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8 束具解除
深紅色的光在人類集體潛意識那光怪陸離的現(xiàn)象中有著可怕的存在感,就像是無論在哪一個角落,無論距離多遠,當(dāng)它發(fā)光的時候都必然讓人去注視,并且一定會看到它。走火知道,那光的真面目絕對不可能就是常識中的“光”,自己所見到的這光,在其他人的眼中或許是不同的景象,因為自己已經(jīng)和倫敦中繼器結(jié)合得太過深入,而獲得了正常人絕對不可能擁有的視角,事物反饋到自身觀測中的模樣也定然和正常人有著巨大的差異。正因如此,當(dāng)走火感受到那光的特殊時,就更加確信,那深紅色的光絕對不同尋常。</br> 整個人類集體潛意識不斷發(fā)生的運動在那深紅色的光出現(xiàn)時,開始了不同尋常的活躍,盡管仍舊是光怪陸離的現(xiàn)象,可是無論從可以觀測到的部分,還是從僅能感覺到的部分來說,光出現(xiàn)之前和之后的活躍、混亂、奇異乃至于不斷產(chǎn)生的危險都是不在一個等級上。</br> 和倫敦中繼器深入結(jié)合的走火對這種危險的感知,就像是被切開了皮膚一樣敏感和疼痛,也如同一道無形的刀子已經(jīng)扎入胸膛,刀尖輕輕點在心臟上。哪怕是對付末日真理教的時候也從來都沒有過的恐懼感,在過去的神秘體驗中從未有過的恐懼感,以一種難以言喻的厚重姿態(tài),從他的心底浮現(xiàn)。</br> 走火無法描述自己此時到底是怎樣的存在,自己身而為人的身體的確就在中繼器內(nèi)部,但是,他早已經(jīng)感覺不到,反而,中繼器本身更像是自己的身軀。可是,這樣在其他人看起來十分異常的狀況,并沒有讓他逃離這種恐懼感。似乎有一個心聲在對他講述著什么,讓他隱約覺得自己知道那深紅色的光到底是什么東西。</br> 走火本能地想要朝“真相”挖掘,但是,來自于中繼器的力量卻陡然束縛了他的思考,切斷了那宛如幻覺的低吟細語,只能做到“隱約覺得自己知道”而無法更進一步——這種不清不楚的隔靴搔癢的感覺,在此時此刻反而讓他有了一絲輕松。</br> 走火覺得,倘若自己仍舊像是之前那樣本能地追尋下去,很可能會發(fā)生一些可怕的事情。好在,中繼器的力量讓他在懸崖邊緣止步了。不過,盡管思考不能繼續(xù)深入,但行為上,卻不得不進一步去接近那個深紅色的光,因為,在他的感知中,末日真理教的中繼器已經(jīng)如同飛蛾撲火般,向著那深紅色的光進發(fā)。</br> 換做是其他人,大概是無法觀測到此時正在以一種扭曲、隱秘又快速的方式高速移動的末日真理教中繼器的吧,但是,走火就像是一個老練的獵人,以外行人難以想象的方式鎖定了那些用現(xiàn)有詞匯無法描述的線索。他也一直從來都不覺得,末日真理教的中繼器能夠真的逃出他的追捕,正如同他堅信倫敦中繼器絲毫不弱于末日真理教的中繼器。</br> 如今人類在“形式”上或許已經(jīng)陷入了決定,但是,只要人類集體潛意識還存在,就意味著人類的“本質(zhì)”并沒有徹底被消耗殆盡,既然還有多臺中繼器在人類集體潛意識中活動,就證明己方在這毀滅性的末日中,還遠遠沒有走到絕境之中。走火是這么認為的,也一直強迫自己去這么積極地思考。只要能夠在所有中繼器毀滅,就連人類集體潛意識也潰滅之前,擊敗所有引導(dǎo)末日的誘因,或許就還能為人類找到出路吧,他始終如此想著,哪怕從過去開始,各種事實都在證明,神秘專家的各種活躍都是從正面或側(cè)面推動著末日。</br> 走火強迫自己去思索,強迫自己通過思索,從讓人絕望的現(xiàn)況中找到一絲一毫的希望,雖然思考本身很危險,會讓人變得瘋狂,但是,現(xiàn)在也只能這么做了。</br> 在他那強烈又堅韌的主觀動力下,倫敦中繼器就如同是橫行在雷雨云中的巨大堡壘,向著那深紅色的光飛馳。哪怕不知道那深紅色的光到底是什么,但是,至少末日真理教同樣渴望得到它,那么,自己必須要做的事情,也就十分清楚簡單了。</br> 阻止它們。