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第 177 章
山林積雪, 坡度陡峭。
茂密的樹林中,少女背著傘的身影像鹿一樣一閃而過。
走過的地方幾乎踏雪無痕。
帶起的風(fēng)拂落枝頭積雪, 沒有一點(diǎn)沾上她的身。
相比之下, 那些一開始爭先恐后,生怕走得慢了,會被人奪了先機(jī)的貴女們?nèi)悸讼聛怼?br/>
積雪難行, 何況她們又穿著這么厚的衣服,爬了不到三分之一就氣喘吁吁。
山下, 又一輛馬車到來。
車一停下,六公主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車。
為了方便登山, 她穿了一身紅色的輕裘,整個人看上去利落颯爽。
然而, 等看到那些已經(jīng)爬了三分之一的京中貴女之后,六公主就忍不住一跺腳:
“可惡!究竟是誰走漏了風(fēng)聲?”
見失了先機(jī), 她也不想再等。
帶上自己的侍從, 就抬步朝已經(jīng)被踩出了腳印的積雪臺階踏去。
三皇子掀開簾子,正要叮囑她小心一些,結(jié)果卻只見到妹妹的背影。
而在山道上,還有許多同樣在攀登的少女身影。
三皇子一時只無言:“山上到底有什么?”
——讓她們都跟瘋了似的。
此時, 道觀門口。
從積雪陡峭的山林間上去的陳松意已經(jīng)到了頂。
她躍上平地, 抬手拍去肩頭沾到的雪, 看到道觀里的道童這才出來清掃臺階。
看到下方朝著山頂沖來的人影,沒有按師兄的吩咐早起清掃的道童睜大了眼睛。
他心虛了起來:“怎么一大早就這么多人?”
卻沒注意到,已經(jīng)有人從另一條不尋常的路登了上來,進(jìn)入了觀中。
西郊的道觀感覺比南邊的寺廟庵堂要冷,無論是宮殿還是廣場上都積著雪。
天暖的時候會在這里徘徊的仙鶴也不見了。
不過進(jìn)來以后,陳松意就發(fā)現(xiàn)這里也沒有想象中冷清。
在大雪封城之前, 就已經(jīng)有幾家人上來了,沒下去。
看來一到冬天,大家的毛病就多了,她想道。
選擇在觀中過冬,聽觀主講道也不錯。
道觀最高的位置是一座閣樓,名為摘星閣,地處偏僻。
里面也沒有供奉神像,所以來的人少,只有道觀里的道士會去高處坐坐。
但是現(xiàn)在這么冷,也沒有人去了。
陳松意要去的地方就是這里。
劉氏偏愛道家,比起寺廟,她更常來京城周圍的道觀。
旁人不知為什么,陳松意卻知道,這大概是因為指點(diǎn)了她的是個道人。
摘星閣的門沒鎖,輕輕一推便開了。
陳松意邁了進(jìn)去,聞到里面有淡淡的灰塵的味道。
她關(guān)上了門,從木質(zhì)結(jié)構(gòu)的樓梯一路上去,登上了最頂層。
高處果然不一樣,一登上這里,就能聽到縫隙里嗚嗚作響的風(fēng)聲。
這還是晴天,如果是在下雪的天氣,風(fēng)夾著雪,這摘星閣的墻壁怕是擋不住風(fēng)刀霜劍。
少女的腳步落在有些陳舊的地板上,幾乎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她走向前方,伸手一推門,外面清冷的空氣就撲了進(jìn)來。
西郊的風(fēng)光瞬間盡收眼底。
京城四方的景色各不相同。
西邊這里霜林雪地,奇山怪石,更有道韻。
底下那些穿著鮮艷斗篷的少女已經(jīng)有人登上了長長的臺階,來到了頂上。
陳松意站在這里,沒等她朝那些鮮艷的身影多看兩眼,就察覺到這外頭有人。
她調(diào)轉(zhuǎn)目光,朝著左側(cè)看去,見到了一個有些意外的熟人——
謝長卿。
在冬日里,他穿的不再是書院的白衣。
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帶著狐貍毛的披風(fēng),將他修長的身軀裹在其中。
俊雅公子,芝蘭玉樹。
讓人在看到他的時候,感覺天地間的風(fēng)聲都在這一瞬間輕了下來。
