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魂縈舊夢 !
顧墨笙的脾氣平時就嚴肅有余,家里那些弟弟妹妹看到他就怕,現(xiàn)在一碰到和那個林小姐有關的事格外更加顯出姿態(tài)強硬來,不許人打擾她。今天又出了這樣的事,如果那個林小姐真的娶回來,只怕自己這個當婆婆的還要反過來看她的臉色,要供著她才好有太平日子過。可是真要攔,田慧珠又不太敢,怕叫墨笙知道,剩下來不多的母子情分也要保不住。
田慧珠越想越煩惱,眉頭也緊緊地皺在一起。金玲看著田慧珠眉頭緊皺的樣子,輕聲勸她:“小姐,還不一定是林小姐呢。我也是見過林小姐長相的,怎么看都不像有大力氣的。”田慧珠還是搖了搖頭,按在金玲手臂上的手忽然發(fā)起抖來,咬牙切齒地從齒縫里蹦出一句話來:“都是那個小畜生!要不是他,事情怎么會到今天這個地步!”金玲聽見田慧珠這句話,嚇得把頭又低了點下去。
顧墨笙面孔上的指印雖然冷敷過,到底還是留了點痕跡,吃晚飯的時候叫顧云飛多看了幾眼。顧云飛倒是比田慧珠想得開得多,還笑著同大兒子說:“誰打的,倒是辣手,你得罪人了?”顧墨笙若無其事地回答:“一點小誤會而已,說開就好了。”顧云飛又點了點頭:“你自己心里有數(shù)就好。”一旁有些坐立難安的田慧珠忍不住接口:“墨笙,你臉上到底不太雅觀,要不要明天休息下?”
顧墨笙抬眼看了眼田慧珠:“母親,明天上午我有要緊事,您放心,我有分寸。”語氣十分平靜,田慧珠還想說什么,叫顧云飛勸住了:“墨笙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你還怕他不會安排自己的時間嗎?你要是無聊,叫玉笙陪你上街逛逛。玉笙,聽到?jīng)]有?”
老老實實坐在一邊的顧玉笙聽見自己叫父親點了名,連忙點頭:“爸爸,我知道了。姆媽,正好我明天上午沒課,我們?nèi)ハ仁┕荆犝f他們來了一批南洋珍珠首飾,很適合媽媽這樣有身份的太太的。”
田慧珠還有些勉強,叫顧玉笙勸了又勸才答應,顧墨笙聽見田慧珠答應,才同顧玉笙講:“晚飯后到我書房來拿支票。”顧玉笙聽見顧墨笙肯給錢,更加高興,面孔上幾乎放出光:“好的,大哥。”田慧珠也忍不住笑了笑,夾了一筷子芙蓉蛋放在顧墨笙面前的碟子里,顧墨笙看了看,到底還是吃了,田慧珠到了這時候才長出一口氣。
那顧玉笙一直到進顧墨笙書房時,嘴角都是笑:“大哥,我來了。”顧墨笙頭也不抬地看著文件,順手用鋼筆指一指書桌前的沙發(fā)椅,顧玉笙就在沙發(fā)椅上坐了下來。
等手上的文件看完了,顧墨笙才抬起頭對顧玉笙看了一會兒,忽然問:“你知道她喜歡什么嗎?”顧玉笙先是一楞:“大哥,是哪個她啊?”顧墨笙對顧玉笙掃了眼,顧玉笙叫顧墨笙看了這眼才反應過來,想了想才敢回答:“也不是很清楚。”再一看顧墨笙面孔上的表情又有點多云轉陰,立刻接口,“不過,大哥,小姑娘沒有不喜歡珍珠的呀。她皮膚那么白,淺金色應該很配合她的。”顧墨笙面孔上笑容一閃,低頭開出一張支票,推到顧玉笙面前:“晚上給我。母親那里你也挑她喜歡的。”
林嫮生的這一記耳光可以說是顧墨笙三十四年人生里頭一個耳光,下手又重,顧墨笙當時除了覺得臉上疼得發(fā)木以為還覺得嘴巴里有腥氣,后來發(fā)現(xiàn)果然是牙齒把腮肉都磕破了,晚飯時創(chuàng)口還沒收口,每一次咀嚼牽扯著肌肉就有些疼。顧墨笙倒也知道林嫮生那一下是驚嚇過度后本能的自衛(wèi)反應,所以不但不怪林嫮生,還有些憐惜,因此一聽先施公司新到了南洋珍珠就打算買來送她。只是他一來不會挑珍珠,二來明天上午的確有事,所以把顧玉笙叫了進來,指派她來辦這件事。
顧玉笙對支票面額一掃,眼睛里幾乎放出光來同顧墨笙保證:“大哥,你放心,我保證讓姆媽和她都滿意。”顧墨笙點一點頭,做了個出去的手勢,顧玉笙收了支票,同顧墨笙說了“晚安。”才退出了書房。
顧玉笙雖然是上海警備區(qū)司令的女兒,生活享受上自然是優(yōu)渥的,可是每個月零用錢有限。在先施公司這樣的地方買點護膚品化妝品,甚至買件衣裳都不是大事,可是要買首飾,那也要求得顧云飛、田慧珠、顧墨笙他們答應。現(xiàn)在顧墨笙開出一張四位數(shù)的支票來,顧玉笙自然是心花怒放。就是田慧珠不太想出來也叫顧玉笙軟磨硬泡地拉了出來。
先施公司的首飾柜臺這個月新到了一批位于南洋的大溪地珍珠,頭花、項鏈、胸針、手鏈,戒指,款式齊備,還有單粒的珍珠預備著客人不滿意現(xiàn)成的款式可以自家定制。依著田慧珠的年紀身份,自然是由部門經(jīng)理親自接待,又勸田慧珠選單粒的珍珠自家挑款式做,還同田慧珠建議最好再配上金剛石,這樣才彰顯田慧珠的貴氣。
田慧珠出來的時候有些勉強,可真到了挑選珍珠的時候倒是來了興趣,在一盤走盤珠里挑檢,又同經(jīng)理商量怎么樣的項鏈款式比較好,顧玉笙一句嘴也插不上,多少有點無聊,正東張西望的時候,忽然聽見耳朵邊有熟悉的聲音在說:“這根項鏈幫我出來。”這聲氣好象是章麗娟?
