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雙更
“今天這臺手術(shù)做得不錯。我本來以為你會手生,現(xiàn)在看來,完全沒有。”剛結(jié)束一臺肝破裂修補術(shù),梁紹文一邊和曲筱陽往辦公區(qū)走,一邊稱贊道。</br> 這是曲筱陽休假回來后主刀的第一臺手術(shù)。她本來也是有些緊張的,主要就是怕手術(shù)過程中自己的身體又出現(xiàn)一些應激反應。然而現(xiàn)在看來她的擔憂是多余的,她是真的恢復了。而梁紹文也在手術(shù)室里全程觀摩了這臺手術(shù),他對曲筱陽目前的狀態(tài)非常滿意。</br> “這下我就放心了。”梁老頭感嘆道,“你要是真因為那PTSD上不了手術(shù)臺了,我估計得折壽五年。”</br> 曲筱陽有些無奈,又似不贊同地看他一眼:“老師,這種玩笑別亂開。”</br> 梁紹文‘哈哈’一笑:“我這不是高興嘛。你可是我悉心栽培的弟子……這前這事兒給我整鬧心的,還好一切回到正軌了。以后我還等著你繼承我衣缽,你可不能再掉鏈子了。”</br> 曲筱陽抿唇一笑,微微點頭:“嗯嗯,都聽您的。”</br> 梁紹文:“你待會兒要去查房?”</br> 曲筱陽:“嗯,對。”</br> 梁紹文:“我聽說,小李之前收了一個病人,后來又轉(zhuǎn)到你這兒來了?情況挺復雜的?”</br> 曲筱陽頓了頓,微微頷首:“是有點復雜。是個老太太,今年剛滿七十。來看病的原因是膽結(jié)石。”</br> 梁紹文納悶:“膽結(jié)石也不算特別復雜的毛病,怎么還需要專門轉(zhuǎn)給你?”</br> 曲筱陽笑了笑,有些無奈:“這樣吧,待會兒您跟我一起去查房,您給把把關(guān)?”</br> 梁紹文點頭:“還跟我玩兒搞神秘這套……可以啊。”</br> 曲筱陽放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她拿出來,低頭看了一眼。</br> “老師您先忙吧,一會兒查房見。”</br> 梁紹文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喲,你平時都把手機鎖辦公室里。怎么今天一直隨身帶著?莫不是……有重要的人找?”</br> 曲筱陽神色有些不自在地抬頭看梁紹文一眼:“不是……”</br> 梁紹文笑著擺了擺手:“好啦,不打擾你。待會兒見。”</br> 梁紹文走后,曲筱陽才走到窗邊,點開對面發(fā)過來的信息——那是一張照片,照片上抓拍的看上去像是一封信,用的是普通的格子紙,上面爬滿了黑色的字。</br> 信息是小白發(fā)過來的。回國前,曲筱陽加了小白的微信。那日小白在穿上跟曲筱陽說了那些話后,她承認,她又心軟了。</br> 她和單世鈞之間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心結(jié),可以先放一放。她醫(yī)院工作夠忙,有足夠多的事讓她沒有精力去想東想西的。</br> 但有一件事,曲筱陽沒辦法不去在意——就是那個男人是不是還活著。</br> 這是現(xiàn)階段,唯一能讓她牽腸掛肚的事情了。</br> 只要他活著回來,就算他們最后沒走到一起,也沒關(guān)系。</br> 曲筱陽只希望那人能平安的,活著回來。</br> 之前她和單世鈞搞得那么僵,她也不可能再去主動聯(lián)系他了。加小白微信,也沒別的意思,只是希望他能隨時給她報個平安。m.</br> 可沒想到,回國不到幾天,小白不僅給她報了平安,還給她傳了一份驚喜過來……</br> “哇靠靠,這是什么?!”