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二節(jié)
云沖波精神驀地一振,銳聲道:“誰?”便見眼前墻壁一陣顫抖,如湖水般漾出一陣波紋,一名身材高大的道人施施然步了進來,并不理會蕭聞霜,只向云沖波一拱手,道:“太平玉清,參見不死者。”他口稱“參見”,舉止中卻無半分恭敬之態(tài),反似在諷刺一樣,云沖波也不知怎地,心中便有一陣無名火起。玉清卻恍若不覺,緊盯著他,忽又道:“貪狼,你回避一下可好?”蕭聞霜猶豫一下,終于默然退出,出門前看一眼云沖波,神色極為復雜。玉清負手不動,面色如刻,待蕭聞霜退出之后,徐徐道:“不死者好象心情不好?”見云沖波木然點頭,忽然面有怒容,道:“不死者的器量,難道真得僅止于此了嗎?”說著右手一揚,在空中虛虛一抓,竟已捏出一團火焰,順手便拍向云沖波臉上,手法狠辣之極,云沖波猛然一驚,身子向后急仰,右手早將桌面抓裂,向上掀起,將那火團擋下,只聽“嘶”的一陣,已被燒作無存,云沖波得此一緩,已退開步外,一把抓起適才拭面手巾,運力一抖,早凝硬如刀,擦的一下將火團劈開,孰料火團竟就自分化為二,兩面夾擊,來勢更險,云沖波沒奈何,將手巾擲出,一反手將床上單子扯了,怒喝一聲,一劈手蓋下,將火球罩住,雙手發(fā)力一絞一抽,“撲”得一聲,青煙繚繞中,單子燒得千瘡百孔,火球卻終于被絞滅了。云沖波心下駭極,方知“太平三清”果然非得虛名:要知他剛才雖將火球擊滅,但玉清始終袖手旁觀,若真出手夾擊的話,自己怎想也難無殃。卻見玉清雙手輕輕鼓掌,道:“很好,畢竟是不死者。”目注云沖波,玉清傲然道:“適才一擊,吾已用上第八級法力,太平道雖大,可以避走者也不出百人,能夠正面擊滅者至多三十人,而若是身無法力之人…”他慢慢道:“…你還是第一個。”又道:“你那幾個叔叔雖都是一時猛將,但,便他們聯(lián)起手來,也難在吾手下活命。”云沖波嘴角抽搐一下,卻不言語,只聽玉清又徐徐道:“不死者今年已逾弱冠了吧?”見云沖波點頭,便道:“玉清無禮,請不死者猜一猜,玉清年齒幾何?”云沖波心感好奇,見玉清發(fā)似濃墨,面如嬰兒,真神仙也似人物一般,卻也曉得道門中人往往有駐顏之術,就道:“真人可有五十出頭么?”玉清微微頷首,道:“癡長五十有四了。”又道:“不死者好象有很多不滿意的事情?”聲音中仍有一種奇怪的味道,使得云沖波極不舒服,卻不說不出來在什么地方。略停了一下,見云沖波沒有回答,玉清慢慢道:“但不死者想不想知道,玉清的過去,是怎樣的?”睨視云沖波,帶著一種混雜了不屑和憤怒的眼神,玉清慢慢道:“不死者現(xiàn)在不滿意,因為您‘只有’第八級力量,但玉清二十歲時,才剛剛領悟到第六級力量的真義,并且感到自己非常幸運,因為,和我一起入道修習的三百同門當中,總共也有三個人有此進境。”一邊低低述說著,一邊在屋中緩緩踱步,玉清的聲音聽上去非常遙遠,幾乎有些恍惚。“不死者現(xiàn)在很難過,因為您的二叔剛剛去世,但玉清二十歲時,卻早已經過了十年沒有任何親人的日子,并且感到自己非常幸運,因為,在我從小生長的村子里,一場瘟疫殺掉了村子里大多數(shù)人,甚至直到我已經被帶離那村子很久之后,我還是沒法相信自己竟然活下來了。”“不死者現(xiàn)在很沮喪,因您覺得自己不如別人…嘿,確實,當今天下的年輕人中,比不死者您更強的確實大有人在,可不死者知不知道,那些都是什么人?”