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四節(jié)
"咕...咕嘟."
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口口水,云沖波很努力的提醒自己,卻還是沒法將眼睛移開.
(他,她竟然不是男的?這個,不會罷...)
(這個,老天爺,他待我其實還不算薄啊,終于找到一點杜老爹說的那些男主角的感覺了,到底還是活著比較好啊...)
不知所措,胡思亂想,還未滿二十歲,正是血氣方剛年齡的云沖波,一時間全然忘了別的事情,當他好容易回過神來,用盡力氣將黑袍重新扯到一處,將貪狼的胸乳蓋住時,已是滿頭滿身大汗淋漓,竟比平日里打獵時惡斗半天還累.
(嗯,不該看,不該看,不該看,總之就是不該看...可是,為什么不該看?)
苦惱的自問著,充滿渴望的自問著,但是,云沖波,還是管住了自己的手,沒有將剛剛由自己蓋上的黑袍再去扯開.
荒山上.
"老大..."
似是再沒法堅持下去,武屈低低的喚著,身子幾乎完全伏在了劍上.
聽到這兩個字,幾乎每個人也露出了微微的笑意或是滿意的神情,只張南巾低嘆一聲,神色愈發(fā)黯然了.
自被巨門暗算到現在,已過去了將近一杯茶的時間,心臟半毀,還被巨門以五行精元不住摧攻內腑的張南巾雖能依靠他的驚世修為將性命保住,卻已是元氣大傷,面色焦黃,神情憔悴,剛才血噴如泉的胸口雖是已漸漸止血,可每一滴鮮血的滴下,卻都會帶動張南巾肌肉的一次輕微抽搐.
他的血,已流失太多,已漸漸逼近極限了.
聽到武屈的稱呼,巨門那本就永也帶著"笑意"的嘴,顯得更開心了.貫穿張南巾胸口的右臂雖然是不敢動彈,那只剛剛還為了掩護武屈而受到重傷的左臂卻已向武屈伸出.
"武屈,歡迎你回來."
"唔..."
低低的答應著,武屈慢慢走近巨門,兩眼木然,盯著巨門的左臂.
"那傷,是為我而受的,老大.雖然已計劃好今天要暗算真人,可當我有危險時,你卻還是寧可受傷也要把我救下."
"老大,對我武屈而言,你便是我能找到的最可靠,和最好的‘老大‘."
"而這兩個字,自貪狼上位之后,我不知有多少次想要當著你的面喊出來,你明白么?"
巨門微微點頭,道:"我明白."
又微笑道:"而自今天以后,我們兄弟就不用再這樣小心翼翼,,可以痛快作人了."
他口中雖和武屈說話,右手上卻沒敢放松半點力道,張南巾的厲害,幾乎沒有誰能比他更為清楚.
"老大..."
仍是如夢囈般喃喃著,武屈已走到了巨門的身前,伸出手,似是要和他猶還流著血的左手相握.
"自那日以來,這是我第一次喊你老大..."
說著話,兩手已握在一處.
手方握,巨門全身忽地一震,怒道:"你!"武屈動作卻更快,只一抖一翻,早將他左手生生扣住,聲音中那種倦怠與漠然也忽地消失無蹤,銳聲道:"卻沒想到,這竟也是最后一次!"
事出意外,便連智計百出的鬼谷伏龍也未及有所反應,完顏改之雖然怒喝著揮戟激火,攻向武屈背心,卻還是晚了半步,至于其它黑水部眾和右弼祿存兩人,猶還愣頭愣腦,沒有搞清狀況,更談不上出手了.
"值得么..."
身為受狙的當事人,本應最為憤怒或是震驚,可,出奇的,巨門的反應,卻甚至比"局外人"的丘陽明還要冷靜,只帶了絲淡淡的悲哀,望著武屈.當武屈用盡全力將他強行自張南巾體內"拉扯"出來時,他甚至還有心情向著武屈開口詢問.
"值得么..."