</br> 小白他們在整理房間的時候,碰翻了單世鈞放在桌上的文件,從單世鈞筆記本里飄落的一張紙,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br> “好像是信吧……你看,這寫著抬頭……”成昱說。</br> “喂,咱們這么大方地窺視,隊長要知道了,會不會宰了我們?”邱啟有些不放心地說,眼睛里卻閃爍著八卦之魂。</br> “他要是問,我們就說,是信先動的手。”</br> 三個腦袋湊在一塊兒,眼睛都精光四射地盯著那封信。這種抓住單世鈞小辮子的機會,千載難逢!平時被‘欺壓’慣了的三人眾,頓時有翻身農(nóng)奴把歌唱的感覺,一個個兒跟打了雞血似的。</br> 小白難得一次腦子轉(zhuǎn)得快,掏出手機就咔擦一張抓拍。</br> 成昱瞪他:“你干什么?看看熱鬧就得了,拍什么?”</br> 小白捂著手機,像保護什么戰(zhàn)利品似的。</br> “我喜歡,你管我。”</br> 成昱來氣了:“嘿,你這小孩兒怎么說話的?三天不打就上方揭瓦了是吧?”</br> “誰要上房揭瓦?”</br> 身后傳來的聲音,讓三人俱是一驚。</br> 單世鈞見那三人跟石化似地或蹲或趴在地上呆著沒動,立刻覺出不對勁。上前一看,就見三人正在圍觀他的‘小辮子’。</br> 背后傳來強大的低氣壓,讓三人都心虛得一批。</br> 單世鈞彎腰,越過三人頭頂,撿起那張紙。</br> 他也沒多說什么,唰唰幾下,直接將信撕碎了扔垃圾桶。</br> 邱啟直愣愣地抬頭看著單世鈞:“單隊,你這封情……這信……不打算寄給曲醫(yī)生嗎?”</br> 成昱也說:“信的內(nèi)容,我們其實沒看到……”</br> 單世鈞沒有回答成昱的問題,只說:“今天的事,誰也不許告訴曲醫(yī)生。更不準向外透露一個字。”</br> 屋內(nèi)氣氛瞬時降至冰點。</br> 還是成昱膽子最大,頂著高壓若無其事站起身:“那啥隊長,我還要和B隊的人訓練,我先走了。”</br> 邱啟立刻緊跟著站了起來:“我也是。”</br> “誒,你們等等我啊!”小白慢了一拍,被單世鈞揪住了后衣領(lǐng)。</br> 單世鈞淡淡道:“你們兩個,也給我站住。”</br> 邱啟:“……”</br> 成昱捂臉,不忍直視的表情。</br> 單世鈞:“你們?nèi)齻€要是太閑了,去給B隊的兄弟們打個樣,兩百個俯臥撐,負重五公里,好吧。”</br> 小白:“別呀隊長……給個機會吧。”</br> 單世鈞所說的B隊,是林競派過來協(xié)助他們行動的另外四名特戰(zhàn)隊員。要當著B隊的人被罰,還不如殺了他,這老臉以后往那兒擱?</br> 單世鈞面無表情:“俯臥撐再加一百個。”</br> 成昱搖了搖頭,直接將小白拖走了。</br> 小白癟了癟嘴,算了,還好他機智,提前拍了張照。也感謝他這一秒鐘的機智,曲筱陽才得以看到這封原主永遠不打算寄出去的信。</br> 【曲醫(yī)生,這可是我用三百個俯臥撐換來的。且看且珍惜。】</br> 【筱陽,</br> 我沒給女孩子寫過信。所以想到哪兒就寫到哪兒,希望你別介意。</br> 可能最后這封信也不會到你手上,就當是我自言自語好了。</br> 我現(xiàn)在有些明白為什么有人喜歡寫日記了。有些話沒法跟別人講,寫下來,倒也算是一種傾訴的方式。</br> 對不起,之前害你那么傷心。很遺憾我們最后是以那樣的方式告別的,本來還想給你留點好印象。</br> 那不是我的本意。我也從來沒有輕看你感情的意思。</br> 其實自從選擇這份職業(yè)后,我本來已經(jīng)做好孤家寡人的心理準備。用這短暫的一生,守好這片土地,就足夠了。