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縈舊夢 ！
    金玲看田慧珠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講是就算這一次少奶奶生的是孫小姐，可少奶奶年紀還輕呢，自然還是能再生的，還怕生不出兒子來嗎。又把顧墨笙舉出來，說是少爺現(xiàn)在正高興得不得了，要是叫他知道夫人重男輕女是要不開心的。
    聽見顧墨笙名字，又曉得他的確是看重林嫮生和她這一胎，所以田慧珠真的什么脾氣也發(fā)不出了，連著牢騷也不好再說，只好賭氣同金玲講：“你說生兒子又怎么樣呢？看看墨笙，現(xiàn)在他的眼睛里還有我這個媽媽嗎？倒不如生個女兒，還會同媽媽撒嬌。”金玲只好賠笑。
    出了元旦，林嫮生懷孕到了第九個月，巧的是教會大學(xué)也放了寒假，正好方便林嫮生在家修養(yǎng)。這天她睡到半夜，忽然覺著腳底一抽，一下醒了過來，緊接著肚子就開始往下沉，墜墜的疼。
    林嫮生緩緩?fù)鲁鲆豢跉猓杏X疼痛好象緩解了點。可不等她放松，第二波疼痛又襲來，這次連腰也開始酸痛，酸痛得好象要斷掉一樣。
    林嫮生倒抽了幾口氣。
    自從林嫮生懷孕以后，顧墨笙一直親力親為地照顧她，半夜喝水都是顧墨笙下床倒了，試過水溫再喂給她喝。
    等林嫮生到孕后期后，就是林嫮生想上個廁所，顧墨笙都要陪到廁所門口，就怕林嫮生睡得迷迷糊糊，不當(dāng)心把自己摔著，更不要說沐浴了。
    等時間進了一月份，理論上靠近預(yù)產(chǎn)期，顧墨笙連公司也少去了，晚上睡覺更是沒有睡沉過，林嫮生一動他就能醒，生怕不知道什么時候林嫮生會得臨產(chǎn)。
    今天林嫮生一抽氣，顧墨笙醒了過來，轉(zhuǎn)頭看到林嫮生張開了眼，就坐了起來，轉(zhuǎn)頭問她是想喝水還是想上廁所，還是有哪里不舒服。
    林嫮生帶著哭音講：“顧墨笙，我腰酸，肚子也疼，已經(jīng)疼過一陣了。”
    根據(jù)產(chǎn)前檢查時施密特太太的講訴，這就是臨產(chǎn)的癥狀，顧墨笙一下緊張起來，幸虧他現(xiàn)在都把大衣放在腳邊，手一伸就能拿著，套上身之后回頭伺候林嫮生穿大衣，一面安慰她：“沒事的，不要緊張，沒事的。施密特太太說過這是陣痛，正常的，離你生產(chǎn)還有一點時間，我叫廚房里給你煮幾個水煮蛋，你多少吃一點。我們再去醫(yī)院，肯定來得及。乖，不要怕。”
    林嫮生叫顧墨笙說了那幾句之后，本能地朝他看，雖然腰還是酸得要斷掉一樣，還是笑了出來。
    原來顧墨笙大概是因為緊張的緣故，身上大衣的扣子全扣錯了。雖然腰還酸疼著，林嫮生還是笑了笑，伸手去摸顧墨笙的臉：“墨笙，我沒事的，你不要緊張呀。”
    顧墨笙低頭看一看，好象也覺得自己倉皇了點，可他面部肌肉僵硬，抽了抽，到底沒笑出來，深吸一口氣側(cè)頭在林嫮生掌心吻了下：“好，我不緊張，我不緊張。”深呼吸了幾次，先用內(nèi)線電話通知廚房預(yù)備水煮蛋。掛了電話之后，先回身幫林嫮生穿衣服，又蹲下給她著了鞋襪，一面講：“施密特太太很有點名氣，所以應(yīng)該有點真本事，會很順利的。一定會很順利的。”
    這話與其說是安慰林嫮生，倒不如說是顧墨笙的自我安慰，林嫮生疼得眼里含著眼淚，面孔上還帶著笑，低頭在顧墨笙頭頂上親了下：“一定會很順利的。”
    從顧墨笙和林嫮生的臥房到底樓要走兩層扶梯，平時走也就走了，就當(dāng)是鍛煉，可今天顧墨笙怎么也不敢，小心把林嫮生抱到樓下，才到底樓，就看見燈光通明，顧云飛和田慧珠都在等在客廳里。
    一看顧墨笙和林嫮生下樓了，田慧珠連忙迎上來，扶著林嫮生另一只手講：“好孩子不用怕，我已經(jīng)通知了施密特太太，等下過去，她會親自接待我們。你媽媽那里我們也通知了，說好在醫(yī)院回合。”又問顧墨笙，“嫮生要用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雖然平時田慧珠有些自私狹隘，可到底身份教養(yǎng)在這里，真到關(guān)鍵時候，倒比顧墨笙更穩(wěn)得住點。也可能是情切關(guān)心，一月底的天氣，顧墨笙額頭上已經(jīng)見了汗，聽見田慧珠的問話，有些僵硬地講：“一直在車里放著，五天換一次的。”
    田慧珠點頭，又看到廚房里送了水煮蛋出來，就講生孩子是個體力活，哄著林嫮生吃了兩個，看林嫮生實在沒胃口，還說生孩子不知道時間長短的，顧墨笙也需要體力支撐，又叫顧墨笙把剩下的吃了。
    顧墨笙看著林嫮生又開始陣痛，哪里有胃口，可田慧珠說的也有道理，只好硬逼著自己狼吞虎咽地把雞蛋吃了。