頓了一頓,武屈銳聲道:"絕對值!"說話聲中,巨門的右臂已被自張南巾體內完全抽出!
傷怒猛虎,終于脫困!
面色大變的完顏改之,"忽"的一下,生生壓住前沖之勢,將鳳門橫在胸前,那幾名黑水部眾更是急急的拔刀揮劍,擋到了他身前.另一邊,祿存右弼兩人也呆了一呆,旋就急掠到巨門身后,盯住張南巾,神色已有了幾分畏縮.除丘陽明外,便只是個鬼谷伏龍能夠全無畏色,反還是若有所思的樣子.
異變忽生,本應是"最害怕"的巨門卻不為所動,甚至都懶得去看一看張南巾,只是在盯著自將他甩出后,便又回復成方才那一臉倦容,神色漠然的武屈.
復得自由之后,張南巾的第一個動作,是自懷中拈出一紙黃符,在自己已心口殘血上一壓一抹,只聽"哧啦"一聲,那黃符早熊熊燃起,色作血紅,十分的熾烈,張南巾一反手,將火符拍回胸前那被巨門擊空的血洞當中,全身只一震,旋就放松下來,臉上便又有了幾分血色.
每個人都能看見:以那火符為中心,,隨著火焰有節(jié)奏的一縮一漲,張南巾胸中殘斷的血管竟都自行延伸,接上了火團,斷流已久的血液,也以那火符為泵,又復循環(huán)起來.
除之以外,張南巾便再沒有任何其它動作,只是靜靜站在原地,并不轉身,只是緩緩呼吸.
看著武屈,巨門滿面悲憫之色,慢聲道:"武屈,我的好兄弟,我再問你一次,值么?"
武屈回答他的聲音,沉重,疲憊,卻極是堅決.
"當然值."
"唉..."
長長的嘆息著,巨門的神色,竟已有一點悲苦了.
古怪的場面,古怪的對話,令幾乎每個人都昏頭漲腦,不知所云,只丘陽明冷冷哼了一聲,似是明白兩人意思,卻又有些不屑.
完顏改之怒容畢現,道:"巨門,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你..."一語未畢,卻是被鬼谷伏龍輕拉手肘,將他止住.
看著武屈,鬼谷伏龍忽地現出了一絲輕笑.
"武屈先生,若我好象未有記錯,您好象并非一個處事猶豫的人吧?"
此語一出,武屈肩頭又是一震,欲待開口,卻又止住,看向巨門.
巨門神色惋惜,微微的搖著頭,道:"不必幻想了,武屈."
"他已經看出來了."
他幾人說話,完顏改之半點也聽不明白,怒道:"你們到底在說什么."
鬼谷伏龍低聲嘆道:"二家主,我們是在說,武屈先生的努力,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這一點,他自己也明白."
"因為,他的出手,已是太晚,現在的張真人,已連敗下巨門先生的力量也沒有了..."
完顏改之愣了一愣,奇道:"你說什么?"神色卻是緩和多了.
巨門哼了一聲,道:"鬼谷先生真是好眼力,無愧軍師之位."
又冷哼道:"先生既然有所想法,不妨都說出來罷,也省得別人亂猜."
鬼谷伏龍正色道:"既如此,在下失禮了."
方道:"武屈先生,您的出手太晚,其實乃是你刻意算定之后的結果吧?"
他這句話一出口,有如晴天一個炸雷,場中頓時又是一陣異動,都覺得他也太可笑:要知武屈臨此危局之下,尤不肯放棄,拼力一擊,救到張南巾脫險,忠勇之情,直是天人共鑒,又怎會故意等到"太晚"?那想到,武屈竟當真點頭道:"沒錯."立時將方在心中暗暗嘲笑鬼谷伏龍的諸人噎得說不出話來.
鬼谷伏龍掃視諸人一圈,忽地將笑容斂起,向著武屈深深一揖,沉聲道:"拼將一死酬知已,先生高風,能全忠義,伏龍佩服的緊."
武屈忙躬身還禮,卻慘笑道:"說什么忠義高風,還不是一事無成?鬼谷先生過譽了."