見到除了自己,竟還有人在這時候來摘星閣,謝長卿那雙極好看的眼睛里也浮現(xiàn)出了一絲意外。
而當(dāng)他看清來人的模樣時,這意外之色就變得更明顯了。
到底是曾經(jīng)有過婚約的人。
哪怕半年多不見,他也一眼就認(rèn)出了陳松意。
一時間,兩人都定在了原地。
隨后謝長卿回過神來,目光落在了她這一身打扮上。
從接到她寄到自己手中的信以后,他就知道她離開了京城。
跟程家脫離了關(guān)系,回了她在江南的親生父母家。
這半年多時間以來,他沒有再聽到她的消息,倒是隱隱聽到了程家出了不少事。
沒想到,第一場冬雪后,她回來了。
謝長卿記起自己從前見她,大多是在春夏時節(jié)。
寥寥幾面,她打扮得都同京中閨秀一樣,并不讓人印象深刻。
可現(xiàn)在見她穿得仿佛山間的一個少年獵戶,穿著輕裘,戴著貂帽,背著傘。
倒是讓她的容顏跟氣質(zhì)顯得更加出挑,更鮮明了。
謝長卿找到了一個很合適的形容。
如果說原本的她更像他記憶中一個單薄的代號,那現(xiàn)在的她,就是一個豐滿鮮活的人了。
——脫離程家,能讓她身上發(fā)生這么翻天覆地的變化嗎?
在他想著這些的時候,陳松意先見禮了。
卻不是像大家閨秀那樣福身,而是向他拱了拱手:“謝公子。”
“意姑娘。”
謝長卿在腦海中翻找了一下,沒有找到她如今的姓氏,于是選擇了用她的名字喚她。
兩人雖然不再是未婚夫妻,但也算是舊識。
他問:“你是什么時候回京的?怎么會在這里。”
謝長卿并不意識過剩。
他看得清楚,剛才陳松意推門出來的時候,根本沒有想到外面會有人。
下頭那些人或許是來道觀偶遇他的,但她不可能。
在兩人還有婚約的時候,她都不怎么去謝家做客,更不會刻意與他見面。
只是這一點(diǎn),就與旁人很不一樣。
陳松意放下了手,道:“我隨兄長進(jìn)京,明年春闈他也下場。”
謝長卿想到江南跟京城的距離,確實(shí)是早一些來比較好,于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在這之后,他們似乎就沒什么好說的了。
如果兩人還是未婚夫妻,當(dāng)然現(xiàn)在他就可以帶她去見祖母。
祖母一直還記掛著她,若是在這里見了她,一定會很開心。
如果兩人還是未婚夫妻,那其他人見了他們一起,也就不會再這樣緊盯著他了。
謝長卿忽然生出了這樣的念頭。
——他從前怎么就沒有想過這一點(diǎn)?
他眼前浮現(xiàn)出祖母那雖然離遠(yuǎn)了就看不清人、但卻總是充滿智慧的眼睛。
祖母為他選擇了她,是不是也因為這個?
下面響起少女說話的聲音,吸引了陳松意的目光。
當(dāng)見了謝長卿,再看她們,她心中便生出了明悟。
原來都是來偶遇他的。
這樣想著,她收回目光,對陷入沉默的謝長卿道:“放心,我不會跟人說你在這里。我很快就走,不會打擾你。”
她上來只是要記下城西這一片的陣法,等畫完就走,還要去拜一拜三清像,替書院的大家捐贈香油錢。
“好。”謝長卿于是沒再說什么,對她一點(diǎn)頭,便與她互不打擾,繼續(xù)看他的書了。
陳松意也拿出了紙筆,放在欄桿上開始繪畫。
閣樓上重新安靜下來。
兩人各自做著自己的事。
謝長卿看書本來就喜歡在高處。
只不過他如玉的指尖停在書頁上,卻難得不能專注。
他抬起了眼,看向了另一人。
她拿著紙筆正在畫什么,頭上戴著的貂帽絨毛被風(fēng)吹動。
她卻神情專注,站在摘星閣上看著下方的京城。
每次都要看許久才下筆,而且中間還會沉思。
因為她完全沒有發(fā)出聲音,所以謝長卿收回目光,很快也就習(xí)慣了這里多了一個她,再次專注回手里的書上。
他們所在的這個位置偏僻,一般人不會找到這里。
包括六公主在內(nèi),所有得到了小道消息、趁著雪停來道觀偶遇謝長卿的京中閨秀在道觀中四處轉(zhuǎn),結(jié)果別說是謝長卿,連他的影子都沒見著。
“消息明明說他在這里的,難道是昨天下山了?”
