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海角天涯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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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蝶話一出口我就忍不住罵人,我說,“你腦子進(jìn)水了么?孩子是顧承中的,你不告訴他,自己私自處理了,要他知道了還不得瘋掉???”
我之所以這么說,是想著林蝶和顧承中感情要好的樣子,這倆人你儂我儂的,一周見一次,一見面就膩歪,那種你離不開我、我離不開你的樣子,看了雞皮疙瘩掉一地,我是想啊,這顧承中怎么說都是個男人,自己干出來的事兒,不可能揮揮衣袖啥也不管吧?這前程和家庭,我認(rèn)為都重要,都應(yīng)該握住。且只是出國留學(xué),又不是.......額,算了,話說太白了就難聽了。
“可我不敢說-------就那一次,酒店的套子太貴,我們沒舍得拆,也以為我安全期應(yīng)該沒事,可------可沒想到還是中獎了?!绷值怪X袋,手指糾纏著,抬頭望著我時,眼睛里噙滿了淚水,這丫頭呢,有點(diǎn)倔強(qiáng),要不是真慌亂的時候不是這樣兒。她說,“小寒,你陪我去醫(yī)院吧,我一個人挺怕的-------”
“我覺得你真傻,這有什么不好說的?你又不是對不住他,為什么不讓他知道?林蝶,我不是不愿意陪你去,我是想讓你明白,你肚子里那塊肉是顧承中的,也是你的,要去要留,我覺得你們應(yīng)該共同商量,而不是你一人決定。你好似比我大兩歲把?也能結(jié)婚了。當(dāng)然,要是你們最終決定這孩子不要,也應(yīng)該他陪你去?!蔽易ブ氖?,可能是緊張害怕的緣故,她手冰冷的,我捂著說,“我聽人家說,這女人流產(chǎn),有男人陪和沒男人陪,是兩回事兒!你懂么?!”
林蝶嗯了聲,聲音里少不了哽咽,嗓子沙啞著說,“可我真的不敢說,有些事情你不清楚,我也不知道怎么說------我原以為畢業(yè)了能結(jié)婚的,可他前段日子剛說,明年可能要出國?!闭f著說著,林蝶又垂下腦袋,聲音也淡了下去,“他一直想出國,每次說到學(xué)校派出去的同學(xué),眼睛都亮了,我覺得我愛他,就不能成為他的累贅?!?br/>
大約是我和林蝶的世界觀不一樣,我覺得,愛人不是累贅,而是前進(jìn)和奮斗的動力。可我沒有資格和立場把林蝶拉來跟我一個想法,只好說,“那成吧,事情你自己考慮清楚了,要是真需要我,我陪你去就是??闪值?,讓顧承中知道和不讓顧承中知道,對你來說,或是對你們的以后來說,有著不一樣的意義,你明白嗎?這人不能一直犧牲奉獻(xiàn)屁都不放一個,要吃虧的?!?br/>
林蝶點(diǎn)頭說,“嗯,我清楚。其實孩子我也想要,自己身上的一塊肉,怎么能不心疼?可這段時間喝了好多酒,孩子怕是要不得了?!?br/>
既然都清楚了,我也不好多說什么,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拿了衣服洗澡去。
其實我和林蝶的關(guān)系,算不上太好,她這個人怎么說呢,興許是太自卑了,所以和人相處,總是退讓的,疏離的,帶著防備的,之所以跟我比較親近些,許是我們同期進(jìn)來當(dāng)公主,又在同一時間當(dāng)了坐臺小姐吧,蠻巧的,所以多一些惺惺相惜。
