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8 章 清白
待虞稷匆匆忙忙趕到上書房時,里頭已經(jīng)站了許多人。天和帝本應(yīng)還在休養(yǎng),此刻卻已經(jīng)拖著病體坐在上面了。
“兒臣參見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大臣們和二皇子都在,虞稷也不像以前那樣放肆,乖乖地行了禮。
可天和帝一直沒叫起,而是用一種陌生又似后悔的眼神看著他,仿佛第一次認清他這個人。虞稷心里有些惶恐,在他知道那于御史自縊身亡的消息后,他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你昨天晚上在哪兒?”天和帝沉聲問道。
虞稷跪在地上,答道:“兒臣昨晚先回了敬王府,后想起昨日早朝時于御史污蔑兒臣的那十宗罪,以至于將父皇身子都氣壞了,心里不忿,便去了他府上。”
見他沒有選擇撒謊,天和帝心頭壓著的大石微微松懈了一點,繼續(xù)問道:“你去他府上與他說了些什么?據(jù)實以告,不得有所隱瞞?!?br/>
“兒臣……兒臣就是讓他幫兒臣澄清那十宗罪,他昨日早朝奏報之事基本都是子虛烏有,兒臣不服氣?!庇蒺⒄f著,心里也有些委屈,他承認自己于政務(wù)上不太精通,脾氣也有些張揚,可那于御史說的不忠不孝不悌不義不敬不思之人,他也是萬萬不會承認的。
“你只說了這個?”
虞稷見他臉色很不好看,以為他將自己意圖派人去捉于御史孫兒的事情調(diào)查清楚了,便老實交代了。
“圣上,此事已經(jīng)真相大白,要不是敬王殿下以他的孫兒想要挾,那于志同也不會懸梁自縊,還請圣上還他一個公道,要不然以后言官們再不敢為不平之事發(fā)聲了!”御史中丞在他交代之后,立刻激動地上前,這件事對他們御史臺的人來說,簡直是駭人聽聞。
要知道他們言官,自古以來都是靠嘴皮子辦事的。他們可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們會被人逼上門,甚至危及家人。如果今日大皇子此舉不被嚴懲,恐怕后來的仿效者會不計其數(shù)。
天和帝臉色大變,也想到了這件事會造成的深遠影響。那于志同昨夜自縊身亡,今天一早,他府上的下人發(fā)現(xiàn)后慌忙沖到官府報案。不到一個時辰,這件事的始末就被傳開,如今整個京城幾乎都在討論這件事。
要說背后沒人推波助瀾,天和帝是不相信的,可是說到底,也只能怪虞稷不爭氣,有千萬種方法可以解此困局,偏偏他卻用了最愚蠢的一種。有時候天和帝都懷疑,他到底是不是自己和皇后的兒子,難不成是好竹出了歹筍?
眼下上書房里御史臺的人咄咄相逼,宮外的那些人恐怕也會有所動作,若是不能給出一個讓他們滿意的解決辦法,恐怕會連累他威嚴掃地。
天和帝心里正在想辦法,他那拉胯的兒子居然又開口了。
“左大人,這事怎么能怪本王?要不是他自己心虛,何必要去尋死?再說了,他的孫兒本王根本就沒抓到,他不過是怕澄清真相后顏面無存罷了!”
這一句話就像一把火點在草垛上,轟得一下便燒了起來。御史臺的幾人輪番引經(jīng)據(jù)典,將虞稷腦子都說蒙了。最后,他們痛哭流涕,請求天和帝一定要為于御史討回公道,不然他們就要辭官了。
天和帝頭痛欲裂,突然想起了什么:“大理寺卿穆遠修何在?”
于御史的家丁去了縣衙報案,可是這次死的是朝廷四品大員,縣衙不敢接手,直接呈到了大理寺衙門。穆元修因上次擔(dān)任欽差破獲大案有功,連升兩級,由大理寺少卿變成了大理寺卿。雖說職位只是少了一個字,可地位卻大不相同了,沒有了頂頭上司,偌大的大理寺成為了他的一言堂。除此之外,他還擁有了上常朝的權(quán)利,自此更向權(quán)利中心靠攏了。
但穆遠修并沒有飄飄然,大部分的案件都還是自己親手調(diào)查的,就像今天這起案件,雖然很明顯是自縊,可他還是親自去府上調(diào)查取證了。
說曹操,曹操到。天和帝話音剛落,就有一個小太監(jiān)從門外進來通報,說是大理寺卿求見,說有重要線索稟報。
天和帝此時急需一個人過來轉(zhuǎn)移視線,立刻就讓他去傳人進來。
御史臺的幾個還想再說,被左御史以眼神制止,橫豎今天都得把這件事處理了,也不急于一時,逼迫太緊說不定會讓圣上遷怒于他們。
穆遠修很快就進來了,他表情嚴肅,行禮之后說道:“圣上,于御史一案存有疑慮,微臣認為,他并不是自縊身亡的?!?br/>
在場的眾人都驚了,按照于御史府下人描述的場景,他分明就是自縊的,怎么這會穆遠修跳出來反對?不是自縊而亡,難不成還是有人謀殺他?
天和帝同樣也十分驚訝,他忙問:“愛卿何出此言?速速道來!”
