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鵝蛋臉少女羞得面孔通紅,再顧不上儀態(tài)端方與否,跳起身來,撲至跟前,作勢欲打:“章靜琴,讓你再亂說,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章靜琴被她追得滿屋子跑,不一會兒就氣喘吁吁,躲在折屏后面討起饒來:“鸞姐姐,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下晝的陽光透過菱花窗照進室內,將一切人與物都灑上一層朦朧的淡金色,顯得那樣溫暖而又不夠真實。
顧嬋擁著薄被懶洋洋靠著漆木憑幾,靜靜地看她們嬉鬧,本是眉眼彎彎、唇角含笑,卻忽然落下淚來。
五日前,她從昏睡中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竟回到了十二歲那年的冬天。
顧嬋根本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死后重生,那不是只存在于話本子里,杜擬出來的故事么?怎么可能真的發(fā)生?
她在夜里茫然瞪大雙眼不愿入睡,生怕只是做了一場夢,再次睡醒又回到鳳儀宮里。
而每朝早,她睜開眼,望著床頂嵌板精雕細琢的纏枝花紋,肯定了自己身在何處,又覺得分不清過去那五年是幻是真。
顧嬋嘗試與母親寧氏討論,她揀著大事,才開頭講了幾句便被喝止,一迭聲告訴她這都是發(fā)燒燒糊涂了做的噩夢,不許她再提。
她欲分辯,若全是夢,夢里的生離死別又怎能件件都那樣鮮活深刻?
她想再舉例,一抬眼見到母親為了照顧她,連夜不曾睡好而略見憔悴的容顏,便硬生生住了口。
如果按照“夢里”的軌跡,母親能陪伴自己的時光已不足三月。
現(xiàn)今是元和二十年,同年九月初,顧嬋的父親顧景吾外放至幽州承宣布政使司任布政使,妻子兒女皆隨同前往。
幽州府處于北地,冬日嚴寒遠非京師可比,時至臘月,連場大雪換新貌,顧嬋還是孩子心性,玩起雪來興奮忘形,感染風寒,大病一場。
她清楚記得,自己病愈不久母親也開始生病,初時只是精神不濟,后又添了嘔吐之癥,換過幾個大夫也看不出緣由,大都說水土不服,不宜操勞。寧氏自己還擔心是有孕,只是月份淺才看不出。但終歸都不是大事。
誰知到了二月中,母親竟然一病不起,驟然長逝。
若是夢,說出來白白害母親擔驚受怕。
若是真……
“璨璨,怎么哭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馮鸞已滿十四歲,到底年長心細些,玩鬧中也能注意到顧嬋的不妥。她撇開章靜琴,走至榻前,染著蔻丹的小手探在顧嬋額頭試了試,見溫度正常才松一口氣。
“我沒事,只是那時病著,以為自己要死了,再也見不到你們……”顧嬋頓一頓,哽咽道,“又能和你們在一起,一時太歡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