記了下來。
眩暈之中,她感到熟悉的鼻腔一熱,就同在濟州城外一樣,血從鼻腔里涌了出來。
只是這一次,她沒有面具遮擋。
如果不是,提前用了那張“封”字符,又早早把馬元清的義子引開,這一下多半會暴露她的藏身之處。
陳松意抬手掩住了口鼻,不敢稍停,繼續(xù)看了下去。
直到把所有地點都記下以后,她才退了出來,然后又再次看向了馬元清。
他在江南置了基業(yè),有自己的鹽礦跟鐵礦,甚至養(yǎng)了一支私軍。
對世家大族來說,在自己的地盤養(yǎng)私軍并不少見。
尤其是在戰(zhàn)亂的時候,這就是他們安全的保障,也是他們起勢與人爭斗的資本。
當初蘭陵蕭氏在前朝末年起勢,最初的倚仗就是他們養(yǎng)的那支私軍。
可是,對安穩(wěn)現(xiàn)世來說,養(yǎng)私兵這種行為卻不是帝王所能忍受的。
尤其這樣做的人,還是以孤直著稱,因全無結黨憑勢而被重用的馬元清。
陳松意重新合上了那面瓦的縫隙。
她停留在高處,運轉起了《八門真氣》的心法,靜靜地等待著。
厲王府。
常衍一回來,問清厲王所在,就立刻馬不停蹄地朝著演武場去。
在邊關的時候,在元帥府中,蕭應離最常待的地方就是校場跟演武場。
他會跟自己手下的士兵較量,會與他們比武技、騎射,只要不在出戰(zhàn)的時候,他基本上都是在這兩個地方。
他是真正的軍事天才,用兵全憑自己的本能,很少看兵書。
而軍師則是頂級的謀士,二人一文一武,相輔相成,成就了大齊的鐵桶邊關。
常衍匆匆地進來,聽到里面兵器揮舞破空的聲音,只低頭來到場邊單膝跪下:“報——殿下,有緊急……”
兵器揮舞的聲音停下了,常衍感到有兩道目光同時朝著自己投射而來。
他有些詫異地抬起頭,原本以為這里就只有殿下一人,沒想到還會有其他人。
他抬頭看去,映入眼簾的是兩道身影。
手中拿著幾樣兵器、準備等面前的人輪流上手試用的是他們殿下,而殿下對面那個穿著華貴的衣袍、正在試用這些兵器的則是——
“卑職參見陛下!”
常衍的目光一觸到景帝那張與殿下有著幾分相似,卻更加威嚴、更加成熟的面孔,立刻再次低下了頭。
陛下竟在此處!
一路上卻無人告知他,仿佛無人知曉。
“這是——”景帝拿著手里的重劍,轉頭看向身旁的弟弟,“你的親衛(wèi)?”
“是臣弟的天罡衛(wèi)。”蕭應離道。
其他人都還在軍營中,就只有秦驍跟常衡、常衍三人在王府里
。
因為知道他們是殿下的親衛(wèi),所以不管他們?nèi)ツ睦铮醺娜硕疾桓叶嗉幼钄r。
景帝跟他今日去過祖廟以后,因為那一番關于他們的阿父托夢的言辭,令他再次變回了剛剛登基時那個雄心萬丈的帝王。
索性他也就沒有回皇宮,而是跟著胞弟來了厲王府。
他先是看了弟弟帶回來的那些戰(zhàn)馬,其中最神俊的那匹馬王現(xiàn)在就在府中。
然后,他又看了從弟弟的封地鍛造出來的軍械,還在他的陪同下親自操作,使用了那種在通信中聽他說起過無數(shù)次的灰漿,等待著明日一堵墻的誕生。
這些都是國之利器,都是來日大齊中興、開辟出一個前所未有的遼闊版圖的重要工具。
景帝第一次親眼見到這些,而不是在紙上看描述,只覺得無比興奮。
在親手攪拌過灰漿,于王府里搭建起一面煞風景的墻以后,他又來到了演武場,親自試了一試這新式兵器跟舊的兵器之間門的差距,每一樣都令他無比驚喜。
如果不是常衍回來,景帝現(xiàn)在就要邀請自己的胞弟,用他這里的武器兩人來對戰(zhàn)一場,真正試一試它們的威力。
厲王來到了常衍面前。
他們兄弟二人被他派去陸大人身邊,現(xiàn)在不應該出現(xiàn)在這里。
他立刻問道:“出了什么事?”