但我一個風(fēng)雨飄搖中根都沒扎穩(wěn)當(dāng)?shù)娜?,也沒資格去擔(dān)心別人的人生。罷了,罷了。
那天晚上我沒去上班,給媽咪打了個電話,在宿舍蒙頭睡到天亮,一早起來就發(fā)現(xiàn)不不對勁,喉嚨口跟堵著什么東西似的,想說話卻發(fā)不出聲音來,努力吞了兩口口水,才知道扁桃體發(fā)炎了,疼得不行,吞口水都疼,使了吃奶的勁兒發(fā)聲,又沙啞又難聽,姑娘們下夜班回來倒頭就睡,衣服都來不及脫,妝也沒卸,眼圈黑乎乎的一團(tuán),原是睫毛膏和眼線筆暈開了,跟熊貓似的。
我身上一丟丟力氣都沒有,起來整個人跟軟體動物沒差,背挺不直,腳也發(fā)軟,跌跌撞撞去倒水喝,卻一不小心把開水瓶給摔碎了,內(nèi)膽碎掉了掉在地上啪啪啪的響,開水倒出來全灑在我腿上,沾到的地方瞬間紅彤彤的。
“操你媽的一大早要死啊搞這么大動靜!還讓不讓人睡覺了!”睡上鋪的舍友一個枕頭砸下來直奔我腦袋,就一個枕頭而已,我竟然沒力氣招架,快速扶著墻才沒倒下。
那會兒我也沒力氣去罵人,眼前昏天暗地的一片旋轉(zhuǎn),只覺得腿上疼。這一屋子的小姐雖然都是同事,可真真正正關(guān)心我的,一個都沒有。要是林蝶在,她至少還能帶我去醫(yī)院??闪值辉冢S是找顧承中去了,今天周六。
我扶著墻緩了好一會兒才有點(diǎn)力氣,在箱子里找了件外套穿上,又趁沒人注意時從床鋪地下悄悄掏出藏著的現(xiàn)金,拽著錢摸著墻下樓打車去醫(yī)院。像我這樣的野草,死了都沒人關(guān)心。既然沒人愛沒人關(guān)心,我得撐起自個兒,就這樣病死了,太不值當(dāng)了,我凌寒是在這丑陋的社會里興風(fēng)作浪的,浪花兒都沒翻起來一朵,不能這么輕易掛了。
可常言道,人倒霉,喝涼水都塞牙縫。我在公寓樓下等了二十來分鐘的車終于等來一輛,結(jié)果從后面沖出來一個中年大媽帶著個穿舞蹈服的約摸七八歲小姑娘搶在我面前拉開車門,把小姑娘往里面一塞,跟著也想把自己肥碩的身子塞進(jìn)去,我氣不過啊,上前抓著車門不放手,好好講道理說,“阿姨,我在您前面等的,先來后到,您排隊可以嗎?”
我啞著嗓子,說出來的話也是問聲細(xì)語的,請求的。
“喲,姑娘,我可沒瞧見你在我前面,切這車停在我腳下,就該是我上!你等等吧,我要送孩子上少年宮,這時間來不及了!”大媽瞄了我一眼,理直氣壯地說,說完一邊使勁兒拉門,一邊對師傅說,“師傅,少年宮!趕時間!”
我氣不打一處來,用盡身上的力氣拽著門不放手,我吸了口氣,盡量忍住心里的火氣,“那阿姨我跟你們一起走可以嗎?我病了,得去醫(yī)院,我已經(jīng)等了二十幾分鐘了,你不排隊,好歹讓我也上車吧?”
那阿姨瞅了我兩眼,不屑地說,“我這去少年宮,跟你不是一個方向!得繞!姑娘你就別耽擱我時間了,自己等下一輛吧?。 闭f著她就來扣我的手,叫我放開,我說不放,她就火了,指著我鼻子罵說,“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你病了上醫(yī)院自己坐車去,我這車上有小孩,要被你那不干不凈的病傳染了怎么好?”
這話一出來我整個人都不好了,敢情我坐個車還要職業(yè)歧視是吧?我心里的火攢起來,可人病了,說話有氣無力,吵架都少了氣勢,我說,“你把話說清楚了?什么我干什么的?你搶車你還有理了?!你滾下來!這是我等的車!”
