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第三百零二聲
“平安去了?”
康熙聽見胤礽來報的消息, 沉默一瞬,他的眼睛里一瞬間掠過明顯的悲痛。
胤礽沙啞著聲音回答:“是,皇阿瑪, 平安去的離奇, 兒臣想好好查查。”
“你去查吧?!?br/>
康熙看著兒子明顯憔悴了的面容, 心里一時不忍,“若真是被人害了, 也該給孩子一個交代,不過, 這事別鬧太大?!?br/>
太子長子夭折這事, 倘若真有人在里面插手, 鬧出來傳出去對太子也沒什么好處。
康熙不知道平安的死到底和毓慶宮那些人有沒有關(guān)系, 他更不知道和大阿哥有沒有關(guān)系,但他希望,平安的事最好真的只是個意外。
“是, 皇阿瑪。”
胤礽答應(yīng)一聲,告辭退了下去。
他此時此刻滿腹的怒恨、痛苦, 一想到前些日子還在自己跟前孝順體貼的長子就這么沒了,胤礽這會子吃人的心都有了。
胤礽回去后, 將這事交給了心腹錢德寧徹查。
錢德寧試探道:“太子殿下,奴才肯定會將這事查個水落石出,不過, 太子妃娘娘和側(cè)福晉那邊……”
“她們兩個那邊你也去查, ”胤礽握緊拳頭說道, “若是有誰說什么, 你就說是孤吩咐的, 看誰敢不配合!”
“喳!”
錢德寧利索地答應(yīng)了, 有了太子殿下這句話,他心里就有成算了。
毓慶宮上下為此都緊了皮,伺候大阿哥的人全都被錢德寧一聲令下,拉去拷問。大阿哥生病時吃的藥方子、藥渣也都被翻找出來。
這一切的動靜雖是只發(fā)生在毓慶宮內(nèi),但后宮眾人豈能不知曉?
鈕鈷祿氏帶著閨女進(jìn)宮來看阮煙和安妃,花卷被兩個姑姑帶下去玩。
鈕鈷祿氏順勢就提起這事,“如今外頭都在傳太子的大阿哥死的有些蹊蹺,額娘,這可是真的?”
阮煙反而愣住了,“外頭都這么傳?”
鈕鈷祿氏詫異道:“怎么額娘不知道嗎?不只是咱們這些人家,就連民間也傳出了好些話,有些說是太子的妻妾相爭害死了大阿哥,有些說這太子的大阿哥深得萬歲爺喜歡,所以招來了其他阿哥們的嫉妒,被叔伯們下了狠手?!?br/>
阮煙臉色變了變,她和安妃對視一眼。
安妃道:“這就不對了,萬歲爺把那小阿哥的事全權(quán)交給了太子處置,太子這些日子又只查毓慶宮,分明是不想讓消息傳出去,怎么外面反倒是傳開了?”
阮煙道:“可不就是這個理兒,為了太子的顏面,萬歲爺都沒讓本宮和鈕貴妃去查這件事,外頭傳的這么厲害,定然是有人故意針對太子?!?br/>
鈕鈷祿氏聽得心驚膽戰(zhàn)。
她原當(dāng)這些事是因為宮里瞞不住才傳出去的,因此絲毫沒多想,今日問起也不過是想了解下到底怎么回事,不曾想這卻是有人在害太子。
阮煙見鈕鈷祿氏神色不對,心想到底是小姑娘家,也沒經(jīng)過什么事,乍時聽說了這些事就嚇住了,忙安慰道:“你別怕,這些事你說了也好,我們早知道,總比晚知道的好?!?br/>
“額娘,等我回去就叮囑下面人不許亂說亂傳這些事。”
鈕鈷祿氏心稍安定,果斷說道。
阮煙道:“這倒沒錯,外頭人怎么傳怎么說,咱們不管,也管不了,誰知道是哪位和太子在斗法。咱們管好自家的事便是,便是你娘家那邊也派人去說一聲,說不許亂提毓慶宮的事。”
“是,您放心?!?br/>
鈕鈷祿氏忙答應(yīng)道。
下午,阮煙留了鈕鈷祿氏母女在這里用完晚膳,見鈕鈷祿氏估計心里存著這件事,大概是坐不住的,便叫人先去備馬車,把母女倆先送走,臨走時,阮煙對鈕鈷祿氏道:“這陣子,你也不要帶孩子進(jìn)宮來了,等去寧壽宮請安再進(jìn)宮也不遲?!?br/>
阮煙說一聲,鈕鈷祿氏點一次頭。
花卷似乎察覺到氣氛不對勁,一向調(diào)皮的她,老老實實地握著額娘的手,睜著大眼睛看著阮煙。
等阮煙說完,摸了摸花卷的頭,“花卷,最近你也不許胡鬧,要乖乖聽你阿瑪額娘的話,知道嗎?”
