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慕容舒清(2)
“好。”慕容舒清把丫鬟夾過來的雞腿放到慕容星月的碗里,“好香哦,快吃吧。”
慕容舒清看著小丫頭費力地用筷子夾雞腿,碗筷碰撞得哐當直響,不禁笑了,“月兒,用手拿著吃。”聽到鼓勵,小丫頭開心地放下讓她苦惱的筷子,抬手就朝雞腿伸去。
“連用餐的禮儀都不會,怎么進得了大雅之堂?別讓客人看笑話了!”一道帶著輕嗤的女聲讓小手如遭電擊般收了回來。
慕容星月掰著手,低頭蜷在慕容舒清懷里。這孩子一向敏感,或許是從小沒有母親,父親也不聞不問,讓她很沒有安全感。這也是讓慕容舒清最心疼的,她拿起雞腿放到慕容星月手里,笑著拍拍她的頭,“用手拿著吃的腿腿最好吃了,月兒忘了嗎?”
在鼓勵的眼神中,慕容星月才小口地咬起雞腿來,畢竟是小孩子,很快就把注意力都放在雞腿上了。
“趙姨娘說得有理,看來兒時家教定是森嚴。”慕容舒清聲音不大,但足夠讓在場的每個人聽得清清楚楚。趙玲瓏頓時臉色煞白,她自小家境貧寒,娘親過世早,只留下終日酗酒的爹爹和三個弟妹。她十歲就被賣進青樓,只因長得標致,耍了些小手段,才嫁進慕容家做妾。今天慕容舒清這話,說得她無地自容,只能郁積在心,縱使牙都快咬斷了,嘴上卻不敢再多言。
軒轅逸有些困惑了,這個始終帶笑、言語卻犀利的女子是誰?她絕不是那個整天纏著自己撒嬌討好的慕容舒清,也絕不是那個目中無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那么她是誰?
“兩位公子既然來到花都,可不能錯過了一年一度的祈蓮節(jié)。星魂,這段時間你就好好招待兩位公子吧。”
“我會的,姐姐。”他一直敬重軒轅大哥,這次他能住在家里,慕容星魂實在太高興了。
慕容舒清準備把我們這兩個“包袱”丟給慕容星魂了?軒轅逸心想。我留下來是因為要解開她這個謎團,怎么能讓她這么容易逃脫?“我以為是清兒你親自招待我們呢。”
低沉的嗓音很是誘惑人,慕容舒清卻只能苦笑,清兒?他們什么時候這么熟了,聽說他從來不給慕容舒清好臉色看的,更別說用這么溫柔的語氣叫她清兒了,軒轅逸不會也對她感興趣了吧?罷了,她一開始就沒有打算隱藏自己。
“二位公子難得來花都,自然要好好游覽一番,星魂正好可以給二位做向導,我身體一向孱弱,怕是壞了二位的興致,就失陪了。”語氣溫和,禮數(shù)得宜,她倒是很會推托,只可惜他軒轅逸沒這么好打發(fā),“清兒身體有恙那更要多出去走動走動,別老悶在家里才是。”
“多謝軒轅公子關心。”軒轅逸跟她杠上了,今天她要是不答應,他是不會罷休的。好吧,她也想看看這個剛退婚的未婚夫想怎樣,有時候太多的神秘感反而會激起男人探究的欲望,這可不是她想要的,“有機會出去游山玩水也是件雅事,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有慕容小姐作陪,那真是太好了。”裴徹臉上浮現(xiàn)著促狹的笑。軒轅逸已經受到這位與傳說完全不符的慕容小姐的影響,卻還不自知。一頓飯吃下來雖說不上賓主盡歡,但至少看上去是其樂融融。晚飯后,眾人便各自散去了。
夜晚的聽風軒較之白天更顯魅力,層層疊疊的樹影交錯,如群山圍繞,因看得不真切,讓人更想一窺全貌。風聲透過松林,徐徐送來,新月很美,卻不明亮,只隱約照見小樓前的石凳上坐著的三個人。
慕容星魂有些焦急地問道:“軒轅大哥,你真的和姐姐退婚了?”在他看來,現(xiàn)在的姐姐和軒轅大哥很般配,他希望他們可以在一起。
“嗯,你姐姐自己也同意了。”關于這一點,他也認為似乎太順利了。
“她是巴不得,當然同意了。”慕容星魂雖然很小聲地嘀咕著,兩人卻一字不漏地全聽進去了。軒轅逸一怔,眉頭輕皺,裴徹感興趣得很,湊過去問:“為什么?慕容姑娘不是很喜歡軒轅嗎?”
“三年前,姐姐因為一次意外落水差點喪命,醒來以后性情大變,很多事也都不記得了。這三年來,姐姐從未提過這門婚事,有一次我問起,她只說不會有婚約,所以我覺得姐姐早有退婚的打算。”
一開始軒轅逸只希望盡快解決掉婚約這件事,但這么順利也是他始料未及的。原來慕容舒清也有退婚的意思,但為什么呢?因為她曾失憶?既然早想退婚,又為什么要等這三年?難道是……“慕容舒清知道我也有退婚的打算,所以她不急,讓我來做這個背信棄義之人?”