“嘿!給你臉了是吧?”阿姨橫眉冷目地瞪我一眼,單眼皮的勢力和刻薄一覽無余,指著我鼻子罵說,“我剛站在小賣部買東西可看見你從樓里出來!這鄰里街坊誰不知道里頭住的全是夜總會養(yǎng)的雞?你身上什么病干不干凈我怎么知道?”
“你才雞!你全家都是雞!”我氣勢弱了下去,“我招你惹你了?搶車你還有理了!你連雞都不如!”
后來,后來我放手了,被那個阿姨罵得狗血淋頭不說,暈乎乎的一瞬,還被人推開了,而那輛出租車疾馳而去,揚(yáng)了我一臉的灰塵,站在路邊快把肺給咳出來。四周來來往往的人都漠然地走開,頂多是看好戲地瞄兩眼。
我想哭??上胫蠼稚峡尢珌G臉,就一直憋著。
索性后來我沒等一會兒,又來了一輛車,一上車我就脆弱了,玻璃心了,跟師傅說完去醫(yī)院后,眼淚就嘩啦啦冒出來,嚇得那師傅頻頻回頭看。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賤命,沒有家人在身邊,也沒有朋友在身邊,生病了一個人打車還被個老女人欺負(fù),我覺得周身冰冷,一點(diǎn)溫度都沒有。
這個城市真的太冷漠了,冷漠得叫人害怕和心寒。
后來我在醫(yī)院住了一個星期,淋了雨引發(fā)的急性肺炎支氣管炎一下子冒出來,咳嗽了半月有余,這兩年從不生病的人,一下子病坍塌了,倒霉得我都不敢喝水,怕被噎死了。
這期間只有林蝶來看過我,給我買了點(diǎn)水果,林蝶每天忙著陪酒賺錢,偶爾在上班之前在飯店熬點(diǎn)鯽魚粥送來,叫我好好休息,好利索了再回會所上班。我一直把林蝶的那份情記在心里,因為有她的探望,我在醫(yī)院里才沒那么可憐。周圍越熱鬧,越顯得我孤獨(dú)無依,想想自己在北城兩年了,還是這副樣子,呵呵。
那些天我一個人在病房里發(fā)呆,周圍的病友都有家人親戚來探望,我孤孤單單的,話也懶得講,一咳嗽就是大半夜,窩在被子里掉眼淚,罵自己沒出息,出來混,這點(diǎn)都受不住,還怎么在這個城市活下去。
我想著那個大媽的話,心里就動搖了,再想想喬江林,想想我的十八歲,想想從前心高氣傲目空一切的凌寒,覺得自己真是一灘爛泥,低賤到了如斯地步。然后我就猶豫了,想了很久很久,終于打電話給媽咪,我說要辭職,不干了。
那天是下午,媽咪聽了電話愣了愣,沒立即同意或是立即拒絕,只說,“你先休息會兒,我一會兒去醫(yī)院看你?!?br/>
沒等我反應(yīng),媽咪已經(jīng)掛了電話。
一小時后,媽咪扭著屁股拎著一籃子水果進(jìn)來,長久在風(fēng)月場打滾的女人,一眼就能看出來臉上身上的風(fēng)塵味,尤其是她細(xì)紋里洗不干凈的胭脂,像滲進(jìn)去了似的,怎么洗都洗不干凈,帶著點(diǎn)骯臟,又帶著點(diǎn)滄桑。
她一屁股坐下,盯著我眼睛切入正題,也不管我病友在不在場,聲音也沒一點(diǎn)兒收斂,開門見山地說,“本來我不想來看你的,心想你說不干了就不干了,可小寒,媽媽帶了你一年多,你什么心思我最清楚不過,不想你二進(jìn)宮,索性就來跟你談?wù)勑摹W鑫覀冞@一行的女人,想洗手不干的很多,可來來回回的更多,你想清楚了。”
我沒說話,也不敢去看周圍的人,我感覺到別人打量和厭棄的目光在我身上打轉(zhuǎn),我盯著媽咪臉上的褶子,一個字沒說。
