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縈舊夢 ！
    林嫮生收著電報時天才亮，迷迷糊糊地被吳媽從床上叫起來，原本還奇怪哪個人會得拍電報給她，一看到電報原文就清醒過來，下床沖到窗口往外看，一輛送牛奶的車子搖著鈴鐺經(jīng)過，還有拎著菜籃子的人來來往往，看起來正常得不得了。她慢慢地吐出一口氣，回到床邊坐下來，逼著自己冷靜下來，試著分析目前掌握的情況。
    起先她是懷疑石野村不能接受她和陸凌桓要訂婚，已經(jīng)失去理智，所以跟蹤他們意圖綁架，用的是專業(yè)的手法，偏偏又故意在陸凌桓面前打草驚蛇，更叫人奇怪的是，故意在陸凌桓面前現(xiàn)身以后，這些人就好像把她和陸凌桓都忘了，一點動作也沒有？
    如果沒接到顧墨笙這個電報，她或許還能以為是顧云飛派人出面調(diào)查以后，石野村對顧云飛的身份多少有些顧忌，所以按兵不動。可是偏偏顧墨笙拍來了加急電報。
    盡管林嫮生因為顧墨笙對待他前妻的行為有看法，所以不肯接受他的感情，可是也知道顧墨笙算是個正派人，做不出編造事跡的事來，不然在她知道他對他前妻冷暴力因為反感他的時候完全可以編造些理由來為自己解脫罪責(zé)，可是他一句也沒為自己講，更何況是二十多個人死亡這樣大的事。林嫮生相信顧墨笙不會編這種故事，再講，編這種故事對他有什么好處？
    如果顧墨笙那邊是意外事故，或者她這里僅僅是幾個清幫出面搗亂，她還能說服自己相信這是巧合，可是顧墨笙家里的煤礦叫人收買了人命來制造冒頂事故的同時，還有人配合罷工，而她和陸凌桓叫人用專業(yè)手法跟蹤，林嫮生半點也不相信這是巧合。
    那么這個人到底是不是石野村？如果是石野村，他哪里來這樣的手段和能力？如果這個人不是石野村，那他這么做是為什么？
    她不過是個歷史學(xué)家的女兒，陸凌桓也只是個商人，就是把他們兩個一起綁架了，能得到什么？能影響什么？陸凌桓家里已經(jīng)沒什么能做主的直系親屬了，他父母未必受得了這個刺激。那她家呢？林家倒是有點聲望，可是在寧波呢。章家倒是松江人，可現(xiàn)在也只好算鄉(xiāng)紳，綁了她有什么用？
    林嫮生想得頭疼，手里緊緊捏著電報，面孔上難得地嚴(yán)肅起來，頭也不回地對吳媽講：“吳媽，我收到電報的事，不要告訴我姆媽爸爸。”吳媽正拿了外套來給林嫮生披，聽到她這句話就停了停手：“曉得了。”
    還不等吳媽再勸，林嫮生已經(jīng)披著衣裳下到底樓又打了個電話到顧宅。這一次指名道姓地請顧云飛顧司令接電話，開門見山地表示想和他再面談一次。
    顧云飛卻是同林嫮生講：“嫮生啊，你和陸先生要訂婚了，玉笙一直說要送你個禮物，可是不知道你喜歡什么，所以想約了你一起去看看，你看看今天方便不方便？”
    林嫮生起先有點奇怪，以為顧云飛是不想再管這事，就想把煤礦上發(fā)生的事提出來好證明事情并沒有表面看起來的這么簡單，正要開口的時候，忽然就改了口：“伯父，您和玉笙都太客氣了。我和玉笙是好朋友，當(dāng)天只要她人來了，就是什么也不送我也喜歡的。不過，伯父，我也好久沒和玉笙一起吃飯了，要是玉笙今天方便的話，我請她吃個午飯，就選在國際飯店，就十二點，您看怎么樣？”
    顧云飛自然一口答應(yīng)，又代顧玉笙和林嫮生約定了見面的時間，掛上電話就嘆了口氣，心里十分惋惜，惋惜林嫮生怎么就想不開要和陸凌桓訂婚。
    從前知道顧墨笙喜歡林嫮生的時候，顧云飛只以為自己兒子是因為這個小姑娘漂亮可愛乖巧的緣故，倒是理解，誰不喜歡看起來漂亮，相處又不累的小姑娘呢？只不過雖然不反對，難免也有惋惜顧墨笙肩膀上責(zé)任重，小姑娘雖然不笨，可是實在年紀(jì)小了點，很可能不穩(wěn)重理智。可這兩次接觸下來，才發(fā)現(xiàn)這小姑娘聰明伶俐得不得了。
    上一次林嫮生和他見面之后，田慧珠就把她怎么威脅她的事同顧云飛講了，意思自然同顧云飛講林嫮生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實在狡猾。沒想到適得其反，反而叫顧云飛對小姑娘另眼相看：同一件事和不同人的講都曉得因人制宜，這在兵法上已經(jīng)好說是攻心為上，雖然小姑娘未必學(xué)過兵法。
