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離,囚禁
分離,囚禁
二夫人的樣子十分可怖,眾人哪敢不聽,當(dāng)即扯著木梨、拖著七姨太往柴房里去。木梨被二夫人的話驚呆了,竟如同傻了一般。
“姐姐,這究竟是怎么回事?”芙妹緊緊地攥著我的手,微微發(fā)抖。我看著昏迷不醒的七姨太,突然產(chǎn)生了一個瘋狂的想法:七姨太不僅從未背叛二老爺,而且正相反,她是二老爺最信任的人。她如此忠貞,他又是如此信任。。。。。。如此信任,以至于把生命都托付給她。。。。。。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卻又?jǐn)[脫不了。二老爺雖然不是能耐之人,但是也經(jīng)歷世事這么多年,怎么會突然瘋掉?除非,他是裝瘋。
有什么讓他害怕,以至于不能再以百里文的身份活下去,要靠假死來逃脫。而七姨太是唯一知情的人。那段時間她頻繁出入百里府,恐怕為得就是替二老爺執(zhí)行這一計劃。二夫人恐怕也猜到了吧,所以才會那么怨恨。
傍晚我悄悄去了柴房,無人看守,只一把鎖頭而已。拿出鐵絲撬開鎖,一閃身進(jìn)去。月光透過窗子,照得房內(nèi)一片亮,只有兩個人相依靠在墻角。木梨聞聲抬頭,見是我,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流下來,而那七姨太卻仿佛無知無覺一般。
“姐姐,姐姐......我娘她......不是我們干的。”她拉住我的衣袖,看起來十分害怕。
“木梨,你現(xiàn)在去你的院子里收拾些銀錢吧。我放你們逃走。”
她聽了我這話,睜大了眼睛,茫然無措的說:“逃?......逃到哪里去?要是逃了,我們就真成罪人了!”
我厲聲道:“你以為留在這里就可以還你清白嗎?二夫人不過是借此要置你們于死地罷了。現(xiàn)在邊疆告急,到處是流民,哪還有什么罪不罪,法不法?你和你母親要是繼續(xù)留在這里,二夫人是斷斷不會讓你們活的!快去!”我推了她一把,她驚慌的看了看七姨太,又看了看我,終是跑了出去。
就剩下我和七姨太兩人了。我近前幾步,蹲下,端詳著七姨太的臉。不過一日,她竟頹廢到如此地步。哪里還看得出當(dāng)初的模樣!我輕輕地握住她的手:
“老爺要躲誰?”
她一動不動,也不看我,只是盯著前方。我用力握緊她的手:
“那假死之藥你是從何而來!”她渾身抖了一下,想要掙開我的手。
“你連木梨都不顧了么?你這是要拉著木梨和你受罪嗎?!二夫人的手段你莫非不知?你想毀了你自己的女兒嗎?我只要一個答案,然后就放你們出去,你將來樂意在哪里過活都與我無關(guān)。”
七姨太把眼睛慢慢轉(zhuǎn)向我。“你想知道什么......”
“二老爺可是在你探望的那次將計劃托付于你?”
她呆滯的點點頭。
“他可說過原因?”
“未曾。”
“那假死之藥你從誰人手中得來?”
她兩只手緊緊掐住我的胳膊:“不是我!我沒有毒害老爺!那藥是真的能假死......不對,那是假的,那是假的......”
“你從哪里得來的?”我忍著痛追問。
“是老爺?shù)呐笥呀o的。是老爺讓我去要的。”
“什么朋友?叫什么?做什么的?”
她想了一會,說:“是慈和堂的大夫。是他給我的。不......是他的小廝給我的。”
說完,她如遭雷擊一般愣住,喃喃重復(fù)道“那藥是個小廝給我的......是個小廝......”
我看她的模樣一陣擔(dān)心,想了想,說道:“夫人可是要這樣自怨下去?難道夫人不想報仇?若是夫人就此病了,瘋了,從此再沒有人能找出謀害老爺之人了!木奴雖不才,卻也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之理。況夫人本來就極其聰慧,如今且領(lǐng)著木梨妹妹去個安全的地方安頓下來,日后細(xì)細(xì)查訪,難道還怕不能報仇雪恨嗎?也不枉老爺對您的一片真心了!”