“我想是這樣的。”看到軒轅逸眉頭都快打成結,慕容星魂忍不住笑了出來。
“那要是我一直不來退婚,她就打算嫁給我了?”
“不,我猜姐姐總是會有辦法讓你來退婚的,就算你不來,這婚也是要退的。”說到這里,慕容星魂臉上寫滿了驕傲。這讓軒轅逸感到很疑惑,這兩姐弟的感情什么時候這么好了,而且可以看出,慕容星魂甚至很崇拜慕容舒清,這三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這么說慕容舒清是個很有心計的女人了?”裴徹也聽出了慕容星魂語氣中的崇拜,這女子還真不簡單。
“不,姐姐是個很聰明的人,而且沒有姐姐,就沒有今天的我。”回想這三年的生活,慕容星魂知道,要是沒有姐姐,他和慕容星月這樣不受重視的孩子,注定是要淪落的。
軒轅逸看著這個早熟的孩子,不得不承認,現(xiàn)在的他和三年前的確不可同日而語了,瘦高的身材不算健碩卻很結實,隱約可以看出身體里的真氣在流動,不穩(wěn)定,但已生成,應該是有名家指點,經常習武才會有的。卓越的氣質從堅定的眼中可窺見一二,這些都是因為慕容舒清嗎?
“聽說她給你找了夫子在家中教授,為什么不上書院呢?你不怕她有什么陰謀?”裴徹總覺得慕容舒清變化太快,一定有問題。
“剛開始我也是這么認為的,所以不是不去上課就是在夫子面前搗亂,但是姐姐和我說了一句話,她說:‘在這世上,只有一樣東西是別人無法從你身上搶走的,那就是——智慧。’要是我想打敗敵人或者憎恨的人就要讓自己變得強大,只有這樣我才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保護我想保護的人。”慕容星魂明朗的臉上帶上了笑容,拿起桌上的新茶,輕抿了一口。
之前軒轅逸和裴徹對慕容舒清只是好奇,現(xiàn)在就更疑惑了。軒轅逸雖然一直不喜歡慕容舒清的嬌蠻任性,但兩家是世交,可以說他是看著她長大的,她一向不喜歡讀書,怎么可能說出這番話,就因為所謂的失憶?實在太可疑。
裴徹試探性地問道:“慕容小姐果然見識過人,這么說外界傳聞慕容家的主事其實是慕容舒清的事是真的了?”
“當然,現(xiàn)在慕容家的生意都是姐姐在打理,老頭子很早就不理事了。”不理事也好,不然慕容家早晚會被他敗光。“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軒轅大哥、裴大哥,我明天再過來找你們,帶你們到處逛逛。”說完,慕容星魂大步出了聽風軒。
“我們好像應該重新認識這位慕容小姐了,她可再不是你以前認識的那個慕容舒清了。”原以為這次陪軒轅來慕容家是件非常無聊的事情,今日看來,卻是來對了。
不理會裴徹的笑語,軒轅逸跟著慕容星魂的腳步,也出了聽風軒。他沒有跟著慕容星魂,只是漫無目的地走著。慕容府很大,隔一段距離就有一盞燈籠,不是很明亮,卻足夠照明。不知不覺中,他來到了一座大湖前,淡淡的荷香隨著清風飄來,若有似無,讓人頓時神清氣爽,也把軒轅逸混沌的思緒拉回。
雖然是新月,朗朗星空沒有云霧遮擋,月光還算明亮,這讓他看清了湖畔那抹白影。是她?腦子還在思索著她的種種異常,腳卻不由自主地向那抹白影走去。
三年了,她差點忘了自己的本名叫白依凡,以前的生活似乎離她越來越遠了,輕撫著腕間的鐲子,思緒又陷入了那個炎夏的午后。她小的時候,爸爸的生意剛剛起步,大哥又要上小學,小哥也還需要照顧,媽媽根本忙過來,她一直跟著爺爺生活,讀初中了才回家住。爸爸媽媽還有哥哥們都很疼愛她,但是她還是更喜歡和爺爺待在一起,爺爺是考古學教授,她喜歡看他專注做研究的樣子,喜歡那些飽經風霜和歲月的洗禮,呈現(xiàn)在世人面前的千年古物,那種鋒芒盡斂,內蘊天成的光輝,是現(xiàn)代多么精美的物件都無法比擬的。爺爺也喜歡拿那些古董和她一起評鑒,那日他興致勃勃的拿出一個鐲子??