我從來都沒想過有一天我也會遇到一個能讓我魂牽夢繞的人,讓我無論身在何處都會牽掛、擔憂的人。</br> 你說喜歡我的時候,我不知有多開心。我覺得我很幸運,再次遇到你。感謝老天把你帶到我身邊。那個人是你,沒有比這再好的事了。</br> 哎,這話太肉麻了。但我想說的是,你值得一份完整的專注的,沒有磨難坎坷,沒有擔憂的感情。</br> 如果你還愿意等我,我想告訴你——許君一諾,必守一生。</br> 對了,你給我的那顆‘洋蔥’在水下生出了好多白色的根,頭頂上也冒出了一個綠色的小尖,目前只有一點點,不仔細看的話看不出來。一開始我以為這植物是洋蔥家族的,后來我去網(wǎng)上查了一下,才知道是風信子。</br> 我不會在T國待太久,羅顯洋最近活動頻繁,我們這邊也在緊鑼密鼓地做著備戰(zhàn)準備。</br> 你之前說等到我回國的時候,或許這顆‘洋蔥頭’就開花了。我想,如果順利的話,能和你一起等到它開花的時候。】</br> 單世鈞的字也很好看,一筆一劃,蒼遒有力,但總感覺里面有幾分蒼涼。</br> 曲筱陽看著那封信,出神許久。心里說不出什么滋味。有感動,有嘆惋,有無奈……還有就算拼命轉(zhuǎn)移注意力也止不住的擔憂。</br> 這個人,就算是情書,表達也是克制內(nèi)斂的。如果這算是情書的話。</br> 手機微微震動了一下,小白又發(fā)了一條信息過來。</br> 【千萬別告訴隊長我把這個傳給你看了。信被他自己扔了,還讓我們不準對外說一個字。(噓.jpg)】</br> 曲筱陽握著手機的手微微一顫。</br> 原來是一封,未曾打算寄出的信。如果不是小白偷偷拍下來傳給她,她是不是永遠也沒辦法知道他心里是這么想的?</br> 而且,即便是在一封不會寄出的信中,單世鈞對于這次的任務和羅顯洋的事依舊只是一句帶過。就算這種時候,他甚至都沒有解釋一句,羅顯洋懸賞要他命的事。</br> 這是不是也證明,對于這件事,他早就下定決心,要將這個秘密永遠封存心底。</br> 可是,兩個人在一起的基礎,本應該是毫無保留的信任和坦誠相待……</br> *</br> 曲筱陽到那個膽結(jié)石的老太太房間查房時,剛好碰到老太太的女兒守在病床前。老太太的女兒是個四十左右的中年婦女,身上穿著打扮,給人的感覺是家里可能沒什么錢又要硬凹的那種。</br> 老太太因為膽結(jié)石帶來的持續(xù)疼痛,皺著眉躺在病床上輕聲哼哼。</br> 老太太的女兒本來沒什么反應,但看到曲筱陽進門后,立刻站起身,去輕撫老太太的背,大聲道:“媽,媽你怎么樣啊?是不是很疼?你放心,我會讓醫(yī)生趕緊把手術(shù)給你做了,就不會疼了。”</br> 話音剛落,便抬頭朝曲筱陽看過來:“醫(yī)生,你看,我媽這么大年紀了,為什么還要遭這罪啊。你早點幫我媽把刀開了吧,啊?”</br> 跟在曲筱陽身后的梁紹文見到老太太女兒這副模樣,幾不可查地微微皺了一下眉。</br> 這是曲筱陽第二次見老太太的女兒。</br> 之前在門診也見過一次,也是低聲下氣愁眉苦臉的纏著小李讓他老太太開刀。</br> 小李本來打算一口答應下來了,曲筱陽看了老太太的病歷后,就讓小李把老太太轉(zhuǎn)給她。</br> “醫(yī)生,”女人一把拉住曲筱陽的手,看了她胸牌上的名字后,又道,“曲醫(yī)生,我早就聽說你的大名了!您仁心仁術(shù),不會見死不救吧?求求您,我是真看不了我媽這樣受折磨。只要您說,無論手術(shù)費多少錢,我都出,只要能把我媽的病治好。”</br> 同病房的幾個病友,聽她說得這么慘,也紛紛轉(zhuǎn)頭看過來。</br> 曲筱陽好脾氣地沖女人笑了一下,耐心解釋道:“是這樣的,王女士,之前門診的時候,我也跟您解釋過了。