她慢慢止住淚,呆滯了一會,抬頭看著我,蒼白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個笑容:“小姐說得很是。妾身若是現(xiàn)在去見了老爺,老爺定會責(zé)備妾身辦事不周,累及他喪命。妾身要找到那個人,拉著那人一起去見老爺才是。”
仇恨果然是最好的希望。我心中暗自嘆了口氣。“夫人心中可有投奔之所?聞得夫人來自揚州,何不去投奔家人?老爺生前既已謀劃假死之事,想必房產(chǎn)住所也一并考慮了進(jìn)去,應(yīng)是個安全之地。夫人亦可以去那里安身。”
她默默地看著我,聽了我說了一通,方開口道:“小姐猜得不錯,老爺?shù)淖∷鶚I(yè)已由妾身安排妥當(dāng),是在......”
我急忙打斷她:“夫人不必告訴我。今日我私放你們,明日少不得去二夫人那里認(rèn)罪。那二夫人如何對我尚未可知,若是我禁不住把你們的投身之所告訴了她,今日這一切全是無用了。”
七姨太緩緩站起,向我福了一福:“今日妾身蒙小姐恩惠,來日必結(jié)草銜環(huán)相報!”
木梨此時攜著一個包袱進(jìn)來,見她母親比剛才清醒許多,喜不自勝。我引著她們二人來到府中臨街的一個小角門。那守門的婆子日前去南方投奔她女兒女婿去了,還未來得及找人填補空缺。門外早已停了一輛馬車,芙妹掀開簾子跳了下來,幫我們將七姨太扶上車去。
木梨看著車內(nèi)閉目歇息的母親,轉(zhuǎn)過身來,抓住我和芙妹的手,淚水簌簌得流下來。
我伸手抹了抹,又笑著說:“往日你老因著今生沒能得見先帝馳騁山河、收復(fù)天下的景象而后悔,現(xiàn)在你可如愿了。亂世紛爭,群雄并起,就和書里說的一模一樣。說不定你的良人就在遠(yuǎn)方等著你呢,也說不定你還成了個女軍師呢!今日一別,我們且不約定相見的日期,要知道,亂世的一大好處就是,你永遠(yuǎn)猜不到今日推開房門會見到誰。我們也來玩?zhèn)€游戲,看是誰先找遇到誰。可好?”
木梨也笑著說:“好。就怕過了幾年,姐姐推開門,卻不認(rèn)得妹妹了。”
我將三人的手合攏在一起,說:“那又何妨?我現(xiàn)在就想個天下無雙的對子,日后若是覺著眼熟,又不敢貿(mào)然相認(rèn),只消把這個對子大喊出來就是了。”
木梨和木芙一起看著我,等待著那“天下無雙”的對子。
“天王蓋地虎,寶塔鎮(zhèn)河妖。”
木梨與七姨太輕車快馬,現(xiàn)在應(yīng)該離開了京城吧。我一邊想著,一邊往二夫人的屋子走去。遠(yuǎn)遠(yuǎn)只聽見屋里傳來怒斥聲、砸碎瓷器聲、仆婦哀嚎聲,不禁一陣害怕。昨日逞了英雄,今日就要來領(lǐng)罰了。果然,英雄是要付出代價的。我在門外略站了一會,整了整儀容,深吸一口氣,邁進(jìn)門去,大聲喊道:“夫人請消消氣,是我把她們放走的。”
二夫人此時如夜叉一般神色,卻擠出一絲笑來。“你說什么?”
