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夏天(二)
被繼母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的哀怨神情折磨了一晚上,在發(fā)誓再也不晚歸和減少游蕩的次數(shù)后,我心志疲憊的返回了房間。靜靜地坐在暮色微光里,一道黑色人影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房間中央,“小姐,要查一下夏青石嗎?”清澈的語聲,仿佛十四五歲的少年,沒人知道她是名聞□□的殺手“夜鶯”,五年前突然從殺手界中銷聲匿跡,為的卻是來保護我這么個小丫頭。我知道,只要我問,她馬上就能答出來,剛才那個問題其實只是個試探。我搖搖頭,夏青石為什么對我感興趣,為什么會在今晚上故意做戲來試探我,這些問題我不想知道。因為,他沒有傷害我,雖然他目的不純,但是他沒有惡意,不然就算夜鶯在場,以他的身手,擒住我也不是什么難事。
“小姐還是不肯接受嗎?”
“夜鶯,今天的試探已經(jīng)夠了。不過,我還是不會答應的。”我冷冷的回答。
“主子說他等著小姐回心轉(zhuǎn)意。”
“你轉(zhuǎn)告他,想也別想!”我干脆利落地拒絕。倒進我的大床。
夜鶯不知道什么時候消失了,一如來時般突然。
我閉上眼,眼前泛出一片血紅。
這是哪兒?是哪兒?只能看見骯臟潮濕的地面,吱吱叫的老鼠,爬來爬去的蟑螂,周圍散發(fā)出一股腐敗的氣味,我動一動,動不了,好像被人綁住了,嘴被膠布貼著,肚子很餓,人很冷,看看身上,是小小的水手服,我冷笑了,那個女孩子,她又要來糾纏我了。
她的身子痙攣著,嘴已經(jīng)被她咬爛了,可她不看她身上壓著的那些人,也不看其他地方,只是瞪著我,仇恨地瞪著我,可她還沖著我叫:“救……救……我……”,接著那些人哄笑著:“錢都沒有,救個屁!”那些人離開了,地面上散開一大團一大團的黑血,她緩慢地翻身,神經(jīng)質(zhì)的笑著,不斷的嘔著血,卻仍是狠狠瞪著我,雙手在地上亂抓著,慢慢地爬向我,我驚恐地后退著,退到角落里,她要干什么?她怎么會這樣?她應該是一動不動了,她應該躺在那里,直到我離開,我大吼著:你死掉了死掉了,你已經(jīng)死掉了!可是沒有聲音,嘴被貼著,我喊不出來,眼淚不聽話的紛紛掉出來,媽媽,媽媽,你來救救我! 爸爸,平野,你們快回來!
沒有人,沒有人,仿佛剛才那些人也消失了,只有那個女孩子蠕動著,慢慢向我爬過來,不要過來,求求你,不要過來,巨大的恐懼感幾乎讓我窒息了,我狠狠地咬著下唇,劇烈的痛感使我清醒過來,睜開眼,大口大口地吸氣,嘴里滿是血腥味兒,后背已經(jīng)濕透了,看看房間內(nèi)淡淡的月光,我苦笑一聲,原來,我睡著了啊。
下床,走進浴室,打開燈,洗去一身的汗?jié)瘢唤?jīng)意間有看到胸口出蝴蝶形的紅色胎跡,那個男人,也是夜鶯的主人,他身上也有,所以他認為我應該繼承他這個□□頭子的家業(yè)。我狠狠擦著這個胎跡,我不信,它能說明什么?我媽對爸爸的愛我看在眼里,如果我確實不是爸爸親生的,爸爸怎么不跟我說?外公怎么不告訴我?突然心里“咯噔”一下,想起那時外公意味深長的一眼,他們是不知道?還是不說?
還有,我被綁架時是夜鶯把我救回來的,而且從那以后她便一直保護我,而那之前,她從沒出現(xiàn)過,所以,她主子是在我十二歲以后才知道我的存在,那么,又是他是怎么知道的?夜鶯救我,是碰巧還是刻意?五年來的疑問沉沉壓在心頭,我穿上浴衣,走出浴室,輕聲叫道:“夜鶯!”
一陣微風掠過,人已立在我面前,諸般問題想向她開口,卻又不知道從何問起。沉默了一會,我問她:“你,呃,那個五年前救我那一次,是碰巧還是他特意吩咐的?”
沉默。
算了,“算了,我不問你了。”我撲入大床。
清澈的語聲響起:“其實只要小姐去見主子,就一切都清楚了。”
翻個身躺著看她,沖她笑笑:“我又不想知道了。”
漂亮的夜鶯翻個白眼,一眨眼就從房間消失了。
咦?夜鶯會朝我翻白眼?我沒有看錯?那個死板著臉暗中教我拳腳和逃生技能又嚴格又冷酷的夜鶯也會這么惡俗的表情?月亮從西邊落了么?我探頭探腦地看窗外,那清澈的聲音又響起:“月亮還是從東邊落的,小姐,該睡了。”
朝空氣做個鬼臉,連這個都猜得到,夜鶯你真厲害。
良久,夜鶯隱身在角落里,靜靜注視著沉睡中孩子,那個女孩子,十二歲就能想辦法留信息給人追蹤,不哭不鬧的和死尸呆了兩天卻沒有崩潰,這份堅韌和機智,連她都要驚嘆了,難怪主子會看中她。五年了,她知道這個孩子總會作惡夢,在夢里向人求救,可是每到白天,卻總是在笑,看起來什么心事也沒有,可是平安啊,不要害怕,不要忘了我在你身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