您媽媽年事已高,而且本身有很多基礎疾病,實在是不適合做手術(shù)。非要做手術(shù)的話,風險會很高。”</br> 女人一聽就不樂意了,皺眉道:“可我聽說,膽結(jié)石是個小手術(shù)啊。”</br> 曲筱陽:“任何手術(shù),都有它的風險。這個風險大小,是根據(jù)病人本身情況來的。您母親的情況,我的建議是保守治療。”</br> 女人苦著臉,一個勁兒地搖頭嘆氣:“保守保守,這整個膽里都是沙子石頭了,還怎么保守?你能用瓶藥水把它們變沒嗎?她現(xiàn)在這樣,每時每刻都在疼,是要我看著她生生疼死嗎?”</br> 梁紹文是第一次見老太太,曲筱陽在前面和病人家屬說話的時候,他就在后面翻老太太的病歷報告。</br> 越翻神色越是凝重。</br> 他忽然插言道:“我看了下你母親的病歷,之前在其他幾家三甲醫(yī)院也看過了。他們都說不適合手術(shù),這肯定是有道理的。我們的意思,也和他們一樣。”</br> 那個王姓女人嘆了口氣,又幽幽道:“我媽這么大歲數(shù)了,其實我就是想她晚年過得安穩(wěn)點。我從小就沒爸,是我媽含辛茹苦,一手將我和弟弟拉扯大。現(xiàn)在輪到她享天倫之樂了,卻遇上這事兒,我這做女兒的,心里是真愧疚啊……”</br> 她說到情動處,眼淚潸然而下。</br> 病房里的其他病友看不下去了,也紛紛幫忙勸道:“曲醫(yī)生,其實王姐也是想盡點孝心。”</br> “是啊,曲醫(yī)生,啊還有梁教授,我們都知道你們醫(yī)術(shù)高超,嘉和又是咱省里最好的醫(yī)院。就給她想想辦法吧。”</br> 曲筱陽垂眸思考片刻:“……這樣吧,我們先給您母親做些其他檢查,然后再定一下方案。”</br> 女人激動地抹淚:“謝謝曲醫(yī)生,謝謝您!我相你一定能救我母親的!”</br> 出了病房,梁紹文問曲筱陽:“你真打算給她手術(shù)?這女兒看起來不是個好搞的人,她母親的情況,也有點復雜。”</br> 曲筱陽嘆了口氣:“我知道。但怎么說呢……她膽里已經(jīng)全部是石頭了,除了手術(shù)摘除,其實也沒別的辦法。”</br> 梁紹文看她一眼:“你是被她女兒說的單親家庭一個人拉扯兒女長大這故事打動了吧。我看這女兒有點問題,嘴里沒句實話”</br> 曲筱陽搖一搖頭:“我反省了一下自己,我忽然想起我開始學醫(yī)時學的第一課了。”</br> 梁紹文笑了一下:“希波克拉底誓詞啊?”</br> 曲筱陽點頭:“明明當初發(fā)過誓,要對所有病人一視同仁。醫(yī)者,唯一目的是救死扶傷。也不知為什么,當醫(yī)生當久了,反而縮頭縮尾怕這怕那,這違背了我當醫(yī)生的初衷……其實,哪兒有那么復雜,有人需要我救助時,我就應該做我該做的事。”</br> “不遺余力救人是應該的,但前提是也要懂得保護自己。”梁紹文斜睨她一眼,“怎么你去趟T國,突然變得熱血起來了?跟小單學的?”</br> 曲筱陽笑了一下:“沒有……只是我剛才看到老太太的表情,她是真疼。看著挺揪心的,我不能因為一個有問題的家屬,就對病人置之不理。而且,我也不能保證我看人就準啊。”</br> 梁紹文嘆氣:“行吧,收就收吧。不過,這手術(shù)一定要好好準備。千萬別整出什么幺蛾子來。還有,和這病人家屬的術(shù)前談話一定要詳細,要錄像,做好記錄。”</br> 曲筱陽:“嗯,我知道。謝謝老師。”</br> *</br> 曲筱陽下班時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多了。</br> 今天車輛限號,她是坐地鐵來的醫(yī)院。</br> 也許是因為這段時間遇到的事太多,又大多太匪夷所思。