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第38章
成昱一行聽說單世鈞受了傷,提前訂了機票,片刻也不耽誤地就飛抵T國。</br> 他們一來,原本安靜的病房,立刻便熱鬧了起來。</br> 三個都屬于偏話癆型的,只是話癆程度不同罷了。</br> 白展廷舉著電腦,將攝像頭對準躺在病床上的單世鈞:“參謀長,看得見嗎?沒想到咱平日里威風凜凜的單隊,現(xiàn)在成了這副‘弱雞’模樣,感覺……有點微妙。”</br> “嗯,看來單隊沒有我們還是不行。一匹千里馬必須有四條腿,少一條都不行。正式宣布,單隊‘單飛’失敗。”邱啟也跑到鏡頭面前刷存在感。</br> 單世鈞冷冷說:“你們?nèi)绻e,可以做十組俯臥撐。反正這間病房大,夠你們造了。”</br> 成昱托著下巴,生無可戀地搖頭:“都成這樣了,還能訓人。”</br> 單世鈞:“……”</br> 視頻那頭的林競沒忍住笑出了聲,他看著單世鈞道:“現(xiàn)在知道什么叫‘虎落平陽被犬欺’了吧?”</br> 小白微微側(cè)過頭,悄聲問站在他身邊成昱:“參謀長這是在說我們是狗?是我的錯覺嗎?”</br> 成昱捂臉:“不是錯覺。”</br> 之前單世鈞剛受傷時,林競那邊就掌握了最新情況。</br> 只不過之前單世鈞一直處于半昏迷狀態(tài),現(xiàn)在才稍微好一點了,林競也終于有機會能跟他好好說上話。</br> 玩笑歸玩笑,單世鈞出這么大的事,林競在國內(nèi)也是急得茶飯不思的。他做手術(shù)那晚,林競也一夜沒睡。</br> 林競看著明顯憔悴了一圈的單世鈞,嘆息:“以你的身手,何至于受這么重的傷?那個狙擊手什么來路,你知道嗎?”</br> 白展廷是個嘴上沒把門兒的,立刻接話道:“還不是為了英雄救美!誰讓他逞能,差點兒把命唔……唔唔……?”</br> 話沒說完,就被成昱捂住了嘴。</br> 小白這說話全然不看人臉色的性格,真的是讓成昱心驚又膽顫,膽顫又心驚。</br> 單世鈞微微一點頭:“大概有些眉目。”</br> 八卦三人組齊刷刷轉(zhuǎn)頭看單世鈞,嘴巴一個比一個張得大。</br> “這也行?”</br> “眉目是從哪兒來的?隔空臨摹的?神交的?”</br> “不愧是我單隊,被狙了一次就知道了。”</br> “是比你能耐,你被狙一次肯定直接GG。聽說單隊中槍時還還手了,我真恨沒在現(xiàn)場看到這經(jīng)典場面啊,是吧單隊?”</br> 單世鈞有些忍無可忍地閉了閉眼。</br> 林競率先替他說出了那句心里話:“你們?nèi)齻€,出去,面壁思過。”</br> ……</br> 病房里終于恢復了一片安寧。</br> 林競嗤笑:“你說說,你走哪兒選的這三個活寶?”</br> 單世鈞:“……”大概這就是孽緣吧,三分天注定,七分……靠眼瞎。</br> 林競:“說回正題吧,狙擊手。”</br> 單世鈞:“你還記得我四年前去R國參加國際軍事競賽?”</br> 林競笑了:“為國爭光的事,當然記得。你可是這五年來唯一一個在比賽里拿了個人賽總分第一的中國軍人。”</br> 單世鈞微微一點頭:“差點就不是第一了。有個M國的狙擊手退賽了,你還記得吧?”</br> 林競微微皺眉:“記得你提過……追你追得很緊,還差點把你干掉那個?”</br> “是互相差點干掉對方。”單世鈞糾正他。</br> “但聽說他因為違反了軍紀什么的……后來就退賽了。”</br> 單世鈞點了點頭:“對。”</br> 聽上去像是輕描淡寫兩句話,但當時那種緊張的氛圍,依舊歷歷在目,恍如昨日。</br> 和那名狙擊手狹路相逢,是在狙擊單項比賽中。當時主辦方的賽制是將所有參賽者投入一個規(guī)定范圍的叢林,以一周為期限,讓他們?nèi)我饣ゾ眩幢弧案傻簟钡南群箜樞蚺琶W詈笫O聛淼哪侨耍褪堑谝幻?lt;/br> 從第四天起,就只剩單世鈞和這個狙擊手了。然而兩人都沉得住氣,都懂得隱藏自己的位置,就這樣周旋到了第六天,互相都沒抓到對方破綻。</br> 對方的游刃有余和經(jīng)驗老到,一方面讓他覺得興奮,一方面也讓他有些不寒而栗。