“知道,皇瑪嬤,我一定乖?!?br/>
花卷重重點頭,“我還幫額娘帶弟弟?!?br/>
阮煙和安妃、鈕鈷祿氏等人不禁都笑了。
孩子天真的話,叫眾人蒙著霧氣的心情好了不少。
鈕鈷祿氏走后,阮煙回頭就約束了鐘粹宮上下不許對毓慶宮的事說三道四,安妃也同樣這么管教景陽宮上下的人。
沒過幾日,果然出事了,永壽宮幾個宮女說毓慶宮的閑話,碰巧被萬歲爺給聽見了。
萬歲爺當(dāng)場就發(fā)作,將那幾個宮女拿下,重打六十大板。
那幾個宮女險些沒被打死,惠嬪也得了皇上的訓(xùn)斥,宮內(nèi)宮外頓時間人人自危,沒人敢再提毓慶宮的事。
處置了惠嬪等人,康熙臉上猶然帶著怒氣。
梁九功等伺候的人都提心吊膽,深怕遭遇池魚之殃。
要說康熙不知道今日下午的“偶遇”是太子的手筆,那也不可能,這點兒小算計,即便是他聽不到旁人的心聲,如何能看不破?
但康熙仍然為太子感到委屈。
他看向梁九功,“梁九功!”
“奴才在!”
梁九功忙走出列來,答應(yīng)一聲。
“讓御膳房做幾道太子愛吃的菜,給毓慶宮送去?!笨滴醭林樥f道,“另外,去傳順天府尹進(jìn)來?!?br/>
“喳。”
梁九功心里松了口氣,心知萬歲爺這口氣的出處有去處了。
果不其然,順天府尹進(jìn)宮后挨了康熙一頓臭罵,被康熙責(zé)令去徹查外面流言之事,順天府尹從養(yǎng)心殿出來時,后背的汗水把朝服都打濕了。
出來后,他直奔府衙,滿臉怒氣。
任憑誰瞧見了,都知道,這京城的風(fēng)要起了。
不過兩三日功夫。
京城里傳流言的人沒了,就算是權(quán)貴人家,提起毓慶宮三個字,也是眉眼閃爍,彼此擠眉弄眼的,沒人敢提起毓慶宮的事。
但到底,話是傳出去了,就算是如今堵住了眾人的嘴,難道就能堵住眾人的心?
阮煙私底下都不禁對安妃暗暗嘆道:“出這主意的人夠狠,這么一來,就算這件事查清楚了,太子的名聲也被抹黑了?!?br/>
對太子來說,長子的夭折的確可憐。
但在外人看來,這何嘗不是太子無能的一種表現(xiàn)?
無論結(jié)果是治家不嚴(yán),還是兄弟相殘,都是一樣的。
如果說早幾個月索額圖還在朝廷上,興許太子的處境還不至于這么糟糕,偏偏索額圖已經(jīng)乞骸骨,如今在家里養(yǎng)老了。
趕在臘月初,毓慶宮的事,總算是查清楚了。
太子長子,竟然是被太子的妾室所害,而那妾室害那小阿哥的原因也不過是因為被側(cè)福晉李佳氏借著小阿哥的名義截了幾次胡。
就這么幾次,側(cè)福晉李佳氏渾然不放在眼里。
但對于那個格格來說,那幾次機會卻是她少有的能見到太子的機會,太子好美色,毓慶宮美人諸多,每一個美人的花期都很短暫,一旦錯過得寵機會,再想得寵便是千難萬難。
那個格格因為被李佳氏截胡,沒多久毓慶宮又來了新人,因此徹底被太子拋到腦后。
而側(cè)福晉李佳氏卻能因為小阿哥的出息,依舊被太子疼愛,那格格心中的這口氣如何能平息?