“他們中,有釋尊唯一認可的慧僧;有被文王親賜‘顏回’之名,列丘門七十一弟子之首的儒生;敖家九子龍將當中的的椒圖,據(jù)說已經練成了四式龍拳,為龍將當中第一;張元和親傳弟子有一道一俗,曾被道師許以‘龍虎’稱號;貪狼現(xiàn)在在您之上,而‘神盤八詐’當中的九天也不遜于她;當今帝姓的兩名皇子,據(jù)說都是一時精英…這些人,相信都在不死者之上。”“但,不死者您又知不知道,這些都是什么人?”“帝家之后,名門高弟,豪家少壯…從童蒙時起,這些人便受著最好的教育,打下了最好的基礎,從記事起,他們已失去自由行動的權利,一切也都被納入到一個精心安排的計劃當中,去一步一步把別人的安排兌現(xiàn),在這中間,他們更要經歷無數(shù)的考驗與淘汰,任何一次的失敗,都會將他們前方的道路就此遮斷。”“這樣子的冶煉,不是十中選一,也不是百中選一,而是千中甚至萬中選一,而若將這范圍擴大開來的話,普天下,他們的同齡人何止百萬,但能走到他們那個地方的,也不過十幾人而已。”“天之驕子…那份榮光的背后,是多少付出?可,不死者,您呢,您又曾經做過什么來得到今天這一切?眤曾經主動的,積極的去做,去追求過什么來使您有今天的這一切?”直接的質問,步步緊逼,使云沖波的臉突然漲得通紅,卻又當真無言以對。冷冷的看著他,玉清道:“不死者,正深陷于煩惱乃至憤怒當中的您,到底有多幸運,您難道真不明白?”從沒有被人這樣的質問和輕蔑過,云沖波只覺胸中憋悶異常,但仔細想來,玉清所說的,又何嘗有半句虛言?自己,一直也未曾通過“付出”的方式來得到什么,胡里胡涂的成為不死者,胡里胡涂的得到蕭聞霜的忠誠,胡里胡涂的得到一次又一次的力量突破…胡里胡涂的走到今天,卻才驀地發(fā)現(xiàn),自己,何曾去“爭奪”過些什么?第一次的這樣審視自己,第一次的認真去想,自己,到底有多幸運?蹈海,第八級力量…對于一年前的自己來說,所有這些,都是連想都不去想的東西,就算是面前這個人,現(xiàn)在這個正在輕蔑著自己的人,可是…苦澀的,云沖波告訴自己,天下豪杰無數(shù),個中又有多少能有資格來讓太平道最高領導人之一的玉清真人去輕蔑與他了?即使自己現(xiàn)在的力量在更多時候只象是一個笑話,即使自己的這所謂力量并不能救下自己想救的人,也不能讓自己得到想要的尊重,可是,若回到一開始的地方,自己,又是憑什么資格來得到這種力量?(嘿,原來是這個樣子嗎…)突然感到極其的荒誕,想要大笑,又不知道自己是否更應該哭,更在不清的言談舉止當中隱隱的品味到了一些他并未明說的事情。這樣子愣怔了一會,云沖波忽然問出了一句莫明其妙的話:“那么,真人,您其實根本就不相信關于不死者的一切,是嗎?”明顯的因這問題而感到意外,默默的看了云沖波一會,玉清方緩聲道:“玉清倒想先問不死者一句。”“在您心目中,所謂‘太平’到底是什么東西?”一語詰至,云沖波立時無言。什么是“太平”?云沖波幾乎從來沒有認真的考慮過這個問題,甚至,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有沒有必要來考慮這個問題。反正,只要是和“太平”有關的一切,終歸會有蕭聞霜來告訴他答案的,不是嗎?猛然間,云沖波的背上有汗沁然而下,使他感到極不舒服。