媽咪嘆了口氣說,“看到你就想到年輕的我,我十六歲就在海南做了紅牌,遇見第一個男人的時候,我還心想著做他二奶,那時候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jì),睡過的男人不少,可沒嘗過愛情的味道,那男人把我哄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把我那兩年賺的錢都騙去賭干凈了,一毛不剩,我以為人要跟我結(jié)婚呢,可到頭來叫我滾,人就是玩玩我,我還不要臉了死纏爛打。我再回去花場時,十八歲,已經(jīng)打了兩個孩子,然后也學(xué)聰明了,不談愛情了,就一心賺錢防身養(yǎng)老,一直干到今天。我這十幾二十年見過的姑娘太多了,結(jié)局無非是那幾個,我就像跟你說清楚,你現(xiàn)在出去自然是好的,可沾染了,身上也不清白了,別想著自己還是好人家的姑娘,有些事情是抹不去的。等你哪天再回來,你也沒了今天的地位,這里頭混出來的道理,不用我教你,你也懂了?!?br/>
“你進(jìn)來的第一天我就把話說清楚了,早點(diǎn)賺錢走人,你做這一行為的不就是賺錢嗎?”媽咪說,“你別以為喬總會跟你好好的,他要是真跟你好,當(dāng)初就該收了你,養(yǎng)著你,能讓老板安排你回來賣酒?能眼睜睜看著你在我手下混起來?小寒,這人要又自知之明,你別傻了,咱們這等人跟人家是劃不上等號的,永遠(yuǎn)?!?br/>
“等等-------你說誰幫我回去的?”我聽懵了,喬江林幫我回會所?我腦子里快速打轉(zhuǎn),想著是什么時候的事兒,這我在會所上班和喬江林有什么關(guān)系?
媽咪擰著眉頭,疑惑地看著我說,“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
媽咪嘆氣說,“就去年,你被經(jīng)理開掉那次!三千塊錢那次!想起來了沒?”
那事兒過去太久遠(yuǎn)了,我都差點(diǎn)忘了,當(dāng)時我被誣陷偷錢,被經(jīng)理給開除了,后來在人才市場遇見主管,又把我給安排回去。
“你以為是你漂亮才招你回去?”媽咪說,“是喬江林給大老板打的電話!后來那倆丫頭不是被開除了么?”
“可sam不是說找到監(jiān)控了么?怎么跟喬總扯上關(guān)系?”
“嘁,你以為呢?你個丫頭片子算什么東西?就算是誤會你了找到監(jiān)控了,也沒必要專門招你回去,你以為你多大面子?那倆丫頭可是手下賺錢的姑娘,你個服務(wù)員,想要多少沒有?憑什么找你回去?要不是喬總給大老板打了電話,誰給你這個面子?我沒猜錯的話,sam給你安排的都是好鐘吧?沒少給你賺錢吧!”
我茫然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原來,這一切都是喬江林在背后幫了我,我還很傻很天真地以為,是天道公平,還我清白。我真是太天真了。
怪不得喬江林說我明白的還太少。
“現(xiàn)在明白了吧?”媽咪語重心長地說,“丫頭,你還太小了,太單純了,有錢的男人隨手幫個忙你就感動得歡天喜地,那晚上你要不是從喬總的包里出來,你覺得他會幫你擺平劉公子那事兒么?劉公子那是專門打他臉呢!可不是為了你!”她那手指戳了戳我額頭,提醒地說,“你就醒醒吧你,別做夢了!喬總的女人,光我知道的就兩個,啥時候輪上你了?”
原來如此。
并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自己。
果真是自作多情了。
原來他真的包養(yǎng)了女人。還不止一個。一想起那天早晨自己白癡般的模樣就想笑,竟然問他愿不愿意包養(yǎng)我,凌寒啊凌寒,你可真夠不要臉的,你這沒皮沒臉的功夫,究竟哪里學(xué)來的?
