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0章 第九十三碗湯(十六)
    第九十三碗湯(十六)</br>  孟大仙冷笑,“你應該知道,就算你將我們?nèi)繗⒘耍乙膊豢赡芨嬖V你。”</br>  “我當然知道啊。”馮燃遺憾地說,“你們就是太死板了,孟婆一脈才會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卻默默無聞,我們原本可以成為稱霸世界的人,為什么這份力量卻要用在保護平民上?師弟啊,你看看師父,看看你,你們過的都是什么日子?終日與鬼怪打交道,連自己能不能活著看到明天的太陽都不曉得。”</br>  “所以不要擔心,我會對你施展攝魂術(shù),這樣的話,你腦子里的東西,我就全部知道了。”</br>  他對待將他養(yǎng)大的師父尚且無情,更何況是這些師弟師妹?在馮燃看來,他們都是他成仙大道上的阻礙。唯一的師父都被他殺死了,孟大仙就更沒有價值了。</br>  馮燃命中注定活不過五十五歲,這是他命里的坎兒,也因此他非常怨恨師父,既然有偷天改命的本領(lǐng),為何不肯教他?為何不肯給他續(xù)命?老祖宗傳下這樣的本事,就是要拿來用的,否則學它做什么?</br>  不過沒有關(guān)系,既然師父不肯救他,那他就自救好了。什么命中注定,他現(xiàn)在不還是能活個幾百歲?從那些命格相同的孩子身上拿來的壽元,誰還能說他是個短命鬼?至于吳凡——之所以選中這個小變態(tài),就是因為他是孟大仙初戀的兒子,拿來叫孟大仙不快活罷了。馮燃這個人心胸狹隘,誰若是得罪了他,他想方設(shè)法也要讓人難看。</br>  孟大仙咬牙,他已在心中做了決定,倘若今日真的躲不開這一劫,他寧可在這里自殺,也絕對不會讓馮燃從他這得到任何東西。</br>  馮燃隨手畫出一道符,憑空變出一把精巧的傘來,金光纏繞在傘尖,點在孟大仙的眉心,眼看就要沒入——一只手攥住了他的指頭。</br>  “我挺喜歡他的,你要是殺他,我可不答應。更何況我這傘是傳給我的徒弟的,你憑什么用。”</br>  馮燃覺得自己渾身都沒了力氣,他心中大驚,面上卻不顯分毫。這少女他方才全然不在意,只是因為她生的格外貌美,又沒有修道之人的氣,才沒有立刻要她性命,哪里知道卻成了他的心腹大患。“你……放、放開……”</br>  其實看起來也就是清歡握住了他的手指,將金光包圍在掌心,但馮燃卻連話都說不順暢了,他那樣厲害的本事,在清歡面前卻被碾壓的仿佛剛出生的嬰兒,毫無招架之力。</br>  “放開?你不是想成仙嗎?我放開的話,誰引你飛升呢?”清歡笑笑。“那可是我封起來的地方,除了我誰也打不開。里頭的仙君怕是早爛成骨頭了,你既然想去,我就送你去好了。只不過我在這里給你提個醒兒,仙君們都死了還好,若是沒死,你一個有些小修為的人類,對他們而言可是最美味的食物。”</br>  她輕飄飄的幾句話卻讓孟婆一脈的弟子們都瞪大了眼。孟星枕這一代尚且不知,但孟大仙這一代在師父們臨終前都受到了傳承,知道這世上其實是有仙界存在的,他們孟婆一脈最開始的祖師與大師父便是自仙界而來,只是仙界大門已被封住,成了個沒有出口的牢籠,那些仙君們下不來,凡人也上不去。也正是因此,修仙之人越來越少,到了現(xiàn)在幾乎已經(jīng)沒有了。</br>  仙界,是被他們祖師封住的。這小姑娘剛才說……</br>  孟大仙刷刷刷的冒冷汗,孟婆一脈中人都知曉,祖師也許還活在這世上某個角落,這件事代代相傳,可迄今幾千年過去,從不曾再見祖師,因此他們只當這是個傳說。可如果是真的……臥槽,他是不是曾經(jīng)罵過祖師是個搶他飯碗的小神棍?還蹭過人家的串兒?</br>  “你、你是誰?!”馮燃嚇壞了,他向來對自己充滿自信,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厲害的人,整個師門都沒有他的對手,他甚至覺得孟婆一脈被糟蹋了,倘若交給他,何愁不能發(fā)揚光大,舉世皆知?</br>  “孟婆一脈是我創(chuàng)立,可將它傳承下來的是我的弟子們。既然你們稱我為祖師,那我自然得擔得起這個名號。”清歡笑了笑,將馮燃像是拎死狗一樣拎在手里,“自家孩子,哪能叫外人欺負呢。”</br>  馮燃自然不算她的徒子徒孫,她才看不上這樣的貨色。</br>  “你師父應該給你算過吧?”清歡問。“短命之相,活不過五十五,這大概也是你鋌而走險的原因。不過,你師父的本事不夠大,和我第一個徒兒可差遠了。每人都有兩個命運,這兩種命運是可供選擇的,天道也好,法則也好,都不會強行遏制人心。