“不可能吧?我看到謝家的下人都還在這里,謝老夫人沒走,他應(yīng)該也沒走的,再找找。”
假山后。
六公主聽著她們的話,氣得又跺了跺腳。
“聽見沒有?”她轉(zhuǎn)過身來,對著自己的隨從道,“都給我去找,一定不能讓她們先找到!”
“是,殿下。”
摘星閣上,用了跟昨天差不多的時間,陳松意畫完了這一面的陣法。
然后放松心神,感應(yīng)了一下皇宮之外那兩個方向的呼應(yīng)。
比昨天在南邊的時候更近了一些。
她收起了紙筆,思忖道:“看來明天起碼就能確定其中一個的位置。”
就在她打算同另一人告辭的時候,下方響起了驚叫聲。
陳松意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
沉浸在書中的謝長卿也抬起了眼睛。
兩人對視一眼,然后同時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繞去。
摘星閣上修了四面圍欄。
登上這里,可以無死角地看四周。
兩人繞到了閣樓的北邊,朝著下方看去。
只見下方是一個水池,背靠圍墻,圍墻上的月門連接著一個院子。
結(jié)冰的水池邊跪著兩個婢女。
其中一人抱著一個雙眼緊閉、呼吸困難的孩子。
那孩子四五歲大,衣著華貴,脖子上戴著一個金玉項圈。
抱著他的婢女連聲喚他:“小少爺——小少爺!”
在他們面前站著另一個孩子。
他跟倒在地上那個一般年紀(jì),同樣穿戴精致,也緊張地叫:“阿英!阿英!”
在他身后跟著的則是一個半大少年。
從衣著上,不像中原人,細(xì)節(jié)處帶著許多西南之地的風(fēng)格。
陳松意見抱著孩子的那個婢女抬起頭,催促同伴:“快去叫夫人來!快去!”
她的同伴連忙起身,提著裙子穿過了月門,差點(diǎn)摔一跤。
很快,院門那邊就是一片兵荒馬亂。
一個雍容華貴的年輕婦人跑在最前面,奔向池邊。
看到雙眼緊閉的兒子,她頓時驚叫一聲撲了上去:“阿英!”
陳松意跟謝長卿的目力都很好,看到來的是兩撥人。
其中一方是帶項圈那孩子的,另一方身材高大、身上西南風(fēng)格更濃的,則是站著的那個孩子的人。
“少主!”為首的西南漢子看了一眼倒地的小童,半跪在站著的孩童面前,問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那叫他握住肩膀的小童搖了搖頭,指著地上那個雙眼緊閉、呼吸急促的孩子道,“阿英有事!”
那年輕的夫人見喚不醒兒子,又見兒子的臉上、脖子上大片大片地起了紅疹,呼吸越發(fā)的困難,她立刻質(zhì)問照顧孩子的婢女:“小少爺怎么會變成這樣!你們說!”
兩個婢女都跪在她面前。
先前抱著幼童、讓同伴去叫他們過來的婢女頭抵著地面,急聲道:“剛才小少爺跟安少爺在一起,安少爺給了小少爺半塊點(diǎn)心,小少爺吃完之后就變成了這樣。”
她雖然著急,但聲音清晰,說話也有條理。
旁邊的另一個婢女卻道:“奴婢看顧不力!沒有想到安少爺給的糕點(diǎn)會有毒——”
聞言,那站著的小童高聲叫了起來:“我沒有!這糕點(diǎn)沒有毒!我沒有給阿英下毒!”
他手里還拿著半塊糕點(diǎn),是他剛剛給出去的另一半。
他見小伙伴突然變成這樣,已經(jīng)很心急了,還聽到衛(wèi)國公府的婢女說自己下毒,立刻急道,“不信我吃給你們看!”