    又因為顧云飛手里有情報上的人員，清幫摸不到的情況對他來講并不是難事，所以這幾天下來就叫他發(fā)現(xiàn)了石野村的問題，他竟然和東洋人有牽涉，雖然不能肯定石野村本人的問題，可是他做的煤炭、藥品、棉花、糧食等生意，三次里至少有一次是轉(zhuǎn)手運去關(guān)外的，而關(guān)外有東洋人的關(guān)東軍。
    只不過叫顧云飛不明白的是，因為和東洋人做生意，石野村可以說是謹(jǐn)言慎行，甚至還用往各大學(xué)高中捐助圖書館，助養(yǎng)孤兒孤老來建立自己的社會形象。可是不知道為什么，石野村對林嫮生的用心遠遠超出尋常的鐘情，要不是他這次借用了東洋人幫他盯林嫮生陸凌桓的梢，引起了林嫮生的疑心，只怕還不會暴露。
    現(xiàn)在牽涉到了東洋人，很可能還有關(guān)東軍的影子，所以顧云飛不方便直接和林嫮生見面，怕引起盯林嫮生的那些人注意，所以假托了玉笙的名字。本來以為還要點一點的，給點暗示的，沒想到那個林嫮生呆了一呆之后，瞬間就反應(yīng)過來，不僅一口答應(yīng)，還十分配合地給出了時間地點，還挑了個最不引人注目的地方。
    這樣聰明果斷的小姑娘，也難怪自家兒子喜歡啊，顧云飛嘆了口氣，又叫傭人去請顧玉笙，叫她中午去林家接林嫮生到國際飯店。
    顧云飛敲了敲桌子：“你和嫮生也是校友，她訂婚，你總要有些表示。”講完推出一張支票，“吃好飯，去挑個嫮生滿意的禮物。”
    顧玉笙還睡得迷迷糊糊的，聽到顧云飛這幾句話就張大了眼：“爸爸？”再一看支票數(shù)目就怕顧云飛懊悔，連忙把支票一收，滿面是笑地同顧云飛講：“好的，爸爸，是的，爸爸，您放心。”講完拿了支票滿心歡喜地走了出去。
    再講林宅這里，林嫮生掛了電話轉(zhuǎn)過身來因為林嫮生養(yǎng)下來是吃奶瓶的，因此吳媽帶得不比章麗娟少，所以看她也跟看自己家的小囡一樣，看了看林嫮生，又小心地勸：“小姐呀，那陸先生呢？儂現(xiàn)在要幫陸先生訂婚了，這種事體是不好瞞他的呀。陸先生曉得了要勿開心的。”
    林嫮生奇怪地講：“他為什么要不開心？爺叔阿姨一點也幫不上他的忙，公司的事，我和他訂婚的事全部靠伊一個人忙，我不告訴他也是為了他好呀。”
    吳媽就嘆了口氣，從小姐的角度來說這樣考慮也沒有錯，甚至還好說句是關(guān)心陸凌桓的。可是問題就在她年紀(jì)小，還不了解男人的心理，如果顧墨笙先生沒有打算過追求小姐，那她這樣做也沒什么要緊的，依著陸先生對小姐的關(guān)心，應(yīng)該不會太放在心里，還可能為小姐的關(guān)心而高興。可是顧先生對小姐是有心思的，陸先生越是喜歡小姐越是不能接受小姐在這種事上隱瞞他，就算陸先生對小姐一貫退讓，可是這種事情一旦記到心里去，時間長了要出毛病的。可是這種話她一個傭人又有什么立場來講清楚呢？
    林嫮生卻是根本沒在意吳媽的想法，同顧云飛敲定以后，又給陸凌桓去了個電話，就說顧玉笙要送她訂婚禮物，約好了一起去買，順便一起吃個午飯，所以叫陸凌桓中午不用過來。
    因為當(dāng)時跟蹤他們的人還沒露面，陸凌桓自然不放心林嫮生一個人出去，就表示要來接林嫮生，還叫林嫮生笑了：“阿哥，你忘了顧玉笙是什么人了嗎？她爸爸是上海警備區(qū)司令呀，誰敢欺負她，不怕她爸爸發(fā)火哦。你放心好了呀，是玉笙來接我，吃完飯還會送我回來的。”已經(jīng)講到這樣了，陸凌桓就是不放心也不好再堅持，只好再講了幾句早去早回，不要和顧玉笙分開，回到家就給他打電話，得到林嫮生答應(yīng)才掛了電話。
    顧玉笙依著林嫮生和顧云飛的約定，十二點的時候到了林宅把林嫮生接了出來，汽車就往國際飯店開。
    一路上林嫮生不斷地留意后視鏡，起先看起來十分平常，就像平時的馬路一樣，有汽車、有黃包車還有走路的行人，可是轉(zhuǎn)過幾個彎，不光林嫮生就是顧玉笙也看出問題來了，總是有輛汽車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們后面。
    顧玉笙就緊張起來，抓住了林嫮生的手，緊張地問：“嫮生，是不是有人跟蹤我們？”林嫮生的面色有些難看，回身對跟蹤的汽車看了眼才同顧玉笙講：“你看錯了，是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