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第33章
曲筱陽在槍響后,感覺全身血液都凝固了。有那么一段時間,整個人腦子都是懵的,手腳冰涼,呼吸窒住。腦袋里似乎塞滿了絮亂的麻團(tuán),又似有高頻電流的聲音在尖嘯。</br> 曲筱陽緩緩眨了眨眼,在那么幾秒鐘內(nèi),陳列室中發(fā)生的一切在她眼里竟有些像慢放的無聲電影……</br> 在韋恩扣下扳|機(jī)的瞬間,單世鈞整個人迅速向前一撲,同時將手中的窗簾桿用力投擲了出去。</br> 窗簾桿在他強(qiáng)大的臂力和前撲時的加速度疊加下,宛如一支疾如閃電的標(biāo)槍,‘咻’地朝著韋恩破空而去,精準(zhǔn)地?fù)糁辛怂脴尩氖滞蟆?lt;/br> 那窗簾桿本來就是實(shí)木的,死沉。單世鈞瞄的位置非常刁鉆,加上手腕本就是人最脆弱的關(guān)節(jié)之一,當(dāng)下韋恩的槍就脫了手。</br> 韋恩槍脫手的剎那,就心知玩脫了。但他經(jīng)過長期訓(xùn)練的身體本能,第一個反射性動作便是立刻撲去搶槍——可惜,單世鈞根本沒給他這個機(jī)會。單世鈞在前撲動作后,緊接著就借勢一個前滾翻,直接翻到韋恩身前,再接一個迅猛的掃堂腿……一套動作耍得那叫一個行云流水,絲毫多余的動作都沒有。每每出手,都是精準(zhǔn)打擊。</br> 韋恩槍沒撿到,反而被單世鈞掃了個大馬趴。</br> 單世鈞則直接一翻身躍到他背上,以膝蓋將他死死頂住,壓在地上。手起手落間,單世鈞已完成補(bǔ)刀——他將麻醉劑從韋恩的后頸方打入了他的身體。</br> 于是,繼兩位戰(zhàn)友‘光榮犧牲’后,韋恩也加入了撲街大隊。</br> 而這一切,都發(fā)生在短短幾秒鐘之內(nèi)。</br> 對普通人而言,可能就是眨眨眼的功夫吧。</br> 曲筱陽瞳孔微顫,剛才一直憋在胸口的氣,這才慢慢吐了出來。他活著,他沒事!</br> 單世鈞倒是沒忘記自己是來干什么的,放倒韋恩后,他從地上撈起了那兩條長長的窗簾布,甩到肩上。</br> 在曲筱陽的視角里,逆光走向她的高大男人,像極了從古戰(zhàn)場走出來的戰(zhàn)神。</br> 此時,曲筱陽才像剛剛恢復(fù)了心跳似的,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整個人終于活過來了。</br> 單世鈞握住她的胳膊,微微一用力,便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br> 男人單手撫上她的臉,拇指輕輕拭過曲筱陽眼角的淚。</br> “抱歉,嚇到你了。”</br> 曲筱陽愣了一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眼淚什么時候飆出來的。</br> 曲筱陽捂住嘴,某些后知后覺的情緒來得兇猛又激烈,她用手背迅速擦了一下臉上的淚痕,哽咽道:“我剛才以為你……我以為……”</br> 她還以為他中槍了。那一瞬間恐懼滅頂?shù)母杏X,無法形容。至于其他紛雜難解的情緒,后來才涌上心頭的。</br> “別怕。我沒事。”單世鈞的聲音沉緩而有力,令人安心。</br> 他拉起曲筱陽后,兩人繼續(xù)朝會館后方的消防陽臺迅速跑去。</br> 防火陽臺的入口通道很狹窄,周圍都是運(yùn)轉(zhuǎn)的電機(jī)。</br> 擋住他們?nèi)ヂ返氖且坏郎狭随i的厚重的鐵門。門大概本來的設(shè)計不是能上鎖的那種,但有人人為地用的那種老式的大鐵鎖將門鎖住了,需要鑰匙才能打開。而只要出了這道門,他們就能順著防火樓梯逃出這座會館了。</br> 自由和他們的距離,僅僅一門之隔。</br> 曲筱陽:“……”</br> 誰說車到山前必有路的?事實(shí)就是,性命攸關(guān)的時候,大部分人都是非酋,無路可走才是常態(tài)!</br> 曲筱陽剛來得及嘆了口氣,就見單世鈞一臉冷漠地舉起手中的槍……</br> 喂等等,他不會是想用槍把這鎖直接崩了吧?這么近的距離,子彈絕對會反彈回來的!</br> “等一下……”曲筱陽剛想要阻止單世鈞的送人頭的行為,就見單世鈞用手中的槍托用力砸了一下掛著門鎖的鐵片。