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魂縈舊夢 !
陸凌桓那里眼睛不是眼睛眉毛不是眉毛地出去,林嫮生這里又不肯開門出來,把章麗娟急得團團轉(zhuǎn),好不容易等到林開愚回來,連忙把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又嘆氣說:“全是那個瘋子不好,明明阿拉囡囡要訂婚了,伊還一只只花籃送過來,凌桓曉得勿開心也正常的呀。”
可林開愚明白陸凌桓的個性,他就是不高興了,也不會沖著林嫮生發(fā)脾氣,兩個人之間只怕還有其他誤會,所以同章麗娟講:“我?guī)袜镟镏v幾句。”講完就朝樓上走去。
林開愚一向是個開明的父親,所以林嫮生和他一直是比較肯講真心話的,沒想到就是他上去敲門,林嫮生也只是講她需要冷靜,還是不肯放林開愚進去。林開愚沒有辦法,只能再去問陸凌桓。
哪里曉得電話打到陸宅,陸凌桓不在家。因為陸凌桓是關(guān)照過家里今天去林家吃晚飯的,所以管家接著電話還奇怪,只不過林開愚是陸凌桓的老師還是未來的岳丈,他一個下人不好追問,還得答應(yīng)林開愚等陸凌桓一回家就把他打過電話的事轉(zhuǎn)告。
找不到陸凌桓叫章麗娟和林開愚更不放心,這才就換章麗娟上去,哄林嫮生下來吃夜飯,預(yù)備再套套口風(fēng),哪里曉得林嫮生盡管下來了,可是叫他們問了幾句就發(fā)了脾氣:“我已經(jīng)說過不要問,我要講自己會講的,還要問。”講完把碗筷一推跑回了房間,林開愚和章麗娟夫婦兩個面面相覷,只好跟了上去。
林嫮生坐在房間床前的地板上,人團成一團,一聲不出地聽著林開愚和章麗娟在外面勸她,一直等到外面一點動靜也沒有了才嘆出一口氣。她自問從來沒有給過石野村半點機會,就是好顏色也沒有給過他,甚至見面的次數(shù)也是寥寥可數(shù),他怎么就會完全陷入自己的臆想中,瘋狂到?jīng)]有理智的地步,把她也逼到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忽然馬路上好象有輛汽車開了過來,就在窗下那個位置停了下來。也不曉得哪里來的感覺,林嫮生撐著床站了起來,幾步走到床前,匆忙得把跟在她腳邊的煤球也踢到了一邊。
窗外的路燈下停著一輛汽車,車外站著個穿著軍裝的男人,身材高大,正抬頭朝她看過來,盡管距離遠,光線也昏暗,林嫮生還是清清楚楚地能看到他臉上的笑容。
是顧墨笙。
是去了山西的顧墨笙。
是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山西的顧墨笙。
林嫮生往后退了兩步,忽然間一個轉(zhuǎn)身撲到門前,打開了房門。
門打開的瞬間,林嫮生居然看到了陸凌桓,他正對著她笑,好象下午的事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林嫮生看見陸凌桓連著阿哥也沒叫一聲,就轉(zhuǎn)頭往樓下跑,陸凌桓連忙跟上去,跟著林嫮生跑下樓,跟著林嫮生跑出林宅,奔到了馬路上,再眼睜睜地看著她跑過馬路一直跑到站在福特車面前的顧墨笙面前。
顧墨笙在林嫮生眼中一直儀容整潔,風(fēng)度氣質(zhì)上佳,可眼前的顧墨笙下巴上密密麻麻地都是胡茬,兩只眼睛里布滿了血絲,頭發(fā)蓬亂。
林嫮生嘴唇動了動,叫出了聲:“顧墨笙。”
顧墨笙看見林嫮生一路跑到他面前,就笑了,又講:“你別過來,我還沒來得及換衣服,身上都是灰。”似乎根本沒看見跟在林嫮生身后的陸凌桓。
林嫮生原本情緒還算平靜,叫他講了這句之后鼻子就有點酸,指了指他身后的福特,原本黑亮的車身也布滿了灰塵泥垢。
顧墨笙回頭看一看,轉(zhuǎn)過來對林嫮生若無其事地講:“我?guī)е緳C和警衛(wèi),路上幾個小時一換人開回來的,我以為一天一夜應(yīng)該夠了,沒想到計算錯誤,有些道路路況不好,開不出速度,所以回來晚了。和你打聲招呼就回去休整,你也早點休息,具體情況我們明天再商量。”
林嫮生想要點頭,兩滴眼淚先落了下來,退后兩步看著顧墨笙上了汽車。福特從她面前慢慢開過,緩緩地駛?cè)牒谝埂?br/>
一直等到顧墨笙走遠了,陸凌桓才走到林嫮生身后,輕聲問:“是你告訴他的?山西開回來一千五百多公里,也不容易了。”
林嫮生轉(zhuǎn)身看著陸凌桓,陸凌桓勉強笑一笑:“我下午從家里出去,在外面轉(zhuǎn)了一回就后悔了,我大你這么多,本來就該讓著你的,可是為了點小事就逼你,是我錯了,所以想回來向你道歉,再好好商量怎么辦的。沒想到他也回來了。