說著就要把剩下的糕點(diǎn)塞進(jìn)嘴里。
“少主!”
“不可!”
那雍容華貴的年輕夫人聽了婢女的話,雖然也有一瞬間的偏信,但見到這孩子要去吃那疑似有毒的糕點(diǎn),也連忙出聲阻止。
幸好,那剩下的半塊糕點(diǎn)沒有進(jìn)孩童的口中,被他面前的壯漢給奪下了。
這時,觀主也匆匆趕到。
作為整個道觀中醫(yī)術(shù)最好的人,他一來,這年輕的夫人就像是見到了希望。
她連聲道:“觀主!快看看我的孩子——”
觀主半跪了下來,伸手搭上孩子的脈,檢查了一下他臉上、脖子上的紅疹,又看了看他的眼睛跟喉嚨,露出為難之色:“這癥狀……”
他不確定是如何引發(fā)的,也就沒有緩解的手段。
摘星閣上。
陳松意已經(jīng)察覺到,自己這兩日出門,遇上這些事的幾率太高了。
她一手在底下,飛快地掐算著自己該不該去,能不能把那孩子救回來,口中則問謝長卿:“下面的是哪家?”
下方這家或許身份過于貴重,或許是在她離開京城之后才回來,所以她不認(rèn)識。
但謝長卿必定知道。
果然,身旁的他答道:“是衛(wèi)國公家。下面那個是國公府的少夫人,她抱著的是衛(wèi)國公家唯一的骨血。”
陳松意指尖一頓。
衛(wèi)國公府,這她知道。
他們一家在平定南疆方面真的是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老衛(wèi)國公的幾個兒子幾乎都戰(zhàn)死了,只剩下小兒子跟小兒媳,剛帶著這根獨(dú)苗回來。
謝長卿看著另一方,又道:“另一邊也不簡單,那是西南土司水西安氏唯一的繼承人。”
因為得了他們土司的歸順,大齊才穩(wěn)定了西南。
他們將唯一的繼承人送進(jìn)京來,也是一種忠誠的保證。
無論哪邊出事,都會讓帝王頭疼,要是沖突起來,兩邊都無法承擔(dān)。
觀主擅長醫(yī)治足疾,但他救不了衛(wèi)國公家的小少爺。
而且病發(fā)得這么快、這么急,就算立刻把孩子送到山下去也來不及。
謝長卿目光沉沉地想著,就聽身旁的人說道:“我有把握救他。”
他轉(zhuǎn)頭看了過去,對上陳松意的目光,瞬間意識到她是在向自己要求什么。
她離開京城,離開程家,現(xiàn)在身份已經(jīng)不一樣了。
就算是沒有離開,這樣突然介入,沒人作保也不成。
他沒有猶豫,立刻道:“隨我來。”
然后,兩人就回到了室內(nèi),順著樓梯飛快地下來。
水池邊,衛(wèi)國公府的小少爺晏英已經(jīng)不能呼吸。
他缺氧到臉都憋紫了,胸口起伏越來越弱。
安地被自己的護(hù)衛(wèi)拉著,眼睛里蓄滿淚地看著自己的朋友。
他被母親送到京城來,因為身份敏感,年紀(jì)又小,所以一直沒有什么朋友。
只有晏英,他一回來,皇帝伯伯就讓他們一起玩。
如果阿英死了,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辦,如果知道半塊糕點(diǎn)會讓阿英變成這樣,他一定不會給他的。
另一頭,謝老夫人拄著拐杖匆匆而來。
這幾天兩個孩子常到她院子里來,她實(shí)在喜愛。
安地一見她就忍不住哭著叫了一聲:“謝祖母……”
“好孩子——”謝老夫人實(shí)在心疼壞了,“謝祖母在。”
等再看到被他母親抱在懷里,半個身子都已經(jīng)落入鬼門關(guān)的晏英,她更疼得慌。
謝老夫人忙去看觀主,觀主卻為難地?fù)u頭。
就在這時,兩道身影從摘星閣出來。
謝老夫人雖然老眼昏花,看到旁人未必能看準(zhǔn),但看到自己的孫子卻是一眼就認(rèn)出了。
“長卿!”她立刻喚自己的孫子,“快來想想辦法——”
