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9章 第八十五碗湯(四)
第八十五碗湯(四)</br> “啊呀,真是慘呢,再這樣下去會死掉的哦。”</br> 艾爾莎警覺:“是誰?!”</br> 漆黑的夜色中,高聳的大樹上坐著一個露出雪白雙腿的少女,她穿著一條黑色的裙子,藕節(jié)般的胳膊搭在樹干上,腿則百無聊賴的晃蕩著,也因此,夜色之中,雪一樣的肌膚顯得更加耀眼。</br> 再往上看到對方的臉,那可真是太熟悉了,即使是艾爾莎也不由得驚呼出聲:“Envy!”</br> 哈?</br> 清歡愣了一下,這是她自己的身體,艾爾莎怎么可能會認(rèn)識她?“你認(rèn)得我?”</br> “我當(dāng)然認(rèn)得你!”誰不認(rèn)識你?可是——“你怎么會在這里?”</br> 清歡在自己的腦海中找不到任何有關(guān)艾爾莎的記憶,這具身體又不是隨便附身的,而是她自己創(chuàng)造出來的。可艾爾莎不會說謊,她是真的認(rèn)識自己。不過話說回來,這不重要。“比起詢問我,應(yīng)該是你自己比較重要吧?”清歡仍舊晃著腿,“好不容易被同伴舍棄性命救了出來,如果逃不出去,同伴可就白死了哦。”</br> “你怎么知道……”想到格瑞斯,艾爾莎的眼眶泛紅,即使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肯讓淚水落下,清歡也看到了她滿臉的淚。</br> “難過的話,還是等到離開這里再繼續(xù)吧。”清歡從樹上跳下,軟軟的布鞋落在地上悄然無聲。“把這個吃了。”</br> 見艾爾莎猶豫,她又不客氣道:“橫豎你都是個死,還怕我對你下毒?”</br> 艾爾莎一咬牙,將黑不溜秋的丹藥吞了下去,頓覺一股熱氣從小腹升騰,早已精疲力盡的身體似乎也開始好轉(zhuǎn)。清歡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了,她沒有再遲疑,跟了上去。</br> 本來她已身受重傷,為了不讓格瑞斯白白犧牲,同伴們分開走,并約好在老地方等待,如果三天后沒有全員到齊,那么成功逃脫的人就要立刻離開這里回到叛軍大營,為的是盡可能保留最大的實力。</br> 圣教的守衛(wèi)比王宮更加森嚴(yán),巡邏的士兵絡(luò)繹不絕,墻上甚至設(shè)置著電網(wǎng),還有被圣教馴服的猛獸,她能躲在這里,完全是靠了——艾爾莎小心翼翼地按住胸口,那是格瑞斯翅膀的碎片,她在最后一刻撕碎了翅膀,讓他們貼身收藏,以此來掩蓋氣息。精靈是貼近大自然的種族,這重重疊疊的屏障與樹叢,如果沒有翅膀碎片,她們早就被抓住了。</br> 太大意了,也太高估自己了,竟然認(rèn)為憑借當(dāng)前的能力可以將格瑞斯救出來……如果他們沒有來的話,格瑞斯不會死,她還會活著!艾爾莎跟在清歡身后一邊跑一邊狠狠地抹去眼淚,她第一次真正見識到圣教祭司的可怕,他們的能力在祭祀的魔法面前根本不堪一擊!還有蘇……就在他們眼前,于陽光中化為灰燼……</br> 怎么能這么愚蠢,怎么能這么愚蠢!根本就是來送死的,根本就是他們害死了格瑞斯!</br> 清歡嘆了口氣,在士兵發(fā)現(xiàn)之前拎起艾爾莎,剛跳過幾個樹叢,眼前突然一陣強光,劇烈的沖擊迎面襲來,風(fēng)里夾雜著利刃,如果挨到不死才怪。</br> 什么鬼……不可能有人發(fā)現(xiàn)她的蹤跡才是……事出緊急,她只能順手將艾爾莎扔出去,應(yīng)該會飛的挺遠的,性命是無礙了。</br> 清歡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肩膀,又要開始做好人,給這些家伙爭取一點時間好逃走,幸好艾爾莎是她找到的最后一個,有她吸引火力的話,基本上是不會死了。</br> 她只是做自己答應(yīng)格瑞斯的事,救她的朋友,可是也只有這樣了。這個世界走向如何與她無關(guān),只要世界不滅亡,人類的爭斗根本無法避免。</br> 確實也是很久沒打架了,清歡露出個笑容來,可強光掠過,她才發(fā)現(xiàn)面前站著的不是一般人啊……這人……沒見過……圣教的祭司都穿白袍,和普通教眾不同的是衣服的四周繡著金線,可是這人卻穿著一身黑???</br> “你還敢回來,你這樣的女人,地獄也不會收吧。”黑袍男人有一種病態(tài)的清秀,眼圈微微發(fā)黑,皮膚極其蒼白缺少血色,但眉眼五官卻是極致的美。“也好,這樣我就可以再殺你一次了。”</br> 他揚起手,四周立刻刮起劇烈的狂風(fēng),清歡剛才已經(jīng)見識過這風(fēng)的威力了,刮在身上不粉身碎骨才怪。