</br> 曲筱陽尷尬地收回躍躍欲試的手。也對,她都明白的道理,單世鈞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她還是做點(diǎn)有用的事吧……比如,守住男人的后背。單世鈞沒有長第三只眼,如果這個時候有人追過來再開一槍,那他們的情況就很不樂觀了。</br> 剛才發(fā)生的事,曲筱陽不想再經(jīng)歷第二次了。剛才她就想好了,如果是她中槍,單世鈞至少能帶著她逃走。但如果單世鈞中槍,那可能兩人都要GG了。如果兩人中必須有人要受傷,那也只能是她,不能是單世鈞。</br> 單世鈞第一下重?fù)粼蚁氯ィF片就已經(jīng)歪到一旁。他緊著著補(bǔ)了第二下,于是整個門鎖連帶鐵片,一起被他砸落在地。</br> 單世鈞手握門把,微微用力,‘吱呀’一聲拉開鐵門。</br> 單世鈞一回頭,就見曲筱陽背對他而站,神經(jīng)緊繃地盯著通道入口處。而且不知曲筱陽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她站的位置,正好擋住他的后背。</br> 單世鈞不合時宜的想起那句‘你的后背,交給我來守護(hù)’。盡管,這個守護(hù)他后背的人,只是個柔弱的女人。但在這一刻,單世鈞的心口還是驀的一熱。</br> “筱陽,走。”</br> 推開門,外面就是消防陽臺和防火樓梯。</br> “這……”</br> 曲筱陽看見通往下層的樓梯被一道從地面延展到天花板的鐵網(wǎng)門封的死死的,愣了一下。</br> 這門用的是那種密碼鎖,又不可能像之前那樣暴力拆除。她趴在陽臺邊緣朝下一層看了一眼……難道要扒著護(hù)欄一層一層地翻下去嗎?!如果這是一場游戲,那一定是地獄模式的。</br> 曲筱陽正想回頭問問單世鈞怎么辦,便見男人已經(jīng)將之前拿到的那兩片窗簾頭尾相接綁到一起,打了一個死結(jié),而后又將其中一頭緊緊綁到門外側(cè)的鐵棍一般粗的把手上,另一頭握在手中。</br> 曲筱陽:“?”</br> 單世鈞試了試帆布的韌度,露出一個滿意的眼神。</br> 他轉(zhuǎn)身背對曲筱陽蹲下|身:“來。”</br> “呃……?”</br> 曲筱陽雖然滿腦子問號,但也不敢耽誤時間,快速趴在了單世鈞背上,摟住了他的脖子。</br> “抓緊我。”單世鈞一邊說著,一邊兩手抓著窗簾布,一腳蹬上了消防陽臺的鐵欄桿。</br> 曲筱陽:??!</br> 感受到那不太牢固的鐵欄桿在男人腳下顫巍巍的搖晃,曲筱陽立刻抱緊了單世鈞的脖子。</br> 就在這時,消防陽臺的鐵門被人從里面拉了一下……</br> 曲筱陽心臟頓時蹦到了嗓子眼兒。他們追上來了。</br> 單世鈞片刻也沒猶豫,雙腳在鐵欄桿上用力一蹬,整個人蕩了出去,而后雙腿交叉,微微地絞住窗簾布下端,兩手抓著那條窗簾布快速向地面滑去……</br> 曲筱陽下意識地閉了閉眼。</br> 等她再睜開眼時,單世鈞的手已經(jīng)滑至窗簾末端。然而,因?yàn)檫@兩條窗簾加在一起,也高不過三層樓,他們距離地面,還有五米左右。</br> 曲筱陽緊張地咽了口唾沫,便見單世鈞忽然直接松了手。</br> 身上傳來短暫的失重感,將曲筱陽那一聲尖叫堵在了喉嚨里。</br> 然而他們并沒有掉下去,單世鈞松手后,攀住了二樓消防陽臺的地板。</br> 有了這個緩沖,他再次松手,到落地,就剩有一米多的高度了。</br> 單世鈞平穩(wěn)落地后,迅速將曲筱陽放了下來。而曲筱陽聽到樓上傳來動靜。一抬頭便見兩名保安打扮的白人男子追到了陽臺邊上。</br> “別回頭,跑起來!”</br> 從一樓陽臺,到他們停車的位置,短短十米的距離,曲筱陽用出了跑百米處沖刺的爆發(fā)力。</br> 她聽了單世鈞的,沒有回頭。有那么一瞬,她感覺到了子彈擦過她的腳邊……</br> 單世鈞和曲筱陽幾乎是前后腳鉆進(jìn)了車?yán)铩?lt;/br> 單世鈞快速發(fā)動了引擎,油門一腳踩到底,汽車像離弦的箭,飛速駛出后巷,鉆入了主干道的茫茫車流之中。</br> 生死時速。真的是,生死時速。</br> 曲筱陽在車?yán)镒撕靡粫毫耍瑓s依然心跳如雷,手腳發(fā)麻,心有余悸。