我冷笑了聲,我說,“我不是為了他才不做的,您誤會了-------我跟他,萍水相逢罷了,恰巧撞上去,巧合而已。”
“不是因為喬總?”媽咪懷疑地看著我,“那是因為什么?”
我看了看四周,病友和家屬的目光,那種帶著嘲諷的貶低的不屑一顧的惡心的厭惡的目光,不言而喻。
媽咪哼了聲,滿不在乎地說,“丫頭,這道坎兒你得自己過去,我?guī)筒涣四悖乙詾槟闶?-----罷了,你自己想去。我先給你放假,等你想明白了再給我打電話,我不拴著你,這來來去去的事兒我也見多了,但只一樣說清楚,你要再回來,不在我手下,也不能去會所其他媽咪手下,懂么?”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知道。謝謝您?!?br/>
“得了,你也甭謝我,我勸你是不想手底下少了張紅牌,你好我也好,說白了是為了我自己,但這事兒終究是他媽不要臉的,所以我不逼你,你如花似玉的好姑娘,在我這,是挺浪費(fèi)的。哈哈哈哈哈,大家都挺浪費(fèi)的,誰他媽都覺得自己不一樣,都覺得自己該牛逼該幸福,憑什么別人就能好好過日子,咱不能?你說是吧?”
我無力地笑著,然后又咳嗽起來,下床送媽咪出去,一路走,媽咪一路說我注意身子,這肺上留毛病不會,老了慘不忍睹,叫我這段時間別抽煙,養(yǎng)好了再去想問題。
這剛走到護(hù)士臺,護(hù)士就喊著我名字,“38床凌寒!你賬上沒錢了,去交一下!”
我心里一沉,應(yīng)了聲,“好,這就去?!?br/>
媽咪陪我去一樓繳費(fèi),看著我簽單,問道,“花了多少了?”
“三千多------”
“身上錢還夠嗎?不夠跟我說,媽媽這點(diǎn)錢還是能借你的?!?br/>
我笑說,“夠,這一年也攢了點(diǎn)錢,醫(yī)藥費(fèi)還付得起?!?br/>
其實我特別不喜歡她每次跟我說話都媽媽媽媽的,我很不爽,我媽可不是這樣子。我說,“我還是叫你姐吧,琴姐?!?br/>
媽咪笑說,“好,隨你,都一樣,我要是有個女兒,應(yīng)該比你還大,你這一聲姐姐,倒是把我喊年輕了?!?br/>
我笑,沒說話。
“得了,你回去休息吧,我走了,去美容院做個spa得奔會所了,那群小蹄子沒了我安排要亂套?!?br/>
“好?!?br/>
媽咪走了兩步,想起什么來,又回頭來看著我,風(fēng)吹起她的發(fā)絲飄在空中,她撩了兩下,語重心長地說,“小寒啊,我今天跟你說的那些,你要記在心里,哪怕你對喬總沒那意思,但也記清楚了,往后不管跟哪個男人,你都要擦亮眼睛盯著,這女人腦子最簡單也最犯賤,壞男人一顆糖就哄得屁顛屁顛忘了自己姓什么,你還小,多點(diǎn)心思,也不是壞事,往后的人生還長著呢。要是你對喬總有心思,也要斷了,有自知之明,是好事?!?br/>
“好,我知道了?!?br/>
“俗氣點(diǎn)說,還是握著錢好,這鋼筋水泥的森林里,是沒有溫情的,有錢,什么事兒都好辦,你明白嗎?有錢的日子和沒錢的日子,不一樣的?!?br/>
然后媽咪走了,扭著大屁股,我實在是不能想象她年輕時啥樣,大約也是個風(fēng)情萬種的女人吧,不然發(fā)福了還能在會所拿捏男人,教小姐們拿捏男人,得有經(jīng)驗累積啊。