單世鈞生平,第一次遇到這么強大的對手。仿佛在和鏡子里的自己作戰(zhàn),不到最后一刻,勝負難斷。</br> 可惜那人在第六天的時候,就被迫退賽了。</br> 沒想到現(xiàn)在成了雇傭兵。</br> 林競沉默了片刻:“如果真是這個人,那這次行動的難度很大。我們可能需要從根本上調(diào)整策略。你有多大把握,是這個人?”</br> 單世鈞想了想:“百分之六十吧。”</br> 他是根據(jù)對方的狙擊的習慣和第六感來判斷的。狙擊手之間互相有個特殊的頻道,尤其是對交過手的狙擊手,多少有點感覺。</br> 當然,話也不能說滿了。萬一那人有個孿生兄弟呢?</br> 林競沉默片刻,問:“你要不先回國好好養(yǎng)傷?這次合作,我們本來就是賣他們一個人情。取消行動,也不是不可以。”</br> 單世鈞漠然道:“你在開玩笑?”</br> 林競耐心地說:“我在問你的意思。狀態(tài)不佳的話,最好不要硬上。你明白這個道理。”</br> 單世鈞長長吁出一口氣:“羅顯洋已經(jīng)急了,千載難逢的機會,我不想就這樣放過。他越急,就會越快露出馬腳。而且這次不僅有我們,還有黎宴成和舒藍那邊的助力。參謀長,這事我不想再拖了……等下一次機會,不知又要等幾年。”</br> 林競沉吟片刻:“前有狼后有虎。這次的情況不好應付。”</br> 單世鈞點頭:“所以,擒賊先擒王。如果沒有了羅顯洋,那幫雇傭兵就等于是沒了行動理由。沒了金主,自然便會罷手。”</br> 林競:“那我再調(diào)一個小隊過來協(xié)助你們……凡事小心。”</br> 單世鈞:“謝謝參謀長。我以為……你會極力反對?”</br> 林競笑了一下:“不,出于私心,我也希望羅顯洋這案子能早點了結(jié)。這樣你也能放下心結(jié),認真考慮下轉(zhuǎn)崗的事情了。”</br> 單世鈞輕輕‘嗯’了一聲。</br> 林競微一挑眉:“嘿,奇也怪哉,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以前跟你說轉(zhuǎn)崗的事,你都是滿口推脫和敷衍。這次居然認真答應了。”</br> 單世鈞:“……”</br> 林競形容夸張地嘆了口氣:“戀愛中的男人,果然不一樣,嘖嘖。”</br> 單世鈞:“……”</br> 林競眼中劃過一抹促狹:“還裝死?你就不打算跟我說說曲醫(yī)生的事?”</br> 單世鈞微微一揚眉,終于有了回應:“說什么?”</br> 林競忽然收了調(diào)笑的表情:“你心里有沒有怪我……把她送到T國來?這次出了這種事,我也要負一定的責任。”</br> 單世鈞搖了搖頭:“陰差陽錯。誰也怪不得。”</br> 這事還真不賴林競。撮合兩人是兩邊介紹人一起商議合計的主意。梁紹文中了泰國游的獎是真,林競不過是將計就計順水推舟讓單世鈞也一起去了。</br> 林競頓了頓:“聽舒藍說,你跟人姑娘鬧了點兒矛盾?”</br> “舒藍這么八卦?”</br> 單世鈞蹙眉,從眼神里能看出明顯的不悅情緒。</br> 林競:“這不怪她,是我問的。”</br> 單世鈞:“……”</br> 林競:“我倆這關(guān)系,你就不用瞞著我了。我就問你一句話,這姑娘,你中意不?”</br> 單世鈞爽快地一點頭。豈止是中意,簡直就是相當中意。不能再好了。</br> 林競:“行,那你也別糾結(jié)這那的了。趕緊跟人姑娘說清楚。過了這村,就沒這店兒了。你這邊猶豫,人轉(zhuǎn)頭嫁人了你都沒地兒哭去。”</br> 單世鈞嘆了口氣:“林隊,我在顧慮什么,你是真不懂?”</br> 同為特戰(zhàn)隊出來的,經(jīng)歷過這樣的日子,他相信林競是理解他的。</br> 單世鈞很難得的,用了舊稱來稱呼林競。自從林競離開獵鷹小隊,升職后,這些年也只有在私下談話交心,說到激動處,他們這些老隊員才會用上這個稱呼。m.</br> 林競安靜了一會兒,似乎是陷入某種回憶,隔了許久,他才緩緩說道:“你也知道,我和你嫂子,一開始也走了些彎路。