</br> 消防陽臺上那道鐵門,是朝里開的。里面的人要想出來,必須從里拉開。而剛才單世鈞將窗簾布綁在門外側(cè)把手上,兩人滑降時的重力,就成了擋住追兵的天然阻力。如果不是因?yàn)閾趿怂麄冞@么一會兒,只怕現(xiàn)在他二人就要被打成篩子了。</br> 這做法好聰明,既快速地逃離了現(xiàn)場,又擋了敵人追蹤的步伐,一舉兩得。她完全沒有想到。</br> 曲筱陽此時得了喘息的機(jī)會,開始慢慢回想和梳理一些細(xì)節(jié)……她忽然意識到,身邊這個男人的思維縝密和深謀遠(yuǎn)慮,都有些超出常人能理解的范疇了。他的每一個行動,似乎都不是只看眼前這一步的,而是提前想好了兩三步。只有極端的生存環(huán)境才能打磨出這樣敏銳的洞察力,和高度的警惕性。</br> 曲筱陽不禁好奇,男人之前到底過著什么樣的日子?</br> 然而,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br> “你……是之前就料到會發(fā)生這種事嗎?”</br> 曲筱陽忽然想到,兩人剛到會館時,單世鈞沒有選擇將車停放在會館正門外的公共停車場,而是將車停到了這種小街暗巷。</br> 她倒是不知道,從這條后巷鉆出去,竟然能直接上主干道,倒是挺方便的。莫不是,這也在他的計算之中?</br> 而且,單世鈞今天來會館前,就隨身攜帶了麻醉針。而進(jìn)了會館第一件事,便是去拿樓層地圖……若說他對今日之事毫無所覺,那是不可能的。</br> “也算不上料到。這件事我稍后跟你解釋。”單世鈞簡短答道。</br> 果然。</br> 單世鈞的回答,肯定了曲筱陽的猜想。</br> 曲筱陽轉(zhuǎn)頭看了單世鈞一眼。男人有事瞞著她,一件他從一開始就知道的事。</br> 單世鈞一邊開車,一邊拿出手機(jī),撥了一個沒有顯示姓名的號碼。</br> 那邊響了三聲后,接通。</br> “喲單隊,怎么半夜三更給我打電話?怎么,想我了?”</br> 單世鈞開的是功放,女人自帶魅惑效果的御姐音頓時充斥在狹小的車內(nèi)空間。</br> 曲筱陽:“……”</br> 曲筱陽沉默了一下,默默轉(zhuǎn)頭望向窗外。</br> 單世鈞冷聲道:“沒時間跟你說笑。現(xiàn)在羅顯洋的人在追我們。”</br> 曲筱陽豎起耳朵,捕捉到了最關(guān)鍵的三個字——羅顯洋。這個名字她聽到過,之前在紅羽鎮(zhèn)出事后,在緝毒大隊做筆錄時,那邊的副隊長也有問過她——問她阿哲有沒有提到過‘羅顯洋’這個人。這人看來和阿哲,以及他身后的集團(tuán)脫不了干系。</br> 一些看似互不相干的信息在此刻被串聯(lián)起來。曲筱陽腦中有了些隱隱約約的猜測。一個讓她覺得背脊生寒的猜測。</br> 電話那頭默了兩秒。</br> “你們?……你和那個小醫(yī)生在一起?”女人問。</br> ‘小’醫(yī)生?</br> 曲筱陽微微一挑眉,神色莫名。</br> 單世鈞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枺骸拔覀儸F(xiàn)在不能回酒店了,這邊的警方估計也是靠不住的……你的船離哪個碼頭最近?”</br> 女人收了調(diào)笑的調(diào)調(diào),正色道:“204號碼頭,我會派人過來接應(yīng)你們。把你的定位打開,我好隨時追蹤你。”</br> 她頓了頓:“你確定是羅顯洋的人?”</br> 單世鈞冷嗤一聲:“除了他,我想不到第二個人。”</br> *</br> “頭家,他們跑了。”</br> 離會館不遠(yuǎn)處的一輛黑色的賓利凡爾賽65里,男人慢條斯理地解開襯衫領(lǐng)口最上方的兩顆紐扣,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拿起手側(cè)小吧臺上的一杯香檳,慢慢抿了一口。略帶陰柔氣質(zhì)的桃花眼中閃過一絲似有若無的陰鷙。</br> “那就看他們有本事能跑多遠(yuǎn)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