在他身旁,景帝也走上前來。
常衍不確定殿下是否要讓陛下也知道皇陵的事情,于是抬頭看向他。
兩人的目光一接觸,蕭應離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沒有今日在祖廟里那一起對談,皇兄的心氣沒有發(fā)生這樣大的改變,他是不會把這個沒有解決的問題擺到兄長面前來的。
可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
蕭應離對他點了點頭:“沒什么不能對陛下說的,說吧。”
“是。”
然后,常衍便將今日他們跟在陸大人身邊,追到那個深巷酒居之外的事情說了。
“……眼下,陸大人已經(jīng)跟買通修繕皇陵的官吏的幕后指使正式接觸,今日來的除了幾名當朝大員,還有此刻應當被軟禁在大將軍府的馬大將軍。”
與此同時,厲王也低聲同景帝說了來龍去脈。
先說了濟州城外的陣法,再說了皇陵的變動,最后提及自己昨夜是如何救下禮部侍郎陸云,
又安排了他去接觸這些人。
景帝臉色鐵青。
皇陵的修繕遷移對他來說意義重大,卻有人敢在這上面做手腳。
而且本應該在洗脫參與江南之事的嫌疑之前,都在大將軍府中禁足的馬元清,竟然也跟他們勾結在了一起!
這對景帝來說,不僅是對他顧念舊情的辜負,還是對他一手提拔的背叛。
是打在他臉上的重重一擊!
他在盛怒之中,聽見面前跪著的天罡衛(wèi)說道:“陳軍師已經(jīng)去了,她讓屬下回來告訴殿下,她有把握拿到證據(jù)。
“殿下此刻若是帶人過去拿下他們,不用陸大人繼續(xù)涉險與他們合謀、改動皇陵布局,也可以人贓俱獲,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好,我知道了。”
陳松意的話一傳過來,蕭應離便知道她應當是又動用了其他手段來獲取證據(jù)。
他知她手段了得,沒有把握不會讓常衍回來找自己。
但現(xiàn)在皇兄在這里,要怎么做,應當由他這個帝王來定奪。
“皇兄。”蕭應離看向他,道,“只要皇兄一句話,臣弟現(xiàn)在立刻就召集兵馬。眼下在那里的是臣弟的軍師,她從不說沒有把握的話,她說可以,這次把他們一網(wǎng)打盡便是可以。”
景帝仍舊在震怒當中,臉上的每一寸肌肉線條都是緊繃的。
然而在怒火之中,他的頭腦卻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將從祖廟開始到現(xiàn)在發(fā)生的一切排列串聯(lián)起來,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一個計策。
“厲王,朕問你。”
景帝眼中的怒火熄滅,取而代之的是冰冷。
他用上了帝王質(zhì)問臣子的語氣來問自己的胞弟,“他們所圖,結果是否在可控制的范圍內(nèi)?即便讓他們繼續(xù)下去,事態(tài)也在你的掌控之中。”
跪在地上、維持著低頭姿勢的常衍就聽到兵器同地面撞擊的聲音。
然后,他就看到殿下與自己一樣跪了下來。
厲王低著頭:“是,臣弟以性命保證,不管他們在京師想做什么,不管他們推進到哪一步,臣弟跟臣弟的人都可以讓京師無恙,讓皇陵無恙。”
景帝彎腰,同樣放下了手中的兵器,伸手把厲王扶了起來:“有你這句話,朕就放心了。”
景帝的語氣冷然,“那就且讓他們繼續(xù)。”
厲王隨著他的動作起身,看到兄長的神情,意識到了什么。
景帝看著他,道:“朕可以接受頭風的折磨,可以承受皇陵被修改的風險,總有人該為之后的事負責。”
帝王心術,不會這樣輕易就讓敢算計于他、謀奪于國的人得到一個好結局。
他們既然在這個檔口上撞上來,那就不光要付出生命跟家族的代價。
他要讓他們在死后都背負禍國的名聲。
他要讓全天下都看一看,這些蛀蟲的心剖開,都是怎樣的黑色。
……
大堂里的打斗快結束了,交戰(zhàn)的雙方總算被拉開,彼此都鼻青臉腫。
就算是練出了身手、最擅長應對的裴云升臉上也掛了彩。
而因為這里動靜太大,已經(jīng)有人去報官了。
他看著那個手持常衡砸上去的椅子腿的人站在樓梯上,聽到門口官差的動靜之后,將椅子腿往下一扔,轉身往二樓走去,顯然是要去通知二樓的人離開。
裴云升靠在柱子上,喘了一口氣。
酒醉打架,他渾身酸痛,想著把人引出來這么一段時間門,對她來說應該夠了吧?