身上還沒好利索,我不敢在風(fēng)里站太久,一場秋雨一場寒,經(jīng)不起折騰。
等我回到病房時,病友沒把我的東西扔出來我還挺慶幸的,只是一個個的白眼和視若無睹讓人挺難受的,我承認(rèn),我現(xiàn)在還做不到媽咪那么坦然,面對別人冷嘲熱諷或是直接指著鼻子說不要臉我能置若罔聞。
我現(xiàn)在還有點(diǎn)臉皮。怕丟人。
我原想著換間病房自己住得了,可輪不到我開腔,病友們都主動換了房間,不知道跟醫(yī)生和護(hù)士說了什么,換了病房過后,醫(yī)生護(hù)士來幫我做檢查都怪怪的,帶著說不清的目光。
大約,是鄙夷吧。
沒過兩天,我也出院了,一來是受不了一個人在病房的孤寂,二來是賬上的錢嘩啦啦地流出去我招架不住,一個多星期下來,五千多塊流水似的花光了,出院時退了我三塊七毛,連碗酸辣粉都買不到,可我也沒脾氣丟了那三塊七毛。
對我來說,那不是錢,是我的命。
出院那天,我給杜威匯了最后一筆錢,五千塊,相當(dāng)于是我們之間的終結(jié)了,這一年多來,我每三個月給他匯一次錢,往后,再也不會了。
我撐不下去了。
出院后的第一件事,是去找房子住,但找了很久,都沒找到合適的,最后在城區(qū)最偏僻最古老的街區(qū)二百塊一個月租了間十平米左右的單間,那是棚戶區(qū)人家搬走了舍不得空掉租給外來打工的人住的地方。兩層樓,七八個房間,每個房間都住著不同的人,販夫走卒,應(yīng)有盡有。地板都是普通水泥糊的,除了一張光禿禿的床,就剩一個布衣柜,一個破爛的掉漆的寫字臺。還和別人公用洗手間,不,不叫洗手間,叫茅坑。
但即使這樣,我也覺得舒服許多。小姐住的宿舍人多,可跟沒人一個樣,我一輩子都記得砸向我的枕頭,還有我被偷掉的幾千塊。
我還是決定不在夜總會做下去,為了我那點(diǎn)兒可憐的自尊,我覺得我應(yīng)該給自己留點(diǎn)兒自尊,這人墮落,都是自找的,苦日子我不是沒過過,咬咬牙,一切都會過去的。本身我就不是什么大富大貴人家的千金小姐,窮得一天只啃一個饅頭的日子我也挺過來了,還怕什么?我什么都不怕。
我窮得只剩下這點(diǎn)兒自尊了。
別人不給我臉,可我還是得要臉啊。
本以為喬江林從劉璋手下幫我一把,是為了我,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是為了我,可媽咪的一番話才叫我醒悟過來,這自作多情得太厲害,還幻想著人對我有點(diǎn)情誼。
我出來租房子的同時,林蝶找上我,要我陪她去醫(yī)院做流產(chǎn),她說還是不要告訴顧承中了,自己悄悄做掉,趁孩子月份還小,問題不大,她問媽咪請幾天假休息就好。
拗不過,只好陪著她去。我們先去了趟人民醫(yī)院掛號檢查,孩子已經(jīng)七周,快兩個月,B超的時候能看到一個小小的亮點(diǎn),醫(yī)生一說話,林蝶就哭了,問她要么,她搖頭說,“不要。”
醫(yī)生瞄了一眼我們,有些不相信地問,“有20么?結(jié)婚了?”
林蝶也是傲氣的,抹了眼淚抬頭對醫(yī)生說,“有了,沒結(jié)婚。不想要,做掉?!?br/>
醫(yī)生輕哼了聲,“藥流還是無痛?”
我和林蝶都沒經(jīng)驗,懵了,我問醫(yī)生說,“哪個好?”