人一輩子很短,那些被耽誤的時間,卻再也找不回來了。我覺得我在利維亞學到的最有意義的一課就是,不要擅自替別人的人生做決定。你覺得對她最好的選擇,只是你覺得而已。活在當下,便應珍惜當下。”</br> 單世鈞沉默片刻:“隊長,我情況和你不一樣。你也知道,羅顯洋現(xiàn)在高價懸賞我的人頭。這事不解決了,誰都安生不了。”</br> 單世鈞頓了頓:“我不喜歡開空頭支票。給人希望,再給人重重一擊,擱誰誰受得了?我現(xiàn)在不管不顧和人姑娘在一起,才是不負責。”</br> “我知道。”林競氣笑了,“你是木魚腦袋嗎?你怎么想,就怎么說。說個實話而已,有這么難嗎?我看曲醫(yī)生是個明事理的,你好好解釋人家未必不會理解。”</br> 單世鈞:“……我考慮一下。”</br> *</br> 自從那日鬧了些不愉快后,曲筱陽和單世鈞兩個人都很有默契地沒去提這件事。單世鈞也沒有再窮追不舍地繼續(xù)催促曲筱陽回國。</br> 兩人就這么相安無事地相處了幾日。也多虧耍寶三人組的存在,兩人之間相處少了分尷尬,病房里總是洋溢著嘻嘻哈哈的歡樂氣氛。</br> 單世鈞確實是身體底子好,再加上曲筱陽連日來的悉心照顧,他的傷勢轉(zhuǎn)好了不少。至少能自己起身去洗手間,也能慢慢走動了。</br> 這天下午,臨近黃昏時,單世鈞才從下午覺中醒來。睡覺,是他恢復體力的最好的辦法。這些日子以來,除了吃飯,談公事,他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恢復體力是一方面,另一個原因是……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曲筱陽。</br> 然而這會兒,單世鈞剛睜開眼,就見曲筱陽坐在病床邊,沖他溫柔地笑了那么一笑。</br> 窗外陽光正好,女人沐浴在金黃色暖光里,本就精致的五官又平添了幾分靜謐的柔美。</br> 單世鈞感覺自己的心臟急速地跳了兩下,于是微微別開眼,不再和她對視。</br> 病房里只有他們兩人的時候,單世鈞整個人都會處于一個比較緊繃的狀態(tài)。其實有關(guān)曲筱陽的所有,她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能輕易牽動他的情緒。</br> “今天夕陽特別美,我陪你出去走走吧。老悶在病房里也不好。”</br> 曲筱陽好似心情很好的建議道。</br> 單世鈞這才注意到,她手邊放了一張輪椅。</br> 他心中幾個想法轉(zhuǎn)了一遍,剛要開口,便聽曲筱陽又道:“或者說,你陪我出去走走吧。”</br> 單世鈞最后還是答應了曲筱陽。</br> 她軟聲跟人說話的時候,尤其是看他時的眼神,很難讓人拒絕。</br> 單世鈞本來想自己走下樓的,但被曲筱陽竭力阻止了。</br> “我承認你很強,但畢竟不是鐵打的。試著偶爾依靠一下別人,也沒關(guān)系的。”</br> 這家私人醫(yī)院坐落在臨海的一個僻靜的小灣區(qū)。院內(nèi)直接引入了當?shù)氐臒釒е参铮▓@內(nèi)樹木叢生,鳥語花香。確實是個修養(yǎng)的好地方。</br> 坐在花園里時,能聽到遠處海浪的聲音。</br> 在這里安靜的聽海,看著天際漂亮的火燒云,內(nèi)心的種種喧囂躁動,對未來的不確定和不安,在這一刻忽然就平靜了下來。</br> 單世鈞一側(cè)頭,便剛好看見坐在他左手邊的,女人恬靜的側(cè)臉,宛如謫仙一般。</br> “怎么樣,很美吧?”曲筱陽有些入迷似地望著天邊燦若流火的云霞,微微一笑,“出來走走,心情會開闊許多。至少我是這樣覺得的。”</br> 海風吹過,輕拂她的柔順的發(fā)絲,有幾根似有意若無意地掃過單世鈞的唇。</br> 留在唇上淡淡的甜香,久久不能散去。</br> 男人專注地盯著女人的側(cè)臉,眸中繾綣萬千。</br> “美。”他答。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