鬼谷伏龍正色道:"不然."
"先生身在太平多年,叛之不忠;情交巨門先生,損之不義;先生竟能于此兩難之境覓出兩全之途,只此一舉,當受伏龍一拜."
武屈慘笑了一下,再不理他,回身向張南巾拜下,道:"真人,武屈對不起了."
張南巾搖頭道:"無用如此,武屈,你已做得很好了."
頓了頓,又道:"不愿改忠,所以從巨門手下救我;不愿壞義,所以要等到我已沒法翻盤時才要出手,武屈,你已很辛苦了..."
武屈頓首道:"武屈只是一個傻瓜."
頓了一下,又道:"傻瓜便該死,值此亂世,更是該死."
"武屈愿隨真人同行."
斬釘截鐵的語聲中,祿存右弼都低下了頭,面有愧色,只巨門仍是不為所動,淡淡看著兩人.
"唔..."
長長的嘆息著,張南巾抬起頭來,看向丘陽明.
(這是你所樂見?太平道的被吞并和控制?)
沒有任何動作,丘陽明只是微微的還以一個眼神.
(...對不起,南巾.)
(...好.)
得到了自己所求的信息,張南巾終于下定了決心.緩緩轉身,按上了武屈的肩頭.當他這樣做的時候,一種以太平道最高級密語表達的訊息,也經由"無言之途",直接刺激著武屈的腦部.
(給我時間.)
(嗯?)
武屈愕然抬首的同時,鬼谷伏龍已是面色一變,叱道:"不對,動手!",巨門更是怒喝一聲,雙臂至聲,黃氣頓現,正是方才那一式"五道削孽"!
可,他們都沒有張南巾的動作快.
按上肩頭的同時,他的速度驀地提至人眼之不能辨,更變拍為抓,提著武屈一掠而起,直取洞口!
"呔!"
諸人當中,自以巨門與完顏改之最強,他們也是僅有的兩個能夠及時翻身攻向張南巾的,火戟挾著黃風呼嘯而至,在他們的計算中,這就該能比重傷還提了一人的張南巾更快,將他截下.
但.
張南巾全不防護自身,完全無視兩人,只一味向前疾沖,而本該將他刺中的火戟,卻被一股無形勁力驀地纏制,硬生生定在半空!
只一瞬,那力道已消失無蹤,可,有此一阻,卻已足夠讓張南巾掠入洞中!
(混蛋...)
在心中恨恨的罵著,完顏改之將鳳門在地上重重一頓,立時將地面震裂,余怒猶還未消,另一邊,同時是一臉陰翳的巨門也停了下來,盯著洞口.
遠處,若無其事的丘陽明,咳嗽了幾聲,如個沒事人一般,滿臉的興趣,端詳著這邊的舉動.鬼谷伏龍看看他,苦笑了一下,并沒說話.
(這種人,果然還是不能利用的...)
當然還是對太平天兵極感興趣,但,一方面認定巨門的布置該已令"不死者"身亡;另一方面,丘陽明也不相信張南巾能夠狠下心來將太平天兵毀去.所以,已被鬼谷伏龍利用過一次的他,便不肯讓完顏改之等人如愿將張南巾截下,更不會再去為它人清道,只以一種悠然的姿態(tài)在閑閑遠觀.
(南巾,這個人情,你須是欠著我了,若還有命,便拿太平天兵來還罷...)
洞口處,張南巾已不見蹤影 ,只余下了一個武屈,一個氣勢已與方才完全不同,變得精神百倍的武屈.
目注著他,巨門慢慢道:"武屈,我說最后一遍,不要逼我."
怪異的笑著,武屈將手中的針劍握緊,揚在胸前.
"巨門,也請你莫再逼我吧."
"便和你的盟友一起上,一起來戰(zhàn)吧."
&quot;便讓我‘太平道天心武屈‘能夠享有的最后一戰(zhàn),盡量的燦爛一些罷...&quot;</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