醫(yī)生冷哼說,“藥流便宜,拿兩三百塊的藥回去吃,把胚胎流出來就好了,無痛的話就是做個小手術(shù),價格稍微貴點(diǎn),但是安全,藥流要是流不干凈,還得刮宮,到時候有你的罪受。你們考慮下,要做哪種?”
我想都沒想說,“要無痛!安全點(diǎn)對吧?”在會所里上班,這種人流做不干凈二進(jìn)宮遭罪的事兒我聽得也不少,所以從身體出發(fā),必然是選擇無痛。
可林蝶猶豫了,問醫(yī)生說,“醫(yī)生,無痛要多少錢?”
醫(yī)生低頭看著病例寫東西說,“一千五左右。”
林蝶聽了價格,嘆氣,咬著嘴唇想了想,最終說,“那我現(xiàn)在的情況,合適做藥流嗎?孩子還不是很大,安全些吧?”
“小姐,藥流呢,針對九周以內(nèi)的胎兒,你的符合情況,可以藥流,但是不保證一定能清理干凈,如果流不干凈血止不住,你還得來醫(yī)院治療,也就是說,我不能保證你藥流萬無一失。”醫(yī)生說。
我覺得林蝶真是腦子進(jìn)水了,不管我怎么勸說都沒用,最終選擇了藥流,開了藥下來兩百多塊,拿著去辦公室,醫(yī)生翻出藥盒子仔細(xì)地叮囑說,“你先吃這個米非司酮,這個藥吃了中斷你體內(nèi)分泌的孕酮荷爾蒙,切斷營養(yǎng)輸送,兩天過后,再吃這個米索前列醇就能把胚胎排出體內(nèi)。要提醒你的是,你吃了這些藥可能面臨一些副作用,比如腹痛、頭痛、嘔吐等,還有出血,這個時間大約會持續(xù)一周到兩周,所以要是遇見這些情況,你不要驚慌,好好在家休養(yǎng)就好。”
醫(yī)生忽然盯著我,叮囑地說,“你們是朋友?住在一起嗎?”
我點(diǎn)頭,“住在一起?!?br/>
“那你好生照顧她,要是排不出來還止不住出血,早點(diǎn)來醫(yī)院做檢查!”
“好!”我頓了頓,“知道了?!?br/>
其實當(dāng)時我有點(diǎn)傻了,額頭不知不覺冒出一層汗水來,心里慌亂了,林蝶也害怕,抓著我的手離開醫(yī)院,上了公交車,我發(fā)現(xiàn)她臉色慘白,抓著我手腕瑟瑟發(fā)抖,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就抓緊了她的手,想給她一點(diǎn)安慰。
林蝶請了假來跟我住,要流產(chǎn)不方便在宿舍我,只好來跟我住。前兩天還好,第三天時林蝶嚇得不行,大約是緊張了,老是排出不來,疼得床上翻滾,血站在床單上比姨媽洶涌還可怕,且胚胎到第二天早上還沒下來,我嚇了,看著林蝶面色蒼白如紙,來不及想別的,趕緊送她去醫(yī)院。
這丫頭運(yùn)氣好,不買彩票真是可惜了,要不是送去醫(yī)院及時,不知道后果如何。為了省錢選擇藥流,結(jié)果搞了半天遭罪不說,多的錢也搭進(jìn)去了,得不償失。
出院那天,顧承中找來我家,一個大男人看著林蝶哭得稀里嘩啦,拽著林蝶的手說了一大通屁話,大約是一路看著林蝶受罪,加上對男人沒什么好感,顧承中那感天動地的一通哭泣保證,感動了全世界,但丁點(diǎn)兒沒感動我。
后來事實證明,顧承中說的,果然是屁話。男人嘴里的話能信,母豬都能上樹。
他們在里面聊,我靠在外面水泥脫皮的墻壁上抽煙,一腳蹬在水泥欄桿上,踏著灰塵冷笑。我跟喬大叔那晚,他用了避孕套,就是我想給他流個孩子都沒可能。
