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一節(jié)
雪峰前,一片混亂。
兩座臨時行轅遙對扎起,相拒約四十丈左右的它們,雖然屬于兩個親得不能再親的兄弟,可,此刻,彌漫在行轅之間的,卻只有敵意。
赤裸裸的敵意。
半日前,火山噴,龍蹤現(xiàn),公孫伯硅心神激蕩,似不能自主,李移子樂何當兩人出手突襲,立時將其重創(chuàng)。與之同時,更有數(shù)目近百的兩人親近拔刀而出,與兩人協(xié)作,將三人與大軍隔離。
瀕死危局,狂怒的公孫伯硅展現(xiàn)出了平日從未展現(xiàn)的力量,依仗第八級中階這占壓倒性優(yōu)勢的力量,他浴血而戰(zhàn),將兩人一并擊退,與之同時,在最初的驚惶過后,宿衛(wèi)與此地的數(shù)千近軍也開始向前攻擊,意圖救主。
但。
如兩個惡夢般,大軍自雪峰南北同時掩至,由公孫升濟和公孫紀鑒統(tǒng)領的,本該是在外圍戍守的軍隊突然出現(xiàn),與樂何當李移子相響應,展開了無情而狠辣的攻擊,出其不意再加上人力上的優(yōu)勢,忠于公孫伯硅的部隊在持續(xù)抗擊了將近一個時辰之后,終告全滅,他們的抵抗所收之唯一成果,是公孫伯硅終于尋得機會,破陣而逃。
隨后,兩支協(xié)作攻擊的部隊間的不信任才清楚的表現(xiàn)出來,棄公孫伯硅于不顧,僅由少數(shù)精銳進行了象征性的追擊,兩造均將主力集結山前,擺出了"立時可戰(zhàn)"的陣勢,虎視眈眈著對軍,全然沒有一點點"友善"的意思。
行轅扎起后,由公孫升濟與公孫紀鑒出面,進行了怎看也沒法說是"友好"的會談,至少,單從兩人間那超過十丈的距離和重甲佩刀上面,實在是找不出什么兄弟之情來。
似是兩人均已心有成算,簡短的幾句交流之后,兩人便達成協(xié)議,將工兵們聚集,繼續(xù)著木橋的工作,只不過,這一次,在木橋的最前端,卻多了一些來自兩軍的監(jiān)工,以極大的敵意互相看視著。那個樣子,與其說是在監(jiān)看工程進度,還不如說是在相互監(jiān)視來得多一些。
…就這樣,在一種極為古怪和緊張的氣氛中,工程繼續(xù)進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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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奉孝,你準備怎么辦呢?"
以一種不太贊同的態(tài)度在發(fā)問的,是黑衣長面的曹文和,約半個時辰前,接到曹家獨有的聯(lián)絡訊號,他趕至此處。
兩人原本的任務,是潛入此間,察探公孫家的異動究竟有何內情,并設法證實"沛上劉家與冀北公孫家有秘密的合作項目"這一情報的真實性,除此以外,曹治并未對他們有更多的要求。
對曹文和的發(fā)問,曹奉孝只是簡單的揮了揮手,沒有作答,猶自沉浸在自己的思考當中。
"‘獲之者王,誅之者霸‘嗎?"
帶一點困惑的,曹奉孝重復著公孫伯硅剛才告知他們的歌訣,據(jù)公孫伯硅所述,這歌訣乃是公孫世家的最高機密之一,由歷代公孫家家主口口相傳,至于它的真正含義,因為之前也從來沒有人有機會驗證過它,所以,也早已沒人還能夠弄清楚它到底有何真義了。
至于劉家的介入,是在七八年前,由劉家高層人物"安劉四皓"之一的"角里先生"周術出面,劉家含蓄的表示說他們對此處的事情知道一二,并有意合作,而在隨后的接觸中,他們更證明了他們同樣知道這歌訣的全文,隨后,抱著"就算一事無成,至少也拉上了一個大世家墊背"以及"反正也不用再多告訴他們些什么了"的心理,公孫伯硅開始認可雙方的合作。
在此期間,雙方的動作也曾引起了內府"十三衙門"的注意,由仲公公親遣的使節(jié)曾不止一次來到此間,但都被公孫世家使盡手腕,應付過去,并未露出什么破綻。
"沒有露出破綻?那不就是最大的破綻嗎?"
當聽到這里時,冷笑著,蕭聞霜在心中下了這樣的評語,那同時,曹奉孝也似有感覺,以一種詫異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再怎么小心也好,這世上并沒有不透風的墻,會令十三衙門的精英不辭萬里來到這已因孫無法之存在而陷入半自治境地的冀北雪國,本身已表明了某些跡象已引起了仲公公的注意,而在這種情況下,當使節(jié)們竟然一無所獲的返回時,那種結果,就絕對不會令仲公公"放心",而只會令他"警惕",和派出更加"優(yōu)秀"與"可靠"的人手。
經過詢問,曹奉孝已知道,十三衙門的歷次來使并無高級人物,使用"賄賂"和"蒙蔽"的手法,公孫伯硅將之一一輕易制服,特別是,當公孫伯硅帶一點得意的提到,最近一次的來使根本沒有兜任何彎子便直接笑納賄銀時,曹奉孝的臉,忽然變得慘白。
(果然如此,十三衙門的真正高層人物,一定已經來到這里了!)