就比如說你,若是你孝順師父善待師弟妹,一生雖然僅有五十五歲,卻能青史留名受后人敬仰。然而你卻想些邪門歪道,生生將這好命給改了。別說是五十五,我看你連五十二都活不過。”</br>  “今年,你也差不多五十二了吧?”</br>  “你既然想成仙,也不必費那么多事,我直接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只是那里是不是如你想象的美好,就不得而知了。”</br>  她一手拎著馮燃,一手在他眉心點了一下,馮燃便立刻憑空消失了。</br>  清歡轉(zhuǎn)過身,打了個響指,這一層樓都恢復了原樣,包括孟大仙等人身上的符咒與傷痕,“人的命運并非一成不變,可是改變的契機可遇不可求,窺伺天機改變的命運,無論如何都會走上應有的軌道。你們幾人本應葬身于此,卻因我得了轉(zhuǎn)機,時也命也,不必在意。”</br>  “你……你真的是……”孟大仙舌頭都捋不直了。</br>  “我是。”</br>  “可是……你、啊不,是您,您、您怎么會……”</br>  “這個你不必問,知道的太多也沒什么好的。”清歡扭頭看向吳凡,“對于被你害死的幾個孩子,你有話說嗎?”</br>  吳凡早就被這超出現(xiàn)實的一切嚇呆了,孟星枕走過去把他捆了起來,連眼睛都不敢抬。他真的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以為根本不存在的人,竟然突然出現(xiàn)在了面前……老天,他現(xiàn)在是不是在做夢?</br>  “師祖,馮燃——”孟星花還有些不明白。“他不會再回來了嗎?”</br>  “不會。”怕是想回也回不來哦,仙君都死絕的話,他會活活餓死在里頭,仙君沒死……那就只能作為一頓美餐被人食用了。“你們都很好,我很欣慰。”</br>  明明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模樣,眉眼笑意甚至還帶些天真,卻沒來由的讓這些已經(jīng)上了年紀的師兄弟們眼眶泛紅。他們都是知道的,曾經(jīng)有這么一個人的存在,讓每一代的弟子心中都藏有的這個傳說,并非空穴來風。</br>  “我還會在這里待幾天,從還有月女的時候到現(xiàn)在,這個世界滄海桑田,我當初流傳下來的東西怕是也只剩個大概了。你們的本事,比起我的徒弟們,可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兒。”清歡將從馮燃手中奪回的水火傘拿了回來。“這把水火傘是我當初離開時傳給徒弟的,如今我要帶走它,作為補償,我會每人贈你們一件法器,并教授你們修煉本命神獸的道法,望有朝一日,我再回塵世,尚能聽說孟婆一脈的美名。”</br>  她的徒弟們都不在了,這把傘也就沒有繼續(xù)傳承下去的必要了。</br>  曾經(jīng)是她的師兄精心為她打造煅煉而成,她又將它傳給了自己的弟子,如今回到她身邊,就好像那些記憶仍舊栩栩如生。</br>  聽聞她要親自傳道,眾人欣喜不已,想跪卻發(fā)現(xiàn)跪不下去。</br>  “不稀得這些繁文縟節(jié)。”清歡輕嘆。“你們先回去梳洗一番,我又不會走,星枕,你將吳凡送到警察局去。”</br>  “你們沒有證據(jù)!不能抓我!”吳凡大叫,“我是無辜的!我要告你們誹謗!你知道我爸是誰嗎?!”</br>  孟大仙想到吳凡的母親,眼睛閉了起來。</br>  孟星枕踹了他一腳:“誰說沒證據(jù)?你真以為馮燃是真心幫你?最后一名死者抓了你一把你記得嗎?他的指甲縫里存了你的皮肉組織,而且每一個受害者身上都有你的體液,真是個傻逼,真以為我們查不到你身上?只要提取你的DNA做對比,你兇手的身份就跑不了!你爸就是天王老子也沒用!”</br>  有錢就想一手遮天?也不問問別人答不答應。</br>  清歡叮囑他:“記得去醫(yī)院告訴鐘勛這個消息,另外也記得告訴他,活在當下。”</br>  “是,師祖。”</br>  孟星枕之前還敢跟清歡開玩笑,現(xiàn)在一口一個師祖恭恭敬敬。畢竟他還想討好一下她老人家再學點本事,以后也好多救些人。</br>  “對了。”清歡想起來一件事。“你們的傳承到底是什么?一代一代傳下來,應該是從我的徒弟們開始的吧?他們說了什么?”</br>  眾人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古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