“丫頭,給你看一樣好東西。”爺爺端著一個黑絨托盤,神秘兮兮的遞到她面前。鐲子通體雪白,晶瑩剔透的綻放著溫潤的光芒,細看之下,可以看出玉鐲紋理間透著淡紫的螢光,仿佛會隱隱流動。
“我可以摸它嗎?”她的心像被什么動作扎了一下,眼睛離不來它。她想觸摸它, 看看是否如看上去這般溫潤。
“當然可以,它是馮教授從樓蘭帶回來的,讓我鑒定一下是什么年代的珍品,不過我到現(xiàn)在還沒有結論。”這也是他把寶貝孫女叫回來的原因,這孩子從小待在自己身邊也學了不少,而且她在這方面很有天賦。其他的孩子鬧著出去完的時候,她總是安靜的待在家里,她可以練字練一天也不動一下,可以盯著一塊美玉幾個小時也不厭煩,有時候他也很奇怪,這孩子安靜得離譜,在她身邊仿佛就能感受到平靜寧和的氣息。
拿起那鐲子,她馬上能感覺到一股冰涼的氣圍繞在指尖。對著陽光看,鐲子透光性很好,在陽光下,紫色更明顯,使它環(huán)繞在淡淡的紫霧之中。
“哪個年代很難界定,看鐲子的光澤程度,不想新打磨的,但也不像經歷過長遠年代侵蝕過的古董。還有,鐲身一點刮痕都沒有,還明顯感覺到涼氣,看來質地應該也不是玉。”那會是什么呢?把玩著鐲子,她更疑惑了。
“確實不是玉,我找人來鑒定過了,具體是什么成分報告還沒有出來,初步看是一種帶有磁性的礦石,對身體無害。”他也很苦惱,但也引起了他的興趣。
她走出陽臺,在陽光更充足的室外,鐲子散發(fā)出的涼氣更深,讓人渾身舒爽,陽光顯得也沒有那么炙熱了。當時她看的入神,渾然不覺自己已被包圍在一團紫霧之中。原本穩(wěn)穩(wěn)的陽臺忽然崩塌,腳下一空,她跌了下去,迎接她的只有一片黑暗。
醒來之后,她已是慕容家的小姐慕容舒清了。更奇怪的是,這位慕容小姐手腕上正戴著一只紫色的鐲子,據(jù)說是她母親留給她的,自小就帶著。
這只鐲子是否就是爺爺給她看的那只?是它將她帶到這里的嗎?為什么選她?帶她來這里又是為了什么?它還會將她帶回去嗎?這些疑問,她思索了整整三年,仍是毫無頭緒。
一雙黑靴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慕容舒清身后。她以為他不會過來呢,她還是低估了人類的好奇心。慕容舒清不會武功,對這些高手神出鬼沒的行蹤也很無奈,不過她有很敏銳的嗅覺,對人的氣息很敏感,一般有人靠近她十米以內,她就會發(fā)現(xiàn)。所以,不用看也知道,她身后站著一個人,就是那位卓爾不凡的軒轅大將軍。
既然人家不說話,那她就當不知道好了,說不定別人也只不過是“長夜漫漫,無心睡眠”而已。
隨性地坐在湖邊,兩條白玉般的纖腿在水面上輕晃,在月光柔和的籠罩下,她如玉般剔透,清風與黑發(fā)嬉戲著。月下的她看起來很恬靜,軒轅逸卻感覺到自己一向平靜的心如湖水般蕩起漣漪,不自覺地低喃,“你——是誰?”
“今晚的月色好美。”回答他的是帶著輕笑的溫潤女聲,只可惜內容風馬牛不相及。
“你是誰?”
好強的壓迫感!這個男人果然容不得一絲敷衍和忽視,可是她是誰?要怎么說?難道說她是來自異世的人?慕容舒清發(fā)現(xiàn)軒轅逸出現(xiàn)以后,她最多的表情就是無奈和苦笑,例如現(xiàn)在。
慕容舒清并沒有回頭,腳下微涼的湖水讓她覺得很舒服。她輕拂身邊的荷葉,勾起唇角,懶懶地說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誰,或許我只是一抹孤魂寄居在這個身體里罷了。”這樣不算騙他吧,要怎么理解隨他了。
“孤魂嗎?你真讓人疑惑!”聽到這樣的回答,軒轅逸居然覺得比她說自己就是慕容舒清更讓他信服和自在。他撩起長袍,在她身邊席地而坐,嘴角不自覺地勾起弧度。
看著隨意坐在身邊的軒轅逸,慕容舒清不得不再一次感嘆,這樣隨性的姿態(tài)也沒有讓他看起來平凡些,反而更加攝人心魂,月光下剛毅的臉龐更顯俊逸。
“只是過客罷了,何須疑惑。”慕容舒清慢慢起身,也不在意濕漉漉的雙腿**了裙擺,赤腳站在柔軟的草地上,輕拍掉身上和發(fā)梢的草屑,拎起繡鞋,轉身踏著草地翩然而去。
過客嗎?直到白影消失在眼前,軒轅逸才收回了視線,只是唇角的弧度不降反增,看著搖曳的新荷,眼中光芒更盛。(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