穆遠修道:“回圣上,是這樣的,微臣到了于御史的臥房后,先查看了一番房內(nèi)場景,從現(xiàn)場的狀況來看,好像確實是自縊身亡。但當臣清查了于御史的一些遺物后,卻在里頭發(fā)現(xiàn)了一封他昨夜所寫的奏折,正是里頭的內(nèi)容讓微臣心生疑竇,于是派了仵作驗尸,最后發(fā)現(xiàn),在于御史自縊之前,就已經(jīng)死了?!?br/>
“此話當真?”天和帝道,“奏折上所書為何?還不快呈上來了?!?br/>
穆遠修從懷里掏出那本奏折遞給張福海,天和帝接過后,將一位翰林學(xué)士召過來問道:“吳愛卿,你看看,這是不是于愛卿的字跡?”
翰林學(xué)士每日要負責(zé)分揀奏折,而御史臺呈上的那些彈劾別人的奏折,都由這位吳大人分揀出,他幾乎認得每一位御史的字跡。
這位吳大人接過仔細查驗,之后慎重地點了點頭,表示這確實是于御史的筆跡無疑。
天和帝再次接過奏折,翻看里頭的內(nèi)容,發(fā)現(xiàn)這是一封請辭信。于御史在里頭言辭懇切地表示自己難堪大任,希望天和帝能準許他請辭回老家。
天和帝看過以后,將里頭的內(nèi)容告訴了在上書房的大人們,他們聽了,不免也覺得于御史的死確實有些問題。試問一個決定自縊的人,怎么會寫這樣一封請辭書呢?
“你說他在自縊之前便死了又是怎么回事?”天和帝追問道。
穆遠修拱了拱手:“啟稟圣上,微臣派人檢查了于御史的尸體后,發(fā)現(xiàn)他的頸部有勒痕,頸上舌骨斷裂,而自縊身亡者,一般都是死于窒息,并不會弄斷舌骨。故微臣推斷,于御史并非自縊而亡,而是被人勒死后吊上去的。”
穆遠修說話時的表情不容置疑,在場的大臣們也沒有懷疑的,論查案,他們可比不過大理寺的人,而穆遠修此人一貫冷面無私,剛正不阿,自然也不會被別人收買。
原本明朗的案件突然變了,而被懷疑逼死了于御史的虞稷,這會兒終于揚眉吐氣,他站起身道:“父皇,現(xiàn)在大家清楚了,那于御史分明是被人殺害的,可不是我逼死了他。”
看著虞稷那副得意揚揚的樣子,天和帝心里一陣無力,現(xiàn)在還要強出頭,是怕那些人找不到罪狀推到他身上嗎?
果然,在詢問了于府家丁們昨晚有何異狀后,有一個家丁一口咬定,除了虞稷上了門之外,其他什么動靜也無。另外,他們府上整晚都有人巡邏,院墻也高,于御史的書房又在最中間,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在重重包圍之下,闖進去悄無聲息地殺了于御史。
于是大家的目光又轉(zhuǎn)移到了虞稷身上,莫不是他威脅不得后惱羞成怒,一不做二不休殺了這于御史,然后再偽裝成自縊的樣子?m.
不等虞稷被眾人看得發(fā)火,穆遠修問了那家丁一句話:“敬王殿下走后,你們可還有人見過于御史?”
有一個家丁道:“見過的,客人走了之后,老爺吩咐小人泡一壺茶送進去,小人去送茶時,老爺還活得好好的,正坐在書桌前寫著什么。”
這句話,基本上算是證明了虞稷的清白,案件瞬間從外人作案轉(zhuǎn)變成府中之人作案。
“穆愛卿,此案就交由你全權(quán)處置,望你能早日查出真兇,還于御史一個公道!”天和帝心情好了些許,大力表揚了穆遠修一番后,又將這個案子托付給了他。
這時,御史臺有人站出來說道:“雖然敬王殿下的嫌疑暫時洗清,可他上門以親人威脅于御史一事卻不假,還望圣上能秉公處理?!?br/>
天和帝盯著他,直到把他看得腦門出汗,這才收回視線,冷冷地道:“胡御史說的在理,這樣吧,案子一日不破,敬王便不得出王府一步,需每日在家抄寫國法一篇,以儆效尤?!?br/>
御史臺的人聽了之后,這才勉強作罷。而后,天和帝以身體倦怠為由,讓其他人都走了,只留了虞稷一人在此。
“你知錯了沒有?”
“兒臣何錯之有?”知道于御史不是因他而死后,虞稷的牛脾氣又回來,“本就是他污蔑兒臣在前,不過是和他說了幾句話罷了,怎么能怪我?”
“住嘴!你這個孽障!你可知今日要不是穆愛卿明察秋毫,你此刻估計要被全京城的人口誅筆伐,屆時別說是當太子,就是想保住你皇子的身份都難!”
夜入臣子家威脅后又致其死亡,這樣的丑事怎能發(fā)生在一國之君身上?若是天和帝依然要立他為太子,恐怕自己都會背上昏君的罵名!
“現(xiàn)在,你該祈禱穆愛卿能早日破案,還你清白,要不然,大家還是會認為你才是兇手,到那時,你就在敬王府中待一輩子吧!”
虞稷聽他這樣一說,終于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本來還以為,只要證明不是他殺的人就行了。想到這里,他無比后悔自己昨日聽了皇后的話去于御史家中威脅他的行為。
“還不滾回敬王府?”
虞稷走后,一直強撐著身子的天和帝劇烈咳嗽起來,張福海一邊替他拍背一邊將桌上的茶水遞給他。
喝了一口藥茶,天和帝舒緩了些,他怔怔地看向門口,問了一句話:“張福海,你說朕和皇后這么多年,是不是將稷兒寵壞了?或許,朕該重新考慮一下立他為太子這件事了?!?br/>
張福海噤若寒蟬,只當自己是個聾子,立儲之事,豈是他這樣的人能置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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