努力的想至少說出一兩句完整的考較,心中卻愈發(fā)混亂,驀地一驚,方發(fā)現(xiàn)玉清看著自己的目光已經越發(fā)炯炯。“那么,不死者,讓我來告訴您,玉清心中的‘太平’到底是什么,好不好?”聲音變得遙遠而空洞,再不看云沖波一眼,玉清漫步屋中,慢慢道:“不死者…您一直因您父叔的不幸而難過,可你總該知道,他們都已年逾中壽,他們都是有過功名的人,曾經朱紫,曾經風光。”“他們曾經吃過的肉食,可能還要多過很多家族幾代人一共可以吃到的,他們曾經穿過的,是大多…不,是絕大多數(shù)人一輩子也不可能見到的東西,他們,他們壯年而逝…可是,不死者您又知不知道,三千年來,在帝姓治下,大夏男子平均又能活到多大?”見云沖波茫然搖頭,玉清冷冷一笑,道:“若能百十年不見戰(zhàn)事,十余載風調雨順,也無時疫,也無洪蝗,則男子可望五旬之壽,而若是趕上了大災大亂之年,哼…”尖刻的笑著,玉清道:“便至不惑之年亦是奢望,又那來什么花甲古稀?”“玉清生于明州山地,村雖不大,也有百來戶人家,但一場時疫,十九死絕,那些死人當中,少說也有三成是比不死者您更年輕的…當他們面臨死亡的時候,當他們終于明白自己已經不可能得救的時候,他們都說了些、做了些什么,不死者您想不想知道?”他說話的聲音仍然溫和,可,卻漸漸多出了一種厲然之氣,使云沖波開始有些語滯,更不知該如何回答,玉清卻似已不再注意他,開始沉浸入了自己的述說。“但我也沒法形容出來,因為那不是任何語言或文字所能形容的東西,除了身臨其境的,誰也想象不出那是什么樣子。”“好好的走著路,一個人突然就倒下來死掉了,而那個人你很熟悉,甚至還可能是你的親人,一個人,一個很健壯的人,躺在床上,一點點的瘦下去,眼光越來越絕望,最后只剩下五十多斤,手腳都干縮了,就算病好起來,也不可能再走路、再作活了,可他還是沒有死心,一雙眼睛一直在向外面看著,呆呆的看著,盡管眼睛已經渾濁到象臟水一樣,什么都看不見了,可他還是向外面看著,一直在看…”“嘿。”“可你知道他們是怎么死的嗎?他們可以不必死的,那一年的疫情并不是新的,已經有了很好的藥和方法,但我們買不起,因為有一些聰明的商人,在春天就發(fā)現(xiàn)了有流疫的跡象,于是囤積了所有的藥草,加到了很高的價錢,我們根本買不起的價錢。”“有一些人試圖去搶,可都失敗了,因為官府在保護著藥店,保護著那些據(jù)說是用自己的判斷和本錢來掙錢的人。”“也有人去求過藥商,可也失敗了,他們不是舍不起藥,而是因為,據(jù)說這樣有錢買藥的人也不會掏錢了。”“中間也有好心的道觀舍過藥,卻很快就被官府抓了,因為…”再度露出諷刺的微笑,玉清道:“官府說,越是這種時候,越要提防妖民挾惑愚眾,作亂。”“你知道我是怎么活下來的嗎?據(jù)說是因為我的體質比較特殊,那種病對我沒有效果,可結果卻更糟,就開始要人想殺我,想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傳說,這樣就也不會得病了。”怪異一笑,玉清道:“當然,我最后還是活下來了,被路過的,正在逃亡的太平道眾帶走了,但我所出生的整個村子,以及我們周圍的那些村子,總共好象也只有三五個人活了下來。”“從那時起,我就知道,我會一輩子追隨太平道。因為我曾經向官府求救過,但沒有任何人幫我,太平道的人自己也在逃亡,卻還救了我。”