顧玉笙立刻轉頭一看,果然看見章麗娟坐在柜臺前,而應該在電影公司拍戲的林嫮生居然也在,章麗娟正把一根項鏈往林嫮生脖子里套。顧玉笙脫口而出:“伯母,嫮生,你們怎么也在?”這聲驚動的不光是林嫮生母女還有田慧珠。
林嫮生是叫章麗娟硬拖出來的,章麗娟一定講林嫮生受驚了,要買根珍珠項鏈給她壓驚,所以不管林嫮生反對,拖著她到了先施公司。要說章麗娟的眼光也是好,看上的是跟單粒的項鏈,十八k的水波鏈,下頭墜了一粒紫得發(fā)黑的珍珠,款式簡單,但是珍珠紫色中帶了銀光,襯得林嫮生皮子雪雪白,好看得叫人轉不開眼珠,連柜臺里的售貨小姐也贊不絕口:“太太,這根項鏈小姐帶再配也沒有了,也就是小姐皮子雪白,換個皮膚顏色暗一點的叫紫顏色珍珠壓住的。”
章麗娟看得也十分滿意,咪咪笑地講:“就這根好了,囡囡啊,儂自家喜歡伐?”
“玉笙,這是你同學嗎?長得真好看。”田慧珠看了一會兒,她上一次見到林嫮生還是遠看,遠看只覺得小姑娘叫人眼前一亮,今天近看,這個林嫮生的皮膚粉嫩,白得好像羊奶一樣,眉毛眼睛烏黑,嘴唇也是鮮紅鮮紅的,明明要比顧玉笙高出半個頭,可是嬌滴滴的樣子,好像一口熱氣呵過去就要化開來一樣,漂亮得人心軟,實在是太好看了點,怪不得墨笙這樣喜歡。
林嫮生也看到了顧玉笙身后的田慧珠,再一聽田慧珠的口氣,就這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太太是顧玉笙的姆媽,面孔上就帶了笑,乖乖地喊了句:“伯母好,我是玉笙的學妹嫮生。”
“原來你就是嫮生啊,以前常聽玉笙說起你。”田慧珠對林嫮生又看了眼,看小姑娘雖然看起來嬌氣了點,但是打扮清清爽爽,也不像脾氣不好的樣子,面孔上就笑得和藹了些。
林嫮生哪里曉得因為顧墨笙對她的回護,田慧珠對她印象不怎么好,又聽顧玉笙提過她的出身,知道田慧珠不是她生母,所以看田慧珠擺出一副長輩的氣派來一點也不奇怪,盡管心上不太喜歡,但顧玉笙是她朋友,顧墨笙也幫過她,所以還能笑吟吟地回答:“是的,伯母。”
田慧珠又點了點頭,轉向顧玉笙:“玉笙,這位太太是誰,你怎么也不給媽媽介紹介紹。”這話倒是沒怎么說錯,可是可能她對林嫮生有些看法,所以帶對章麗娟語氣也有些傲慢。
顧玉笙正后悔自己怎么嘴快喊出了林嫮生的名字叫田慧珠知道了,現(xiàn)在田慧珠挑剔起林嫮生來,萬一惹得林嫮生不喜歡了,大哥不能把他媽怎么樣,自己是肯定要倒霉的。就是林嫮生沒生氣,章麗娟一向不是好惹的呀,萬一她不高興了,倒霉的一樣是她。所以后悔得不得到了的時候忽然聽到田慧珠問章麗娟,盡管田慧珠語氣不太好,顧玉笙也只好同田慧珠講:“媽媽,這位太太就是嫮生的媽媽,我們大學歷史系主任林教授的夫人。伯母,這是我母親,上海警備區(qū)司令的夫人。”
相比與田慧珠的蒼老,章麗娟可以說看起來最多三十出頭,依舊年輕漂亮,聽到田慧珠對林嫮生講的話,已經(jīng)有點不開心了,聽到顧玉笙介紹自己,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原來是顧司令的夫人,失敬失敬。早知道有顧夫人這樣的大人物在,我和嫮生應該早來拜見的。”
田慧珠已經(jīng)多少年沒叫人這樣不陰不陽地堵了,一下面色有些變:“林夫人也是受過教育的女性,難道不知道現(xiàn)在是民國了,哪里還有拜見誰的說法。”
章麗娟眉頭也不動一下,她又不求著顧家什么,沒有必要怕什么司令夫人,再退一步講,如果得罪了田慧珠,叫田慧珠不喜歡嫮生,拘束著顧墨笙不來糾纏林嫮生也算是好事了。所以接著堵田慧珠:“原來現(xiàn)在是民國了呀。剛剛顧夫人那個語氣,我平民百姓,膽子小,誤會了,顧夫人可不要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