</br> 必須阻止它們。</br> “……失算了,必須阻止它們!”桃樂絲緊盯著從天花板上垂下的巨大屏幕,咬牙切齒地說。展現(xiàn)在她面前的數(shù)據(jù)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發(fā)生和她預(yù)想不同的變化,就像是一點點撬開她預(yù)先鋪設(shè)的軌道,讓整個世界朝著一個更加瘋狂又激烈的方向奔馳,而這個方向的盡頭,在她看來,除了懸崖之外再無它物。這么下去,不僅僅這一次末日幻境會一如既往地被毀滅,就連她的計劃也會因為產(chǎn)生了巨大的偏差而完蛋。</br> 桃樂絲雖然同樣無法具體觀測到那深紅色的光,但是,因那光亮而爆發(fā)的數(shù)據(jù),卻在她的腦海中構(gòu)成了一個清晰的猜測。</br> “人類集體潛意識中的怪物?嗯……這么快就出現(xiàn)了?”在另一邊監(jiān)控數(shù)據(jù)的近江倒是沒有那么緊張,但也蹙起眉頭,“進度是不是加快了?”</br> “是的,太快了。雖然那東西的出現(xiàn)幾乎是必然的,但是,必須按照計劃那樣登場。”桃樂絲顯得有些焦躁,也很生氣,她抱著手臂,用目前為止最嚴(yán)肅的語氣說:“哪怕已經(jīng)針對這種程度的提前量做過備用方案,但是,能不采用的話,果然還是不想采用。”</br> “不過,至少這樣的變化仍舊在預(yù)計中吧,真的能夠說是失算嗎?”近江用一副不在意的口吻說:“桃樂絲,你也應(yīng)該不會指望事事順意吧,尤其在那種仿佛神明一樣的東西面前。數(shù)據(jù)能夠解釋的部分都已經(jīng)證明,異常源頭就在‘高川’身上,是‘高川’造成了眼前的變化,而不僅僅是你認為的那個少年高川。”</br> “你有什么想法?”桃樂絲看向近江。</br> “我個人認為,少年高川那邊沒有問題,因為那個高川向來都和‘江’有密切的聯(lián)系,反而是我們這邊的阿川出現(xiàn)了問題。”近江說:“他可能因為某些緣故,進行了高強度的意識行走,于是就被利用了。我這里只能判斷出他的確進行了意識行走,卻無法判斷他遭遇了什么,意識行走又到底下潛了多深,也不知道他在意識行走中到底遭遇了什么。鑒于少年高川的情況,要說阿川那半吊子的意識行走沒有問題,那簡直就是自欺欺人。”</br> “意識行走太過深入的話,會進入人類集體潛意識中,遭遇不可測的危險,但是,從來都沒有一個意識行走能夠下潛到接觸人類集體潛意識中的怪物的深度,也從來都沒有意識行走者能夠做到喚醒那個怪物的程度。”桃樂絲咬著食指的指甲,仿佛自言自語般說著:“肯定是有什么東西,借助阿川的意識行走這個起因,刻意引發(fā)了連鎖反應(yīng)……有可能是火炬之光的那些家伙在搞事嗎?”</br> 近江盯著數(shù)據(jù),分析了片刻,搖搖頭說:“無法確認,火炬之光正在進行儀式,它們制造的偏差已經(jīng)強烈干擾了我們的監(jiān)控,難以獲取有效的數(shù)據(jù)。除非阿川實際跟它們進行近距離的接觸,否則,我們根本無法制造足夠強力的觀測點。”</br> “但是,從理論上,火炬之光制造的偏差,足以引發(fā)這樣的變化,不是嗎?”桃樂絲的臉色沉重陰暗,“而且,在發(fā)生這件事之前不久,就已經(jīng)有數(shù)據(jù)顯示,少年高川已經(jīng)和他們接觸了。”</br> “……我個人堅持,少年高川所做的事情,只是引發(fā)這次連鎖的因素中相當(dāng)微小的一個。”近江沉默了半晌,說:“但無論如何,如果我們還想完成計劃,就必須阻止末日真理教,初步估計,它們最長也只需要兩小時就能完成接觸。桃樂絲,你不能再限制走火了。”</br> “你的意思是徹底給他松綁嗎?”桃樂絲說:“以他現(xiàn)在和中繼器的結(jié)合程度,一旦解除所有的限制,一定會察覺到內(nèi)部變化的蛛絲馬跡,進一步追蹤到我們。如果不是很有必要,我不愿意發(fā)生這樣的情況。”