蜚語
夜黑風(fēng)高時,寒風(fēng)颯颯,營地的火把晃晃蕩蕩,守夜人都不得不提起十二分警惕。
曲傾歌拿著空藥碗去了一趟廚房,里頭熬藥的藥罐還冒著熱氣,一些瓶瓶罐罐堆了一桌子,地上還四散了一些廢棄的殘渣。負責(zé)廚房的士兵不知去了何處。
傾歌打開藥罐盛了一勺,仔細嗅了嗅味道,也帶著些許花香,與方才參了毒的藥是同一種味道,可見毒是直接下入整個藥罐中的。
他環(huán)顧四周,在柴火邊上看到了一些淡黃色的粉末,輕輕揉搓就化成了飛灰。
正思索著,身后突然傳來莫陵詫異的聲音,傾歌回頭就看莫陵拿著藥盤走了進來。
“公子?”
“你來的正好,你看看這是什么藥?”
莫陵依言湊了過去,沾了一些在指間揉搓,又嗅了嗅。
“就表面來看,像是一丈香??梢匀胨帲倭糠脮楸陨窠?jīng),過量服用則會致人深度昏迷?!?br /> 傾歌問道:“可是有淡淡的花香?”
莫陵點了點頭。
傾歌皺眉道:“倘若這藥碗喝下去,會否深度昏迷?”
莫陵看了一眼桌上的藥,湊過去聞了聞,又舀了舀里頭的內(nèi)容:“就香味和色澤來看,用量不會少,服用后恐怕要睡上好一段時間?!?br /> 傾歌沉吟片刻后:“若是沒猜錯,快則今夜,遲不過明日晌午,他們就該行動了。”
二人往營帳走,未幾就看到張懷跑了過來,面有急色,幾乎是伸手就要撩開門簾闖進去。
守在門口的黃泉一步上前,擋開了他的手,冷冷道:“主帥營帳,休得亂闖。”
張懷道:“我有急事找王爺?!?br /> 走至近前的傾歌開口道:“何事?”
黃泉行禮,默默退到一旁,卻依舊沒有放張懷進營帳的意思。
張懷橫了他一眼,朝傾歌道:“我有軍務(wù)要事與王爺商談,事關(guān)重大,請務(wù)必讓我見他一面?!?br /> “王爺方才服藥已歇下了?!?br /> “事關(guān)李牧,難道王爺也不打算聽一下么?”
傾歌神色淡然,輕描淡寫道:“有事與我說也是一樣的。”
張懷道:“那不成,定要與王爺說?!?br /> 傾歌望向他:“怎么就偏要見王爺?主君的位分禮儀,容得你這般放肆?”
毫無疑問,傾歌在于他施壓,就算三言兩語,也足以讓張懷默然退卻。
張懷語塞了,立刻否認,慌忙的解釋了幾句。只是,片刻的無措后,他卻轉(zhuǎn)為狐疑道:“你這般阻撓我見王爺,莫非是有什么隱情?莫先生不在齊將軍那兒,卻跟著你,莫非是王爺?shù)膫麆萦凶?,無法見我?難道王爺昏迷不醒?”
傾歌盯著他,目光清亮,眼底卻有光華微妙的變幻。
“讓張大人擔心了,不勞費心,天色已晚,大人請回吧。”
曲傾歌嘴角輕揚,向張懷行了一禮,禮盡送客。張懷再多留也沒什么意思,反正自己想打探的消息也有譜了,于是他隨意朝傾歌抱了個拳,轉(zhuǎn)身就走了。
莫陵詫異:“蕭夜辰當真?”
傾歌道:“他若真喝了張懷準備的藥,我也就沒必要多說什么了。”說著,他看向莫陵道:“你守著齊風(fēng),張懷肯定要拿這個做文章的,如今于你而言,醫(yī)好他才是緊要?!?br /> 莫陵點點頭,抱拳離去。
子時月上中天,營地里的燈火陸陸續(xù)續(xù)相繼滅了,就剩下零星幾點搖曳。
主營里靜謐無聲,似乎沉浸在睡夢中。當一片游移的云霧擋住明月時,一道黑影躡手躡腳的挑開了主營的門簾,竄了進去。
來到后方的寢室,黑衣人輕輕掀開屋簾一角,不由嗤鼻笑了一聲,閃身進了里屋。
望著沉沉睡去的蕭夜辰,他緩緩舉起手中的短刀,只消片刻就能在他喉嚨上刺個窟窿。
就在他下手之際,一道極細的銀光劃過,盤繞在那柄短刀上,再進不得分毫。
黑衣人一驚,忙抽刀,豈料那銀絲挺厲害,一時間竟掙脫不開,就在此時,身后驀然突來一道勁風(fēng),那人回頭,只見黃泉已撲至近前,手中的長劍幾乎是貼著鼻尖而過,千鈞一發(fā)避開攻擊,黑衣人喘著粗氣連連退后,那柄短刀也不要了,翻窗而逃,黃泉緊跟追了上去。
蕭夜辰睜開眼,拾起那把短刀,道:“傾歌,你怎么知道,今夜有人要來殺我?”