“在我而言,‘太平’是什么?‘太平’就是每個人都能活夠他應該活的日子,不管他是強者還是弱者,‘太平’…‘太平’就是我永遠都可以安心的在路上走著,不用擔心自己會不會被吃掉。”說著這里,玉清似是想起了什么,看著云沖波,露出了幾乎是扭曲的笑容。“但是,你知道嗎?在我逃到快逃不動時,我也從沒有埋怨過自己為什么會有這樣吸引人的血肉,沒有埋怨過自己為什么會不得病,我那時唯一的希望,是他們能夠先把我殺掉再吃。”“我,實在不想被人活著吃掉。”已覺周身汗毛皆粟,云沖波低聲道:“所以,你根本不相信什么‘不死者’,對嗎?”自剛才開始談話以來第一次在眼中出現(xiàn)火光,玉清道:“對!”“這也是我和上清的最大分歧!”“我從來都不相信你們,你們這些象作夢一樣,一夜間得到力量的人,你們這些沒緣沒故。就忽然可以成為我們的領袖,可以讓我們?yōu)槟銈兌鵂奚八赖娜耍∧銈冎朗裁词翘絾幔磕銈冃刂杏袨橹€上一切的決心嗎?”“神…據(jù)說你們都是自創(chuàng)世時便存在著的半神之身,可我玉清偏偏不信神…至少,從來都不相信善意的神。”“若果你們是神,那你們這三千年來都在干什么?為什么不能把苦難結束?為什么?”“神…神從來不懂得人的想法,神從來不懂得人的苦難,所以神不能救世人,只有人才能救世人。”耳中聽來,每一句都似是對自己的斥罵,每一句都似是在蔑視于已,云沖波周身皆汗如漿,唯覺無言以對,胸中卻似有十萬波浪,起滅不休。右手幾乎是在無意思的動著,摸到腰間的蹈海并緊緊握住,卻猛一下子彈開,象抓在了烙鐵上一樣,那動作幅度之大,幾乎把自己帶倒在地,連一旁的盆架也被撞翻,半盆清水盡灑落頭上,一發(fā)顯著難堪。卻未擦拭。什么動作也沒,云沖波就這樣愣愣的坐在地上,任水緩緩的從臉上流到身上,一言不發(fā)。之后,有清亮異常,又似懷有莫大決心的笑聲,自屋中揚起,使每人都聽到清楚。一個時辰后,宜禾城北。“但是,公子…”面對蕭聞霜的欲言又止,云沖波坦然的笑著,那笑容,比諸早上經已大不相同,似已經過冰水又或烈火的焚洗,去除了上面的積塵乃至結垢,透出了隱約的銳氣。“什么都別說了,聞霜,你們這一次去不是要做大事嗎?別想太多了,專心考慮下面的事吧。”“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明顯的并沒有被說服,但最后,蕭聞霜無聲的退后,表示了她的服從。“嗯。”收起笑容,云沖波恭恭敬敬的向站在蕭聞霜身邊的人彎下腰去,道:“多謝真人提點。”早被人一把扶住。和早上相比,現(xiàn)在的玉清多了很多尊重之色,將云沖波扶起,他道:“早上是玉清失禮了。”“不是啊。”搖著頭,云沖波道:“是真人您點醒了我才對,不然的話,我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我到底該做什么。”“可能,我永遠都會只是聞霜的一個負擔,永遠都沒法成為我真正想成為的人。”“所以,我應該謝您,請真人不要再客氣了。”說著,云沖波已再度拜下,而似乎是他的說話起了作用,這一次,玉清也的確沒有再阻止他。俟他禮畢起身,方才道:“但,把這個東西放在我這里,真得不要緊嗎?”拿在玉清左手當中,赫然正是蹈海,看著這將自己的命運幾乎完全改變的東西,看著這曾經令自己無比重視的東西,云沖波卻只是爽朗的一笑。