</br> “比起走火的問題,還是末日真理教的行動和人類集體潛意識的變化加要命吧?”近江反問到,桃樂絲緊緊抿起嘴巴,似乎不太樂意用這兩件事做比較。</br> “無論哪一邊的行為,都會對計劃產(chǎn)生劇烈的影響。”桃樂絲揉了揉太陽穴,有些疲倦。</br> “可我們只能選擇去阻止其中一方。”近江用看戲般的眼神盯著桃樂絲,雖然桃樂絲早就習(xí)慣了這樣的眼神,但是,在眼下如此緊張的情況下,仍舊有些不痛快。即便如此,她仍舊相信,近江并沒有在這個事態(tài)發(fā)展中做手腳。</br>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人類集體潛意識中的怪物如此順其自然地跑出來,那會一點勝算都沒有。</br> 這可不僅僅是桃樂絲自己的想法。在明確人類集體潛意識中的怪物必然出現(xiàn)的前提下,網(wǎng)絡(luò)球已經(jīng)做了大量的工作去布置對己方有利的獵場,但是,一旦這個東西提前出現(xiàn)或太過延后出現(xiàn),都會讓這些布置失效。如此一來,之前的布置所導(dǎo)致的損失都會變成笑話。為了最大程度上提升效果,這些布置都太精密了,可是,不做得這么精密,根本就無法獲得足夠的力量。</br> “一旦我們的布置失敗,你的時間機器也同樣無法獲得足夠的驅(qū)動力。”桃樂絲如此對近江說到,這也是她相信近江不會在這方面做手腳的原因。她知道近江對時間機器的執(zhí)著有多強烈,也計算過對方除了支持自己的計劃之外,沒有更多的選擇。雙贏的結(jié)果,就是雙方必然匯合的道路。</br> “我可沒有在看戲。”近江也用認真的語氣說到,“眼下的偏差雖然是相當(dāng)糟糕的情況,但也沒有到無可挽回的地步,所以,我才想要問你,桃樂絲。你做好選擇的準(zhǔn)備了嗎?要讓走火上?還是繼續(xù)這么拖延下去?我知道,你還在擔(dān)心,一旦解除走火的束縛,已經(jīng)如此深入結(jié)合中繼器的他就有可能注意到中繼器內(nèi)部發(fā)生的問題,順藤摸瓜找到你的頭上。你是在擔(dān)心自己所做的事情無法得到對方的原諒嗎?還是覺得,走火會因為無法原諒你而做出更糟糕的選擇?如果是這樣,倒是可以證明你還是人類,因為這種擔(dān)心正是人性的證明。不過,比起相信你,我更加相信走火。他固然不會原諒你,但也絕對不會在眼下的狀況做出讓所有人的付出毀于一旦的選擇。”</br> “……比起眼下的形勢,你更感興趣的還是我嗎?近江。”桃樂絲的眼神變得冷酷起來。</br> “你不是自己也說過的嗎?你和‘江’從來不對付……哪怕我真的只是一個庸品,一個由你們制造出現(xiàn)的陷阱,我也仍舊無限接近于‘江’的人形表現(xiàn)啊。”近江對她所表現(xiàn)出來的冷酷和壓力就像是完全沒有感覺一樣,“正因為我如此接近人形江,所以才能成為陷阱,反過來說,我對你更感興趣,不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嗎?”這么說著,近江的眼神變得桃樂絲說不出的熟悉,有那么一瞬間,甚至讓桃樂絲覺得,正在和自己對視的,根本不是什么“近江陷阱”,而就是“江”的人形。</br> ——果然,凡事做得太盡,后果也會變得棘手嗎?</br> 桃樂絲不由得這么想到。不過,現(xiàn)在的事態(tài)并不是可以反思自己所作所為的時候,而且,如果不做的這么盡,也無法達到自己所需要的效果。從一開始,就必須使用雙刃劍,在傷人又傷己的前提下,才能夠去尋找打敗敵人的方法,因為,敵人就是這么的可怕。</br> 從一開始,自己就沒有選擇的余地。</br> “我明白了。”桃樂絲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她已經(jīng)做下決定,“解除束縛走火意識的S機關(guān)吧,但是,只解除一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