傾歌道:“張懷一次動手殺你不成,已遭到懷疑,無論如何他都不該再鋌而走險,然而他卻在你藥中下毒,打算讓你昏睡不醒。如此推斷,他的時間不多,恐怕李牧快到了,你們一旦對上,說實在的,李牧勝算并不大。所以張懷必須先發(fā)制人,要么殺了你,要么牽制你。你只要被拿下,軍心必定就散了,李牧不戰(zhàn)而勝?!?br /> 頓了頓,他又道:“齊風(fēng)已被李義何樵所傷,與李牧一戰(zhàn)無法行動。沈?qū)幧杏袃扇詹拍艿结礁?,路途中可能發(fā)生什么,誰也不知,他若借機散布沈?qū)帒?zhàn)死或叛逃的消息,整個戰(zhàn)局就會倒向李牧。”
蕭夜辰道:“有理,如今齊風(fēng)傷了,這個缺口他肯定不會放過。”
傾歌淡淡一笑:“無妨,他的位置我來頂?!?br /> “傾歌……”蕭夜辰苦惱的抓了抓頭,幾乎被他揉的亂七八糟,掙扎良久才苦著臉抬頭,“我真不愿讓你帶兵,不過我也知道,你拿了主意定是如何也勸不住的是不?”
傾歌點點頭。
于是蕭夜辰拉過他,在他額頭上使勁兒親了一下,定定的望著他道:“那你也答應(yīng)我,無論如何不可兵行險著,一旦有危險,生命最重要?!?br /> 傾歌未語先笑,這還沒開戰(zhàn)呢,就先教唆他當逃兵了,要知道依當朝律法,臨陣脫逃的逃兵是要殺頭的。
不過蕭夜辰才不管這些,捧著他的臉,一字一句道:“別笑,答應(yīng)我!”
“是,將軍?!?br /> 話音未落,蕭夜辰就深深吻了下去,啟開對方唇齒繾綣共舞,恨不得只這么一個深吻就要將他吃干抹凈。
傾歌喘不上氣,想將他推開,誰知蕭夜辰根本沒打算就此結(jié)束,非但沒有放開他,反而伸手探進了他的衣襟,翻身將他壓在了床上。
營帳外因刺客一事鬧了起來,火把忽左忽右,忙活半晌沒有收獲。徐義懊惱的帶人返了回來,徑自就往主帥營走,剛要往里去被黃泉一手扯開了。
“你干什么?”
“不得空?!?br /> 這少年說話一向言簡意賅,惜字如金。徐義是粗人,也聽不太懂,詫異道:“什么不得空?我給王爺說說刺客的事?!?br /> 說罷又要往里走,黃泉依舊將他擋在了外頭。
“說了,不得空?!?br /> 徐義苦著臉朝黑乎乎的帳子里望:“什么得不得空的,王爺在干什么?這么忙?”
黃泉道:“辦事兒?!?br /> 徐義依舊沒聽懂,也知左右從他嘴里是問不出什么的,干脆就不說了,招呼著身后的兄弟加強巡防去了。
翌日一早,營帳外吵鬧不休,不少人圍在一起議論紛紛,面露懼色。
黃泉早起便聽上了幾句,源起已是查不到了,幾乎都在傳。沈?qū)帋П兄燎锼疄吃馊朔鼡?,如今已證實身亡,顧青不知所蹤,有說法是猜測他通敵叛逃,這才導(dǎo)致沈?qū)幍谋姼矝]。另一說顧青一介文弱書生也沒能逃過,死在了秋水灣。
如今齊風(fēng)傷重垂危,沈?qū)帒?zhàn)死,蕭夜辰接連折損兩員主力,自己又負了傷。又傳李牧的兵馬已到了岐山府境內(nèi),不出晌午必有一戰(zhàn),更有傳言李牧帶兵兩萬,而己方卻不足一萬,兵力懸殊,已有人心潰散的勢頭。
張懷混在人群里,哼道:“這還打什么啊?鐵定守不住了,他就算再厲害,沒有主帥可用,打什么?”
約莫辰時,蕭夜辰同曲傾歌一起出了帳子,眾人盼了許久,眼前皆是一亮。這和聽來的有些不同啊,蕭夜辰精神奕奕,容光煥發(fā)的,哪里有傷重虛弱一說?而曲傾歌也一改平日里的儒雅文秀換上了一身英姿颯爽的軍裝,眼底清湛的光竟讓人有些熱血沸騰起來。
周圍喧鬧雜亂的議論聲漸漸停了,原本齊風(fēng)手下的人馬,如今交到了傾歌手里,再加上原本跟來的一些弟兄,也能分出兩千余人的隊伍。蕭夜辰本想多派些過去,傾歌卻說夠了,人再多他也指揮不來。
于是剩下七千余人,蕭夜辰帶兵五千,張懷帶兵兩千余。
分派了任務(wù)和計劃后,果不其然在午時三刻,李牧的人殺進了岐山府。
并沒有眾人構(gòu)想了這些天的撕心裂肺與陰謀算計,雙方相觸,根本就沒有任何猶豫,提刀拔劍就砍。
蕭夜辰?jīng)]有避戰(zhàn),正面迎敵挽起長..槍就橫掃四方,洛軍也逐漸散入敵陣內(nèi)部,在對方尚未成型時,立刻變換聚攏,由滿天星變?yōu)檠汴嚕D(zhuǎn)瞬就將李牧的人沖散的,退走山林。
李牧處變不驚,一路往深處退,打算拉開些距離重組陣型。
蕭夜辰追擊而來,長..槍揮至,李牧提槍來擋,幾招下來,蕭夜辰占了上風(fēng)。李牧蹙眉退了幾步,握長桿的手有些發(fā)麻。
正是蕭夜辰再度上前時,一人從側(cè)面撲來,迎著他的側(cè)身就是一劍。蕭夜辰只得轉(zhuǎn)過長..槍擋下來劍,又接連挑開數(shù)式,李牧瞅準空檔策馬退開,蕭夜辰要追,誰知又撲來數(shù)人將他牽制住。
蕭夜辰追趕不急,罵了句粗話。
混戰(zhàn)中,有暗劍刺來,處處向著致命要害,避開來劍回頭去看,卻并未看到出劍的人。
有人暗中要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