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圈住她的腰，笑著把事情始末說了。</br>　　阿嫵驚訝地回頭看著他：“你打他兒子的主意？”</br>　　世子點點頭。</br>　　“那他在心里沒罵人已經(jīng)很客氣了。”阿嫵實話實說，“真能領(lǐng)養(yǎng)的話，領(lǐng)養(yǎng)誰的孩子都一樣。不過哥哥，這件事情，是不是給你造成了很大困擾？”</br>　　“不是我困擾，而是你困擾。”世子道，“其實我更寧愿你跟我哭鬧，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強顏歡笑，假裝根本沒有這件事情。”</br>　　阿嫵被戳穿，卻還嘴硬：“我沒有強顏歡笑，我根本沒有放在心上。黃一手就是個神棍，他的話有什么可信度？”</br>　　世子沒有把她寫信向鬼手張求救的事情說出來，只道：“那是我想多了。但是無論如何，我也要讓你知道，就算他說的分毫不差，我們之間也不會有其他任何人。”</br>　　“哥哥不說我也知道。”阿嫵聲音堅定，“我既然跟哥哥回宮，心里對哥哥就再無質(zhì)疑。我這幾天……確實也在想，這件事情如果是真的，該如何解決。后來我想不到解決的辦法，就想橫豎還有幾十年，為什么要為難自己？”</br>　　車到山前必有路，到時候被人逼到那個份上再想辦法。</br>　　總不能為了一件根本沒發(fā)生的事情，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團糟。</br>　　世子還是把自己的打算說了。</br>　　阿嫵震驚得看著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皇，皇太女？”</br>　　虧哥哥想得出來！</br>　　似乎上個想這么干的人，已經(jīng)很久沒有消息了。</br>　　李思慧當初是這么想過，但是后來也被生活磨得失去了銳氣。</br>　　“是。”世子道，“你不是很喜歡鄭秀嗎？她能做到，我們的女兒一樣可以。”</br>　　前幾日他讓鄭秀入宮，阿嫵見了她，起初鄭秀還有些拘謹，但是后來發(fā)現(xiàn)阿嫵是真的平易近人的性格，膽子也大了，等她天黑離開的時候，兩人已經(jīng)手帕交一般要好。</br>　　“那還是不太一樣。”阿嫵認真地道，“鄭秀只要練就那一樣技巧便可以，但是做皇帝，要學的也太多了。”</br>　　“小老虎舍不得？”</br>　　阿嫵點點頭：“有點。但是——”</br>　　她話鋒一轉(zhuǎn)：“其實哥哥這個主意，真不錯。”</br>　　世子含笑看著她：“說來聽聽。”</br>　　“不管成為誰，都不容易。做皇帝雖然責任大些，又辛苦一些，但是好歹是這天下的主宰，而不用別人主宰。”</br>　　如果非說做皇帝是一件苦得無法忍受的差事，那鋤禾日當午的農(nóng)夫呢？出身貧寒被賣做奴仆入賤籍的下人呢？</br>　　世人皆苦，但是主宰別人，永遠比被主宰來得容易。</br>　　世子把頭抵在她肩膀上：“小老虎說的，和我想得一樣。”</br>　　或許是他自私，把這么重的擔子加到一個女孩的身上，但是誰的出身，都無法選擇。</br>　　投生為他的女兒，就該接受這樣的命運安排。</br>　　“好了，我終于不用再想這件事情了。”阿嫵如釋重負，“但是有一樣，我還給小蘿卜寫封信。”</br>　　“好，”世子答應，“告訴他我的決定。”</br>　　阿嫵是至愛，小蘿卜是兄弟，雖然事關(guān)重大，但是世子并不想瞞著他。</br>　　小蘿卜是他女兒的舅舅，將來也要靠他扶持。</br>　　世子想到這里，不由自嘲，他是不是想得太遠了？</br>　　“這個倒是其次，”阿嫵嘟囔，“我得叮囑他，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穆敏。她要是知道哥哥這么荒誕的想法，心里怎么想？還以為是我和哥哥商量好的，要搶她的孩子呢。要為了這件事情生了嫌隙，不值當。”</br>　　她和穆敏的這種關(guān)系需要用心經(jīng)營，否則很容易產(chǎn)生隔閡，甚至影響她和小蘿卜的關(guān)系，這是阿嫵不愿意看到的。</br>　　弟弟怎么樣不是最重要的，弟媳婦才是決定家庭是否和諧的關(guān)鍵因素。</br>　　別說弟媳婦需要敬著婆婆和大姑子，心里到底有沒有這個家，能否真正融入，才是最重要的。</br>　　世子笑道：“倒是我沒想到，那你寫吧，多為我周全。”</br>　　“那哥哥怎么獎勵我？”阿嫵笑瞇瞇地問。</br>　　世子想了想，“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如何？”</br>　　“說來聽聽。”</br>　　“表舅想娘了。我每次去找他的時候，他都在看娘的手稿。”</br>　　世子就這樣把陸棄給出賣了。</br>　　阿嫵嘆了口氣：“我也想娘啊。還有哥哥，登基這么大的事情一直沒定下來，不也是在等著娘嗎？但是現(xiàn)在的情形，也沒辦法催促娘。不知道念念情況如何了。”</br>　　蘇清歡倒是來過幾封信，信中含糊其辭，說正在給燕念調(diào)養(yǎng)。</br>　　世子道：“我覺得應該沒有太大問題，否則娘一定會很難過。”</br>　　“但愿如此吧。”</br>　　阿嫵一時間竟不知道希望蘇清歡早點回來，還是希望她多留在那里陪陪蔣嫣然母女。</br>　　嗯，可憐的小煙囪，被無視了。</br>　　上元節(jié)過后，世子桌案上擺著一封回信。</br>　　是鬼手張給阿嫵的回信。</br>　　雖然世子告訴自己，他早有準備，但是看到這封信，他仍然忍不住心跳加快，呼吸急促。</br>　　世子似乎用了很大力氣才能把那封信拆開。</br>　　信中鬼手張用一貫不正經(jīng)的口氣表示，黃一手這個老小子吧，確實還有點能耐，所以他的話，是可以參考一下的。</br>　　但是你不是外人，你是我半個弟子，所以你不能生兒子這事，我也表示很鬧心。</br>　　好巧不巧，這老小子正好在我家蹭飯，你師娘用獨家秘制的肉包子征服了他，強迫他給出了化解之道。</br>　　在未來的時間里，你千萬要離水遠點，應該就可以化解血光之災了。</br>　　阿嫵看到這封信的時候?qū)⑿艑⒁傻氐溃骸八孔V嗎？什么叫遠離水就可以化解血光之災？黃一手只是說我命中無子，怎么到他這里就成了血光之災？”</br>　　除了對手藝活和孟夫人，鬼手張這輩子就沒靠譜過，阿嫵對他知之甚深。</br>　　世子笑道：“不管怎么說，他都是幫了大忙，以后小老虎不可近水，我得讓人把宮中的水榭都封起來，湖水都填平。”</br>　　阿嫵：“……哥哥，正常點！”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