    田慧珠這才轉(zhuǎn)頭同顧云飛講她陪著兩個孩子去醫(yī)院，有什么情況會打電話回來通知，叫顧云飛自己休息，畢竟他的年紀也大了。連著顧玉笙要陪同，也叫田慧珠否決了：“你懂什么？有你哥哥，還有我和嫮生媽媽，夠了。”
    顧云飛也知道自己過去幫不上忙不說，反而可能叫醫(yī)院里的員工緊張，所以點頭答應(yīng)，親自把三人送上汽車，自己回到客廳，就坐在沙發(fā)上等，他平日表現(xiàn)得再開明，到底也是在前清過來的，受過封建思想的教育，林嫮生生的很可能是他的長子嫡孫，怎么可能不關(guān)心呢？
    又講章麗娟由林開愚送到了圣瑪麗醫(yī)院，因為林家離醫(yī)院近，又是先動身的，所以他們夫婦倆到了以后又等了好一會兒，才看到掛著警備區(qū)司令部牌子的汽車停在醫(yī)院正門外。
    車門一開，先下來的是顧墨笙，他都來不及看等在門口的林氏夫婦一眼，回身先把林嫮生小心翼翼地抱出來，緊接著下來的是田慧珠。
    因為早接到顧家通知，施密特太太預(yù)備好了推床，帶了兩個護士，也等在醫(yī)院門口，看到顧墨笙把他太太抱下車，親自指揮護士把推床推過來：“顧先生，產(chǎn)房已經(jīng)預(yù)備好了。”
    顧墨笙點點頭，小心地把林嫮生放在推床上，扯毯子蓋到她胸口：“好孩子，不要怕，我一直陪著你。”林嫮生拉著顧墨笙的手，含著眼淚點了點頭，一轉(zhuǎn)頭看到林氏夫婦，又叫了聲：“姆媽，爸爸。”
    叫她叫了這一聲，章麗娟的眼淚都落了下來：“囡囡，施密特太太老有本事的，姆媽爸爸也在，你不要怕啊。”
    推床推著林嫮生往產(chǎn)房走，顧墨笙和林開愚緊緊跟著，而章麗娟和田慧珠的手也緊緊地拉在一起，一個說不要拍，一個說不要緊，可聲音都在發(fā)抖。
    產(chǎn)房的大門在四人面前闔上，顧墨笙強自維持的鎮(zhèn)定一下崩了盤，搓著手在門前打轉(zhuǎn)，轉(zhuǎn)得章麗娟和田慧珠都不安起來，互相扶著著，可一個女婿是嬌客，這表現(xiàn)也是關(guān)心嫮生，所以不太好說；一個本來在兒子面前就說不上話，只好忍著，兩個人互相攙扶著。
    章麗娟講：“囡囡從小就怕疼呀，打針都要哭的，現(xiàn)在不知道哭成什么樣了。”這句話叫正轉(zhuǎn)圈的顧墨笙腳底下一個停頓，再走起來的時候，姿態(tài)僵硬了很多。
    田慧珠也講：“嫮生年紀這么小，又是頭胎，還是外國人接生，我心里發(fā)慌。”顧墨笙走到產(chǎn)房門前，把頭貼著木門，想聽里面的動靜，可什么聲音也聽不著，不由得把兩道濃眉都皺在了一起。
    還是林開愚鎮(zhèn)定一點，先過來勸顧墨笙，叫他不要亂轉(zhuǎn)，會給兩個當(dāng)母親的增加不必要的精神壓力，又安慰他，既然施密特太太是產(chǎn)科主任，肯定是有真本事的，而且嫮生一向身體健康，應(yīng)該沒事的。可他雖然勸著，兩只手也捏過來捏過去，不斷地往產(chǎn)房看過去。
    經(jīng)過林開愚的勸導(dǎo)，顧墨笙終于在產(chǎn)房門前的長凳上坐下，坐得端正筆直，腰臀腿都呈九十度直角，兩只眼睛牢牢地盯著掛在產(chǎn)房對面墻上的時鐘。
    時鐘緩慢而響亮地走動，嚓、嚓、嚓，分針每挪動一格都好象是過去了很久，久得顧墨笙都要忘記自己是不是在呼吸。
    也不知過了多久，時針終于努力地挪動了一格，噠的一聲，好象一聲炸雷在樓道里炸響一樣，幾個人同時轉(zhuǎn)頭往產(chǎn)房門口看，可是木門依舊緊閉，什么動靜也沒有。
    林開愚坐到顧墨笙的身邊，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下：“現(xiàn)在科學(xué)昌明，肯定沒事的。”
    顧墨笙想對林開愚笑一笑，可面孔上肌肉僵硬得做不出笑這個動作，擱在膝蓋上的雙手僵硬地抬了抬，艱難地吐出一口氣，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下，認認真真地點了點頭。
    另一邊的章麗娟和田慧珠兩個也是一聲不出，兩個人四只手倒是拉在了一起。四只手的中間，是林嫮生送給給田慧珠的那枚水月觀音吊墜。
    時鐘又艱難地挪過兩格之后，產(chǎn)房內(nèi)有嬰兒的啼哭聲傳來，隱隱約約的，叫人聽不真切。可顧墨笙林開愚他們?nèi)孔⒁饬Χ技性诋a(chǎn)房里，聽到這個動靜雙雙跳起身，撲到產(chǎn)房門前。
    過了幾分鐘，產(chǎn)房上的紅燈熄滅，房門緩緩打開，施密特太太滿面笑容地出來，向顧墨笙講：“顧先生，恭喜，令夫人生了個男孩，六斤二兩。母子平安。”
    顧墨笙著急地問：“我什么時候可以看到我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