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北平新生活
北平的冬天,雪花似是拆了誰家不要錢的棉花一樣,大朵大朵的下個不停。古香古色的老胡同里,刷了紅漆的大門頭頂上蓋著厚實的青瓦房檐也不頂用,只見那銹跡斑斑的鐵環(huán)上也飄上了雪花,不一會兒便在門環(huán)貼著木門的小小間隙里堆出一座小山來。
天色昏暗,干燥寒冷的空氣里隱隱飄出了不知道誰家的飯菜香氣。一個頭發(fā)和劉海兒都絞得短短的女孩子大咧咧地跑著,她脖子上的紅色圍巾向后飛揚而起,似乎并不怕冷,不斷在空中肆意耀眼的飄動著。
不一會兒,那個女孩子急急忙忙地剎住了腳步,就在大門外種著一株棗樹的四合院停了下來,卻不敲門。女孩子仗著個子高于是在棗樹旁蹦跶起來,那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只往院子里頭探。女孩子的鼻頭也是小小圓圓的,嘴巴咧得大大的,露出了白亮圓潤的一排牙齒來,她的五官算不上精致,卻叫人看得很舒服、大氣的感覺。
“蕓生!蕓生!哎呀,你收拾好了沒呀!”她又跳起來探了幾眼,終于忍不住扯著嗓子喊道。
院子里卻沒有人理會她,理會她的只有身后胡同巷子深處隱隱傳來的狗吠聲。
那女孩子正欲扯著嗓子再嚎兩聲,卻聽見棗樹旁貼著對聯(lián)和門神的大紅木門嘎吱一聲響了起來。
“維維,你下次,下次敲門進來好不好?……每次都這樣大喊,我嬤嬤都不好意思同鄰居們解釋了。”白蕓生穿了一件月牙色的繡花旗袍外面搭了一件咖啡色帶風帽的羊毛大衣,頭發(fā)依舊是長長的兩條辮子,不過今日卻被她給盤成了兩個小圓髻,于是整個人看著溫婉又可人。
被喚作維維的女孩子大名叫江藝維,是北平一家書店老板的獨生女,她是白蕓生在北平交到的第一個朋友,亦是同班同學。因為江藝維的過分熱情白蕓生實在招架不住,索性便順其自然發(fā)展了。
門口的江藝維一臉的不在意,只捏著兩張電影票在她眼前淘氣地晃,咧著嘴道:“我才不呢!你這樣溫吞的性子,我若是去了你屋里,你只怕又要三言兩語就借口推脫了我的邀約!別看我家里開書店的,我可說不過你這學富五車的白大小姐……就是要每次都在大門口叫你,你才舍得跟我出門去呢!”
白蕓生無奈地笑了笑,上前遞給江藝維一把油紙傘,只把自己的風帽戴上,小心翼翼地邁出腳去。
“就知道江大小姐冒失慣了,這么久了,你約我出門,回回都還要我替你準備傘。”她回身見江藝維依舊是大大咧咧笑得沒心沒肺的樣子,只好氣鼓鼓地惱她道:“你出門的時候難道沒見下著這么大的雪嗎?”那咖啡色的羊毛大衣風帽外滾著一圈雪白的水貂毛領(lǐng),襯得她微微凍紅的雙頰和唇瓣似是抹了胭脂似的嬌艷。
江藝維嘻嘻哈哈的上前,笨手笨腳地撐開了傘。站在胡同里遠遠向外望去,只見兩個花季少女正一腳深一腳淺的走在雪地上,那條被紅燈籠漸漸照亮的巷子里留下了一串有趣的腳印來。
這個地方,只需要出了胡同,便是大街。大街上又是另一番景象,熱鬧非凡。
而胡同里就是白蕓生同老嬤嬤來北平住了三個月的地方,城東的一處較大的四合院。房東介紹因為這四合院同中學和小學的學堂都近,所以這院子眼下是合租的。目前一共三間房可以住人,里面兩間都出租了,外面還剩一間。而還有最靠外的那間,因為臨街實在太吵,許久租不出去,索性用來放了雜物。
江藝維之所以愿意在院門口叫她,也是算定了她那屋聽得見,所以回回都來喊。搞得白蕓生每次想幫劉嬤嬤做點事的時候,嬤嬤一聽巷子里那中氣十足的喊聲就是一陣笑,便奪過她手里的碗客客氣氣道:“小姐,和同學出去玩兒吧!家里不用你做家務(wù),老婆子我還應(yīng)付得過來!”
北平同天津不一樣,雖說中央政府設(shè)在北平,可這里的基礎(chǔ)設(shè)施比起天津還是差了不知多少。電車似乎是沒有的,于是她們一起湊錢叫了一輛黃包車,兩個人擠在一塊兒倒也暖和。
車夫的腿上纏了又多了許多倍的布條,有的還要窘迫些的只在原先纏的那層里面又添上一層厚厚的稻草充數(shù)。女子中學的一些有錢人家孩子坐汽車坐慣了,每每在街上路過看見這些為了御寒無法不用其極的車夫們,她們只當作笑話,還時常在班上當閑話說笑著。學校里,自然還有白蕓生和江藝維、以及另一些女孩子聽得心里不是滋味兒。
“師傅,給您錢,幸苦了。”白蕓生同江藝維到了地,湊錢的時候竟是不約而同都多拿了些錢,加在一起竟是車夫這趟平時的兩倍多。
她們偷偷相視一笑,接著便急忙往電影院跑去。
“小姐,錢給多啦!”蒼老的車夫低頭數(shù)了錢,這才發(fā)現(xiàn)多了許多,急忙抬頭喊道。而不遠處的電影院門口哪里還有那兩個女孩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