(公孫兄弟當中的一方,恐怕就是由這人操縱的!)
(所以,云飛揚剛才才肯放過公孫伯硅不殺,所以,才會沒人來追殺公孫伯硅!)
(公孫世家的內部,經已分裂了!)
(若如此,人縱多,卻不足懼!)
驀地打定了主意,曹奉孝抬起頭來,眼中晶光瑩然,若有神蘊。
(龍蟲之說,不足為信,義父大業(yè),不可寄望于此,但,給劉家那群老家伙一點苦頭,這卻是一個好時機!)
眼中精光一炸,曹奉孝忽地伸出手來,向蕭聞霜微笑道:"蕭先生,請借過一步說話如何?"
蕭聞霜似是早有心算,卻先看一眼云沖波,見他茫然當中并無不滿,方向曹奉孝淡淡笑道:"請。"
兩人走開二十余步,曹奉孝方道:"適才說話當中,蕭先生有何高見?"
蕭聞霜目光閃動,忽道:"他在說謊。"
曹奉孝眉頭輕挑,回頭掃視,正觸上孫雨弓一臉好奇的在探頭探腦看向這邊,兩人目光對上,曹奉孝身子一震,回過頭來,拱手道:"云臺山?"
蕭聞霜微一點頭,再不言語。
曹奉孝低嘆一聲,道:"所見略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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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曹奉孝與蕭聞霜密議時,公孫伯硅在閉目調息,曹文和在監(jiān)視蕭聞霜,孫雨弓在偷看曹奉孝,云沖波卻是盯著蕭聞霜看。
他們都沒有發(fā)現(xiàn),約五十步外,雪林中的一道淡淡陰影。
在曹蕭兩人計議略定,六人起身上路時,那陰影方斂身而起,化作一道青光,遁去不見。片刻后,青光凝作人形,現(xiàn)身于數(shù)里之外的一處臨時營地。開始向天機紫薇稟報此次的見聞。
"小姐無恙,那便放心了。"
帶著一種讓人沒法看懂的微笑,天機紫薇似是全不關心孫雨弓的存在,只是這樣的說了一句,便將注意力集中到了曹奉孝身上,向楊凡詳細的詢問了許久之后,他方似滿意,想了想,又問了些關于蕭聞霜的情況。
(能夠令云飛揚顧忌而退的人物?好家伙…)
(只不過,和另外一個人比起來,再強的高手,也算不了什么啊…)
沉吟著,天機紫薇緩緩起身,目光掃向環(huán)伺身側的眾多云臺豪強。
(十年計議,十年布置,始有今日的"臨近收獲",而鬼谷卻也剛好在這個時間上重現(xiàn)人間,這是巧合嗎?)
(老家伙,你還真會給我添亂哪!)
(那未,我的"小師弟",便讓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吧!)
一刻鐘后,按照天機紫薇的命令,東方凌幻姬依楊凡的指示上路前去準備"接回"孫雨弓,余下的人,則將營地的痕跡完全消滅之后,一一隱入雪風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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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內,北邊的行轅內,半臥于長椅上的仲趙矍然開目,坐起身來。揮手止住了身前正在匯報的部下。
(云飛揚無功而回,單靠曹家的人根本作不到!一定是云臺山的人介入!)
(但,曹家的人,怎來膽子和云臺山勾手了?天機紫薇在搞什么花樣?!)
"天機紫薇那個人,有著普天下最為縝密的算路,和最為穩(wěn)健的耐心,要將他的布置一一看破,并非你此刻所能辦到,所以,你不要費太多心思去揣摸他的考慮。"
"冀北的局現(xiàn)在很亂,我也看不明白,總之一個字,不可行險,不可輕動。"
"持正,守節(jié),定心,勿失于燥,只要將公孫家牢牢掌握,冀北就翻不了天。"
"那個歌謠的來歷非常可疑,你設法查清楚一點,我的感覺,此次冀北亂局中,這幾句歌謠乃是亂源,也是陣眼,若能將之掌握,全局便會豁然開朗。"
…
默默在腦中復述著仲達的叮嚀,仲趙深深呼吸數(shù)口,將自己的情緒平復,慢聲道:"去請樂先生進來吧。"
不一時,樂何當已掀帳進來,神色間尤自有些畏縮,仲趙淺笑著和他寒喧了幾句,方將他的情緒平定下來。始才將話題緩緩導入正軌。
"就是說,這歌謠乃是公孫家代代密傳于家主之口,從不外泄,你們在之前也全不知情,至于劉家是怎么知道的,你也不清楚?"
帶一點失望的,仲趙將樂何當送出,向后躺回椅上,重又陷入苦思。
忽地腳步聲響,一輕衣小卒快步入帳,在他耳邊低言數(shù)句。
"找到了嗎?那么…"
徐徐立起,仲趙眼中閃過的,是攙混著"得意","擔憂"與"決心"的復雜光芒。
&quot;就,再去會一會我的那位‘師叔‘吧!&quot;</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