加上之前單世鈞也特別叮囑過她,回國也要小心謹慎,多留意周圍。所以她一個人走夜路的時候,總是提心吊膽,甚至有些疑神疑鬼。</br> 比如最近幾天,她就總有種被人盯著的感覺。</br> 曲筱陽從醫(yī)院出來后,她就老覺得身后有人似的,然后一回頭,卻也沒見著什么人影。</br> 下了地鐵后,她擔心有人會尾隨她回家,特地繞了一圈去便利店買了一瓶水。</br> 在店里待了一會兒,沒看見可疑的人,才走出去繼續(xù)往家走。</br> 然而就在她剛拐進小區(qū)那條小街時,忽然聽見身后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br> 感覺到身后那人似乎越走越近,好像就是奔著她來的。曲筱陽心里一凜,毫無預兆地,撒腿就開始往前狂跑,一邊跑一邊摸出包里的手機。</br> 沒想到她一開始跑,后面那人竟然也開始跑了起來。曲筱陽這下更慌了,腳下也跑得更快。</br> “請等一下!”一個男人的聲音在后面喊道。</br> 等,等你抓我嗎?!</br> 離小區(qū)門還有一段距離,曲筱陽一邊跑,一邊著急地打開手機界面。正準備要報警時,一只手,忽然搭上她的肩。</br> 曲筱陽呼吸一窒,心跳都快飆上一百八了,沒辦法了,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yī),看看能不能搞點動靜,叫出附近的居民來。</br> “救命——救……”</br> “曲醫(yī)生。”身后那人忽然平和地開口叫了曲筱陽一聲,聲音聽起來很是有些無奈,“你誤會了。”</br> 曲筱陽驚魂未定,僵硬地轉(zhuǎn)頭,看見一個瘦高的年輕男人,有些靦腆地沖她微微笑了一下。</br> 他舉著手中的一張信用卡:“我是來還你這個了,抱歉嚇到你了。”</br> 曲筱陽定睛一看,那確實是她的信用卡。</br> 但在經(jīng)歷了羅哲羅顯洋這一系列切開黑的狠角色后,曲筱陽看見面上和善的陌生人都有心理陰影了。</br> 她抓著手機后退了兩步:“我認識你嗎?”</br> 那人‘啊’了一聲,露出有些抱歉的表情:“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劉彥,服役于陸軍飛刃大隊。是單隊讓我們來保護你的。本來沒打算露面的,但看你好像有些心神不寧,還把這卡忘在超市里了,才過來找你的。抱歉,讓你受驚了。”</br> 劉彥再次跟曲筱陽道歉。</br> 曲筱陽抓著手機,神色依然有些警惕。</br> “對了,”劉彥忽然想到什么,伸手從自己胸口的衣袋里掏出一個小紅本本,打開來給曲筱陽看,“這是我的軍官證。”</br> 曲筱陽看清上面的字樣,心里緊繃的那股勁兒終于一松,緩了口氣:“對不起,我剛才失禮了。”</br> 劉彥趕緊擺了擺手:“沒有沒有,我完全理解。”</br> 曲筱陽看著他,心情有些復雜地問:“你剛才說……是單世鈞讓你們來的?你們是什么時候開始……保護我的?”</br> 劉彥頷首:“從你回國以后。單隊專門交代了,在羅顯洋沒被逮捕前,要二十四小時跟在你身邊,確保你的安全。”</br> 曲筱陽愣了一下:“二十四……?那我在醫(yī)院的時候,你們也在嗎?”</br> 劉彥微微一點頭:“對,我們也有同志在醫(yī)院守著。所以你可以稍微放松一點,不用隨時隨地這么緊張了。”</br> 曲筱陽心里忽然驀地一暖。</br> 原來,男人一直時刻惦記著她,默默地關(guān)心著她。</br> 就算他人遠在天邊,卻仍像是守在她身邊一樣。不離不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