在她眼中,自己的孫子比所有人都可靠,他博覽群書,未必沒有辦法救人。
謝長卿一到,水池邊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就一緩。
連哭得喘不上氣的衛(wèi)國公府少夫人看到他,心中都生出了一絲希望。
他來到水池邊,停住腳步,對謝老夫人道:“祖母放心。”
說著讓出了身后的陳松意,向著那年輕的夫人道,“我朋友有把握救下小公子,晏夫人請讓她一試。”
聞言,眾人看向跟他一起來的陳松意。
只見來人打扮得像個在山間打獵的少年。
但既有謝家公子為他作保,而且又到了這么危急的時候,有一絲希望,晏夫人都會試一試。
晏夫人忙道:“快,快請救救我的孩子……”
陳松意于是走了過來,在她面前蹲下。
她方才已經(jīng)算過,便沒有再把脈,而是直接取出金針,然后解開孩子的衣服,給他下針。
她一手搭著孩童的脈,一邊連扎數(shù)針,從金針緩緩渡入真氣。
謝長卿看著她的動作。
當(dāng)她還是程家嫡女的時候,他從來不知道她還會醫(yī)術(shù),能救得了這樣的急癥。
可是當(dāng)她離開程家半年時間再回來,就仿佛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眾人看著這一幕,不敢呼吸。
謝老夫人覺得孫兒帶來的少年有些眼熟,但她看不清他的樣子,現(xiàn)在又不好問,只能壓下疑問。
只見幾針下去,晏英脹紫的臉恢復(fù)了一些,仿佛能夠呼吸了。
晏夫人還沒來得及歡喜,就聽這個給自己的孩子施針的少年道:“晏夫人,給令郎渡氣,幫他呼吸。”
聽到她的聲音,眾人才意識到這是個姑娘。
晏夫人忙擦干眼淚,問道:“我該怎么做?姑娘你說。”
陳松意便指導(dǎo)她在不觸碰到金針的前提下給孩子渡氣。
冷靜的語氣讓晏夫人不由自主地鎮(zhèn)定下來,跟著照做。
然后,等孩子的臉色再恢復(fù)一些,她就將孩子的衣服解得更開了,在他的小腹上再扎了幾針。
水池邊風(fēng)冷,不必陳松意說,那幾個來自西南的漢子都自動組成了擋風(fēng)墻。
陳松意看到了這一幕,又迎上了安地緊張的目光。
他的拳頭握得緊緊的,盯著自己的朋友。
陳松意收回目光,沒有忘記衛(wèi)國公府這邊還有芥蒂。
等晏英再好轉(zhuǎn)了些,她便他們把剩下那半塊糕點(diǎn)拿過來,掰開揉碎。
安地臉上還掛著眼淚,卻對身后的少年侍從道:“你去。”
那少年侍從立刻把剩下半塊糕點(diǎn)拿來了。
他照陳松意說的,將它掰碎了放在手中,捧到了她面前。
陳松意讓晏夫人看:“這糕點(diǎn)里沒有毒,但有核桃碎,他從前吃花生核桃有沒有不舒服?”
晏夫人回想了一下,想不出,只好搖頭說不知。
那個說話有條理的婢女卻道:“小少爺小時候吃過一回花生,被噎到之后,少夫人就不許小少爺再吃了。”
也就是說,在今天之前他都沒有真正吃過花生之類的堅果。
安地也做不到特意用這一點(diǎn)去害他。
陳松意點(diǎn)了點(diǎn)頭,眾人聽她說道:“世間有些人體質(zhì)不同,對常人來說是美味的東西,對他們來說是致命的毒藥。一旦吃了便會呼吸困難,渾身起紅疹,嚴(yán)重的還會斃命,所以以后都不要讓令郎再碰這些。”
“好!”晏夫人忙道,“我記住了。”
說著,她看著懷中紅疹沒退,但呼吸變得順暢起來的兒子,忍不住眼淚又流了下來。
觀主在旁看著,實(shí)在沒有看出這幾針的玄機(jī),卻聽到陳松意的話,也想起自己看過的醫(yī)書。
他嘆服道:“這位姑娘所說的癥狀,貧道也看過。回頭貧道就給夫人列個單子,將里面的食物多注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