常衡潛到了他身邊,說道:“我們先走。”
于是兩人借著柱子的掩映,就在官差到來之前從酒居的后門走了。
二樓雅間門里的幾人聽著下面的聲音消停,又見到馬元清的義子回來,對他們說道:“官差來了。”——為了避免麻煩,他們最好先走。
馬元清起了身。
他一動,其他人便立刻跟著站了起來。
而身在其中的陸云也下意識地跟著起身,想做點什么,卻想起厲王殿下的話:“陸大人務必顧惜此身,他們讓你做什么,你
便做什么。”
他這才忍住了沖動。
從頭到尾,他都不知道厲王派了天罡衛(wèi)跟著自己,也不知道現(xiàn)在在屋頂上,昨夜救下自己的人就在那里。
陳松意聽著底下的動靜,停下了心法的運轉,沒有立刻動作,而是起了一卦。
厲王那邊沒有打算現(xiàn)在動手,有了新的變化,她于是也不動了。
在裴云升跟常衡從其中一道門離開之后,馬元清等人也從另一扇門離開了這里。
常衡按照陳松意的話,在跟這位裴公子會合后就一路跟隨他。
裴云升沒有擔心陳松意。
他帶著常衡從另一條路七曲八彎地繞了一大圈才回到了自己的宅子,再次敲起了門。
不過這一次,他敲的是前門。
“來了——”按照他的吩咐,沒有給他等門的老仆披著衣服起來,端著一盞油燈打開了門。
見到外面是臉上掛了彩的少爺,他不由地一驚,“少爺!”
“沒事,那些人被打得比我還慘。”
裴云升摸了摸臉上掛彩的地方,一邊說著,一邊邁過了門檻,讓常衡跟著一起進來。
老仆看著他帶了個姑娘出去,回來的時候帶的人卻變成了一個青年,但考慮到自家少爺?shù)摹奥殬I(yè)”,也沒有說什么。
等他們進去之后,他看了看外面有沒有人追來,這才趕緊關上了門。
兩人回到這個宅子沒多久,后院的圍墻后就有個身影躍了進來。
落地的時候因為眩暈,陳松意踉蹌了一下,不過很快站穩(wěn)了。
裴云升跟常衡聽到她落地的動靜,才起身出來,就見她從外面如常地進來。
因為她的臉被涂的藥水掩蓋了氣色,所以在兩人看來,她并沒有什么問題。
陳松意一進來就對裴云升道:“給我紙筆。”
她身上帶的白紙就那一張,剩下的都是符紙了。
“等著。”裴云升說道。
很快,他就取了紙筆回來。
陳松意坐在桌前,本想自己寫,但劇烈的眩暈跟頭痛卻令她很難寫出能看的字。
為了不暴露自己的狀態(tài),她對裴云升道:“我念,你寫。”
然后,坐在桌旁的裴云升就聽她一個接一個地報出了地址。
有些在京城,有些在城外。
每一條底下又報出了不同的藏匿賬本的位置,有些還附帶上了看管人的形貌特征。
只要是有些偵查能力的人,拿著這個都能一眼把人找出來。
她報得很快,裴云升的筆也是越寫越快。
看著紙上寫出來的這些地點跟人,裴云升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復雜——
其中既有佩服,又有震撼。
還有心癢難耐。
這些肯定是她用推演術推出來的。
他給她引開馬元清的義子,制造空擋,也就這么短時間門。
她可以在這么短的時間門內(nèi)得到這么多的信息,就算之后還要實地去查看才能確定真實性。
可是從收集信息到確定這一步,她已經(jīng)把時間門縮短了幾十倍,省去了很多精力。
二十幾年來,他從未有過像此刻這樣,強烈的想要去了解學習某種辦法的心情。
常衡在旁看著,也是心中驚訝。
這么短的時間門,陳姑娘就能得到這些消息。
只憑這一點,他就可以判斷如果她上了戰(zhàn)場,也一定是個頂尖的將領。
因為沒有誰能像她這樣,耗費的代價遠小于獲取的信息。
“……接下來還有。”
陳松意報完了京城的地點,讓裴云升換了一張紙,隨后報出了一串江南的地點跟位置。
裴云升下筆的動作一頓,在腦內(nèi)飛快地搜索分析這幾個地方是哪里,又歸屬于誰。
這部分比
較短,陳松意報完,很快就停下了。
他握著筆,抬頭看向她,問道:“完了?”
“沒了。”陳松意起了身,對著站在一旁的常衡道,“常護衛(wèi),請把這些帶回去給殿下,我還有些事要去做。”
常衡對她是心服口服,面對她的時候,他感到了一種跟面對裴軍師不同的壓力。
他抱拳行了一禮:“是。”
陳松意再看向裴云升:“等過兩天我來找你,教你推演術。”
說完,她便去了先前換衣服的房間門,準備把衣服換回來。
屋里的兩人看著她出去,低頭看了片刻她搜集回來的這些地點。
隨后,院中又響起輕微的破風聲。
等他們再去看的時候,就見月光亮堂,那身小廝的衣服放在房間門的桌上。
而她人已經(jīng)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