因此,她買通了伺候小阿哥的太監(jiān),給小阿哥下了巴豆粉。
興許那位格格原意不過報復(fù)下李佳氏罷了,可誰知道,小阿哥腹瀉腸胃本就傷了,又被下了這東西,身子骨受不住,一下就撐不過去,人就沒了。
胤礽聽著錢德寧的匯報,臉上神色晦暗難測。
“那個女人呢!”
錢德寧雙手垂在身側(cè),“奴才已經(jīng)叫人拿下了,伺候她的人也被看起來了?!?br/>
胤礽看著面前的供狀,深吸了幾口氣試圖壓下怒氣。
“把人帶上來!”
他不信這事真就這么簡單。
一個格格,買通小太監(jiān)用巴豆粉害阿哥,就這么把他的兒子害死了?!
錢德寧也知道主子爺肯定不相信。
他沒說什么,下去叫人把那個格格和那太監(jiān)都提溜了過來。
這兩人都受了刑,那個格格到底算是小半個主子,再則,她壓根受不住刑,錢德寧剛叫人帶上皮笊籬給她幾巴掌,她就撐不住,把所有的話都禿嚕出來了。其實,要不是她挨不住,那太監(jiān)嘴巴嚴(yán)密得很,壓根問不出什么來。
“爺,”周格格一見到胤礽,眼里就流出淚水來了,她生得模樣不差,要不然也不能入了太子的眼。
胤礽捏住她下巴,“是你害了平安?!”
他的眼睛銳利,仿佛試圖透過眼睛看穿周格格背后的那只黑手。
周格格臉色一白,她打著哆嗦,“妾身是一時糊涂,妾身真沒有害小阿哥的意思??!”
言下之意,一切都是巧合罷了。
胤礽看著她恐懼的面容,心卻不住地往下沉。
這件事的背后竟然真的就這么簡單?
胤礽松開了捏著周格格下巴的手,接過錢德寧遞過來的綢帕,擦拭去手上的臟污,他冰冷冷地說道:“拉下去,打!”
周格格和那太監(jiān)臉色瞬間變了。
兩人剛要開口求饒,錢德寧就一擺手,幾個太監(jiān)上前來,拿東西堵住她們的嘴,把人給拖了下去。
當(dāng)天晚上,胤礽就帶著查出來的結(jié)果去見了康熙。
“……事情就是這樣,皇阿瑪,原是兒臣不是,以至于讓周氏生出毒心來?!?br/>
胤礽心里既愧又羞。
他萬想不到事情背后會是這么可笑的原因,就因為他幾次為了小阿哥去了李佳氏那邊,周氏就起了歹意要報復(fù)李佳氏,卻害得小阿哥身亡。
胤礽匯報完后,西暖閣寂靜無聲,只能聽得眾人的呼吸聲。
他的頭低得極低,幾乎沒有顏面見皇阿瑪。
“既是如此,這事就這么了了?!笨滴跣木w復(fù)雜,“那孩子,好生給他辦后事?!?br/>
“是?!?br/>
康熙沒有責(zé)罵胤礽,但胤礽心里反而越發(fā)難受。
他退下去,梁九功送了他一程。
“梁公公,不必送了,你回去伺候皇阿瑪吧?!?br/>
胤礽勉強笑著說道。
梁九功道:“那奴才就送您到這兒,太子殿下,您也別多心,萬歲爺是心疼您啊?!?br/>
“孤心里明白?!?br/>
胤礽瞧了眼西暖閣那邊明亮的燭光,說道。
他很清楚,皇阿瑪是心疼他,可這不影響皇阿瑪對他感到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