一個星期后,林蝶離開我家,回了宿舍,繼續(xù)在夜總會上班坐臺,而我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在百貨商場找了個耐克專柜賣衣服的工作,一做,就是一年。
一千三的底薪加兩個點(diǎn)的提成,我每個月能拿三千塊左右,除去一切開銷,我還能存下來一兩千,一年下來,日子也還算過得去。偶爾也去大排檔兼職,嗯,沒錯,就是我曾和喬江林吃夜宵的大排檔。
我在那狹小的出租屋里,膽戰(zhàn)心驚的住了一年,終于有天警鈴喧天,警車停在房子后面,帶走了我隔壁來不及逃走的兩個吸毒犯,我的日子才安心下來。
但那之后,西瓜刀仍然天天陪我睡,它陪我走過了無數(shù)個擔(dān)驚受怕的夜晚,后來要拿開,卻不習(xí)慣了,總覺得不安全。
偶爾我會在電視上看到喬江林,帶著她美麗的妻子參加某某慈善宴會,某某活動剪彩........而他,應(yīng)該再也沒見過我,沒見過一個在底層掙扎求生存的服裝導(dǎo)購員。
偶爾我會想起那晚春宵一刻,想起他絕決的側(cè)臉,想起他說你還小,懂的還太少。
我想他很多次,但沒想過再重逢。
可怎么辦?偏偏有些人是孽緣,在我無欲無求的時候,又出現(xiàn),撩撥我的心弦。
我們賣場是輪班的,一早一晚,周末全天,早班三點(diǎn)下,晚班九點(diǎn)下,通常情況下,我下了早班會回家睡一覺,然后去大排檔兼職當(dāng)燒烤小妹,夜晚收攤一兩點(diǎn),回家一覺睡到第二天下午一點(diǎn),吃了飯再去賣場上班。
那天晚上,幾個小混混來吃宵夜,沒錢付賬想吃霸王餐,老板吩咐說一定要付錢,不然報警,結(jié)果我去問錢,那幾個小混混喝多了,不肯給錢,還來摸我胸,我這牛脾氣是藏不住的,抄起桌上的啤酒瓶往光頭腦袋上砸去,然后三個小混混圍住我,拽著我肩膀把我往桌上甩,我發(fā)毛了,拎起四角小板凳上去砸人,可終究不是男人的對手啊盡管我再剽悍,老板和客人們都不肯幫忙,倒是有人機(jī)智報了警,聽見警鈴聲,小混混們要跑,呼啦呼啦地開著個爛摩托車要逃,喝高了呀,我拽著板凳砸上去,小混混一扭屁股躲開,摩托車就偏出去了,撞上一輛緩慢開過來的白色轎車,三個人連同摩托車倒在地上,只是擦傷了,沒大礙。
恰巧那車速度慢,不然摩托車和小混混們早就飛天了。
我拽著擦桌子的毛巾上前去,解下身上的圍裙拴住光頭的手,用毛巾甩他臉上,罵道,“跑?。∧闩馨。「页怨媚棠痰亩垢?,不要命了!”
三個小混混都擦傷了倒在地上,疼得齜牙咧嘴,我一人一腳踹上去,“踹不死你!”
我雙手插在腰上喘氣,這才有空去看車上下來的人,然后我就愣了,一臉茫然。
當(dāng)時我唯一的想法就是,跑!趕緊跑!
可當(dāng)我轉(zhuǎn)過背去準(zhǔn)備跑時,我又覺得不對勁,偏著腦袋想,為什么我要跑?
憑什么我跑??!我又不欠他!
我睡他一晚給了小費(fèi)的好伐!
我鼓起勇氣,轉(zhuǎn)過身盯著穿休閑西裝的男人,還是從前那副死樣,一臉高深莫測,裝!
“他們撞的你,要賠錢找他們!”我指著地上的小混混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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