”
林嫮生想要解釋,可是又不知道從哪里解釋起。
陸凌桓抬起手,遲疑了下,終于落在林嫮生頭發(fā)上:“我知道的,顧云飛是他爸爸,有什么事他出面比較好。”講完手從她頭上一路滑落下來,牽住了她的手掌。
林嫮生看著陸凌桓的手,咬住下唇,到底沒從他手上把手抽回來。她從家里跑出去把林開愚和章麗娟也驚動了,看著陸凌桓拉著她回來,章麗娟就講:“儂只小鬼,半夜里發(fā)啥瘋跑出去,嚇煞人了。”
林嫮生剛想開口,陸凌桓就搶在她前面:“師母,沒事的,嫮生只是不開心出去走走,有我跟著呢,不會有事的。”又轉(zhuǎn)頭對林嫮生說:“你剛才不是說累了要早點休息嗎?上去吧。也回去了。明天記得給我打電話。”語氣一貫的溫柔,溫柔得叫林嫮生多看了他一眼,還得著陸凌桓一個微笑,就好象平常的日子一樣。
陸凌桓知道他這個狀況不對,他現(xiàn)在是林嫮生的未婚夫,他完全有立場有資格問林嫮生為什么寧愿通知顧墨笙也不告知他,可是他不敢,他害怕,怕從林嫮生口中聽到他不想聽到的話,怕林嫮生告訴他,她對顧墨笙的信任和依賴的程度超過了他。
他走出林家坐進汽車,從汽車里看向林嫮生的房間,房間里的燈一直亮到了天亮。
固然林嫮生和陸凌桓兩個都一夜沒睡,顧公館也是熱鬧了一夜,原本在山西的顧墨笙風(fēng)塵仆仆地回了家,叫顧云飛和田慧珠都十分意外。
顧墨笙也算鎮(zhèn)定,先回房洗了澡,把里外衣服都換了,甚至還吃了碗加了雞蛋的油潑辣子面才到了顧云飛的書房:“父親,我想和您談?wù)劇!?br/>
顧云飛看著顧墨笙坐到面前:“什么事?”
顧墨笙雙手交疊在腹部:“父親,就算石野村有問題,您也不應(yīng)該連累無辜的人。”
顧云飛撐著書桌俯身傾向顧墨笙:“你是指林嫮生嗎?”
顧墨笙抬頭迎向顧云飛的目光,寸步不讓:“她年紀輕,經(jīng)歷又單純,更沒有經(jīng)過專業(yè)訓(xùn)練,您怎么會想到叫她去做這么危險的事。”
顧云飛坐回太師椅,反問:“林小姐給你的消息?”
顧墨笙回答:“誰給我的消息不重要。我只是想知道,您為什么會做這樣的決定。先不說如果嫮生失手,她本人會有危險,一旦引起石野村警覺,毀滅了證據(jù),您預(yù)備怎么辦?”
顧云飛點了點頭,不答反問:“你收著消息就一路從山西開車趕回來?福特車的車胎已經(jīng)磨不能看了,碧笙知道你回來也不透個消息。”
顧墨笙提高了聲音:“父親。”
顧云飛端正了神色看著顧墨笙:“你一直是理智的,墨笙,可是這次你感情大于了理智,所以不能做出冷靜判斷,我理解。不過,你最好聽我講,如果你聽完還是決定不讓林小姐參與,我沒意見。”
“石野村一直在和關(guān)東軍做生意,盡管現(xiàn)在關(guān)東軍在東北還算安分,可是他們會安分多久誰也不知道,石野村既然在為關(guān)東軍做事,那么他應(yīng)該知道有多少補充給養(yǎng)去了關(guān)外。我雖然不是良善,可我也是軍人,我有我的職責(zé)。”
顧云飛講的這些就是顧墨笙也不得不承認有理,嗯了聲:“如果是這樣我想我手上應(yīng)該有點您需要的資料。”
當時發(fā)現(xiàn)石野村和兩個東洋人來往之后,顧墨笙就叫人查過石野村的底,查到石野村的身世,也查到石野村和東洋人做生意,只是那兩個東洋人明面上的身份是東洋商人,也不好因此動石野村,所以這幾條消息暫時扣在了顧墨笙手上,現(xiàn)在顧云飛既然需要,他自然可以交出來,也許可以從中有新的收獲。
顧云飛自顧講下去:“林嫮生和陸凌桓已經(jīng)準備訂婚了,都到了這個時候,石野村還不肯死心,我想,依照他的精神狀況,謀夫奪婦這種事他絕對做得出來,你想林小姐一直被個瘋子糾纏嗎?你調(diào)查過他,應(yīng)該知道他是日籍,上海是有日租界的。”如果理由不充足地把個日本人關(guān)進監(jiān)獄,日本領(lǐng)事館肯定不能善罷甘休,要生出多少事來。可是如果抓到石野村以一個普通商人的身份倒賣軍用物資給關(guān)東軍,至少可以名正言順地把他驅(qū)逐出境。
顧墨笙皺眉:“父親就是這么說服,不,哄騙嫮生的?”
聽到這句話,顧云飛抓起辦公桌上的文件夾朝著顧墨笙砸了下去。
顧墨笙頭一側(cè),讓開了文件夾:“父親,您這個舉動只能讓我覺得我說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