“我說,是我放走了木梨妹妹和......”話未說完,臉上便挨了重重一耳光。我勉強(qiáng)保持著站立的姿勢。她又揚起手來,我心中叫苦不迭,不知是把她直接撂倒好,還是生受了這一巴掌好。誰知,她竟緩緩把手放在我面頰上,輕輕得撫摸起來。我一陣惡寒,她不會這就想毀我容了吧。
“好一副姐妹情深。”她順手整理著我的領(lǐng)子,“倒是讓我想起你娘來。要是她能見到你如今的行事,還不得羞死。”
我微微后傾,想躲得遠(yuǎn)些。她卻用手鉗住了我的下巴,細(xì)細(xì)端詳了一陣:“真是一副好樣貌,跟你那狐媚子娘一樣,我見猶憐啊。”我再次惡寒,憐你個大頭鬼啊。
“哎呀,”她突然掩口做吃驚狀,“我差點忘了,姐姐可是把你托付給我呢。老爺如今肯定在那陰曹地府尋著你娘了,要是她知道你現(xiàn)在這樣子,豈不怨我對你不盡心盡力?來人,把大小姐好生服侍到我屋里,讓我盡一盡做母親的責(zé)任吧!”她一揮手,幾個躲在門口的健壯婦人猶豫的蹭進(jìn)來,口中念著“夫人三思啊”。她隨手甩了一個耳光給離她最近的倒霉人,“快點,別讓我一顆真心付流水啊。”那幾個人俱是二夫人的陪房,平日里服侍都陪著小心,如今更是嚇破了膽,胡亂找個繩子便把我捆綁起來。我也不抵抗,乖乖得任她們將我推搡至二夫人的臥室。也算是我自作自受吧。
我原以為二夫人是想大刑逼問我七姨太二人的下落,誰知竟只是將我囚禁在她的臥室,每日有人從窗外送進(jìn)飯菜來。我不禁著急起來,芙妹沒有露過面,莫非二夫人使了什么手段,連春湖都沒能逃過?那送飯的丫頭石頭人一般,任我如何盤問都不出一聲。我每日都把飯菜扒開,幻想著有個紙條什么的,卻一無所獲。
今日,那丫頭又按時送進(jìn)飯來。我打開飯盒,不禁皺起了眉頭,這是什么豬食啊。這幾日的飯菜越來越差,我懷疑二夫人是存心要餓死我。我隨便吃了些米飯,竟被石子硌到了牙,心里一陣惱火,剛想把飯菜扔出去,突然靈光一現(xiàn),又翻了翻米飯。果然,里面摻雜了好些沙子、石子之物。二夫人再惡毒,也不會用這種手段折磨我,那就是府中的糧食皆是如此了。府里財政崩潰了?戰(zhàn)事越來越接近京城了?除了這兩個緣由,我也找不出什么能造成目前這種狀況了,心里更加忐忑不安。
如此又過了十日,那臥室的門終于打開了。幾個陌生的婆子拿著繩子進(jìn)來,一句話不說,上前就要綁我。我這十日又驚又怕又餓,見如此情形立時怒火中燒,一把拽住一個婆子的手往前一抻,抬起腳狠狠得踹了過去,她“哎呦”一聲倒在地上。我心里一陣發(fā)狠,姑奶奶裝病貓也裝夠了,今天我就讓你們看看什么是女流氓!另外幾個不知教訓(xùn),還拿繩子要來套我。我冷哼一聲,拎起一把椅子掄了過去,剩下幾個沒倒的見情形不妙,一邊叫嚷著“來人啊!”,一邊往門口跑去。我也追了出去,抓住一個跑得慢的,一頓狠揍。
此時此刻,我感到無比的自由暢快,竟是來到此世間第一回!恨不得仰天長嘯!可是當(dāng)我一偏頭看見款款而來的二夫人,以及從她身后閃出的春湖時,我的心頓時沉了下去。我的功夫不過是業(yè)余玩玩跆拳道、空手道學(xué)的,跟春湖那種高手怎么比得了!只盼著春湖看在芙妹的面子上能放過我。
“呦,看看,看看,咱們的大小姐怎么還打起人來了?各位媽媽趕快起來,我自有藥酒準(zhǔn)備著,您們先去休息,稍后必把人送去。”
那幾個婆子惡狠狠的看了我一眼,相互攙扶著去了。院子里只剩下三人,二夫人笑得花枝亂顫,春湖面無表情,我看不見自己的表情也能猜得幾分。
“春湖姐姐,芙妹她......”我決定先打親情牌試試她。
“春湖,把她給我打暈了吧。嘰嘰喳喳怪煩的。”二夫人理了理自己的云鬢。我眼看著春湖一步步走來,突然想起了《終結(jié)者》里的情景。當(dāng)我被打暈過去那一瞬間,只見施瓦辛格冷冷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