“正如真人您所說的,在遇到蹈海之前,我又算是什么呢?”“現(xiàn)在的我,的確不配擁有蹈海,所以,它放在您手中,比跟著我更為合適。”當云沖波這樣說的時候,蹈海竟似有知覺,開始緩緩的振動,滲透出藍色的微光,看到這,云沖波笑了一下,伸出手,按在蹈海上面。“但我決不是放棄它。”“蹈海是一把好刀,好刀該配好鞘,而我…我現(xiàn)在還不夠好,還沒法把它包容進去。”“所以我想和它分開一段時間,去游歷一下,去想、去看一些東西。”“當我知道什么是我想要的‘太平’時,當我覺得我已經可以拿起這把刀時,我會回來,回來拿著它,和你們一起戰(zhàn)斗,而現(xiàn)在…”再度彎下腰,云沖波輕聲道:“請暫時把我放棄掉吧。”注視著他,玉清忽然道:“不死者的器量與決心,令我欽服,但有些事情還是要先說一下。”“雖然我不相信,但不死者卻到底是我太平道的精神寄托,不可以這樣浪費,所以,下面我會放出風聲,說您只是一個掩護,一個上清真人為了保護真正的不死者而拋出來的幌子,至于真正的不死者,則早在多年以前就被上清發(fā)現(xiàn)并收在身側,悉心培養(yǎng)…”面不改色,云沖波微笑著道:“我沒有意見。”“其實,我本來就一直覺得,聞霜是比我更合適蹈海的人選。”目注云沖波良久,玉清忽然一揖到地,道:“玉清別過不死者,渴昐再逢之期。”更無它話,一轉身,攜著蕭聞霜徑自去了。半個時辰之后,宜禾南門。“賢侄,賢侄,你到底要干什么?”“少廢話!不是說了嗎,我們去青州,你不早就說你很熟悉那邊地頭的嗎?”“可是,這里才剛剛太平下來,你至少應該等到大叔再幫助幾個人再走,而且,咱們這一路上吃住趕路的錢到底怎么算,你也沒有說清楚…”“那就是說,你還是更想讓我告訴城里的黑水人,你就是那個價值一千兩銀子的家伙了?!”再不理會哭哭啼啼的花勝榮,云沖波把他強行踹上馬背,一手扯著馬韁,才向小音笑道:“那么,你決定還是跟著趙大哥回中原了?”見小音點頭,又笑道:“確實,還是他可靠些,你路上也少吃些苦。”說著一拱手,道:“我也不等趙大哥回來了,你幫我告訴他一聲,謝謝了。”便翻身上馬,趕著花勝榮去了。只留下一個小音,默默的立在風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許久,方才吐出一句,似是咒罵。“這只老狐貍…”隨著這若有若無的語聲,流赤雷鬼魅般的現(xiàn)身,道:“姐,為什么讓他走了?”微微的一笑,流風道:“不讓他走,又能怎樣?”“玉清這只老狐貍…雖然確實分開了貪狼和不死者,但同時,他也喚醒了不死者的心,喚醒了一些很討厭,很討厭的東西。”“這個男孩子,好象正在要變成男人了呢…”忽笑道:“但答應他的事,卻不能辦了,東西都收好了么?”見流雷雷點頭,就道:“那就走吧,越快越好。”流赤雷奇道:“這么緊,為什么?”流風懶懶一笑,道:“不明白么?”就道:“這地方,馬上就是一團火海了!”之后便一直無話,二人原沒什么行李,不一時,已化身商旅,自宜禾東門而出,出門時,流風卻又停住車,下來,將這城上下打量了一遍,方默默的上了車,道聲:“走吧”,卻將話藏進了心中。(如此手段,如此布置,二表哥,你真是好狠的心…)</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