可她第一次到這個世界來,這人是誰?為何一副跟她很熟又極度厭惡她的樣子?還說什么再殺她一次,難道說以前他殺死過她?</br> 要不是清歡很確定自己不認(rèn)得對方,真要以為自己是失憶了。</br> “Envy大人!請快點和S大人認(rèn)罪!”</br> 啥?</br> 清歡又盯著黑袍男人看了一會兒,躲開那片狂風(fēng),跳到大樹上坐著,仍舊晃著雙腿低頭看對方:“你是誰?我根本不認(rèn)識你。”</br> “這樣的欺騙手段,你覺得我還會再上一次當(dāng)?”S輕笑了一下,手一揚,風(fēng)刃割斷樹干,清歡驚險躲過,低斥道:“喂喂,我真的不認(rèn)識你,你認(rèn)錯人啦!”什么愁什么怨,這人是真的要殺了她的啊!</br> S淡淡地看著她,“你說不認(rèn)識就不認(rèn)識,總之,今日你要死在這里。”</br> 他的眼珠是純?nèi)坏暮谏瑯O度無情沒有波瀾,說要清歡的命也是輕描淡寫,他站在原地甚至不需要動,四周大地就裂開來,清歡一時不察掉了進去,然后樹叢中的藤蔓似是有了意識一般將她緊緊纏繞——這一切的發(fā)生不過眨眼之間,清歡有點不敢相信自己這就被抓住了,不過鑒于這具皮囊消失了也無所謂,而且她對這人為何識得自己很好奇,因此就沒有掙扎,而是理性道:“有話好好說成嗎?我還是很愛惜自己這條命的。”</br> “這是自然,你素來惜命。”S玩鬧般用手指畫著圈圈,于是藤蔓將清歡纏繞的更緊,幾乎要讓她窒息而亡。“狡猾的女人,除了欺騙與背叛,你還會什么?”</br> 清歡可要冤死了,她這人,哪怕稱不上好,卻也絕不會做欺騙與背叛的事——她突然想到,自己該不會背黑鍋了吧?也許是玲瓏干的?那姑娘沒心沒肺無情無義絕對干得出來,可她們倆長得一點也不像,也許這位S大人是個臉盲?</br> “等一下!”眼看對方真動了殺心,清歡趕緊喊停:“我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就算要殺我也得給我個理由吧?圣教里的人難道都是這樣草菅人命亂殺無辜的嗎?”</br> “無辜?”S仔細品味了一下這個詞,笑起來,他長得極美,笑的時候更是容色逼人,只是美麗中卻有著無法言喻的陰森。“你這樣的女人,也配用這個詞。”</br> 他被騙了太多次,根本不相信失憶這樣的謊言。</br> “我發(fā)誓!我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就算你要殺我,也該讓我確認(rèn)自己的罪名啊!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怎么能行?”</br> S似乎是被她的話打動了,他低著頭想了一下,手指微微一動,藤蔓便唰的收回,清歡從空中摔下去,他也沒有接住她的意思,幸好她身手靈活才平穩(wěn)落地,誰知下一秒就被衛(wèi)兵綁住戴上手銬腳鐐。</br> “……”有必要這樣嗎?</br> “這副枷鎖是用最精密的金屬制成,你掙不開,不要做沒有意義的小動作。”</br> 清歡說:“我是想感受一下為什么這么輕。”她試了一下,真的掙不開,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還刻了許多奇怪的咒文,難道是用來鎖住惡魔的不成。</br> S輕哼了一聲,清歡沉重地嘆了口氣,她本來是想救完人,按照格瑞斯的意愿暗中跟著艾爾莎他們,在緊急關(guān)頭施以援手的,沒想到半途中殺出個奇怪的人來,害得她好奇心大起,忍不住就想先弄清楚。</br> 反正格瑞斯的朋友一時半會死不了,她每人都塞了一顆丹藥,希望他們能放聰明點不要再試圖潛入圣教帶走格瑞斯的遺體,而是回去養(yǎng)精蓄銳努力變強。</br> 太幼稚的話,非但保護不了朋友,還會把自己的命也搭進去。</br> 一路上七拐八繞,清歡在心底暗暗記住了路線,最后停在一扇巨大的門前。之前見過的白袍祭司們此刻恭恭敬敬地排成數(shù)排,右手放在左肩彎腰對S行禮:“S大人。”</br> S就像是沒有看到他們一樣往門里走,清歡跟在后面,然后她看到祭司們都露出詫異的表情,只不過一瞬即逝,很快她就看不到了。</br> 這些人好像都認(rèn)識她一樣,包括之前她無意中撞到的一個侍女,看到她跟看到鬼似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非常確定自己是不認(rèn)識S的,更沒有到過這個世界。</br> 門里是巨大的殿堂,柱子將它分割成許多部分,一眼看過去,竟然有院子有宮殿有河流有森林,十分奇特。</br> 圣教也好,S也好,清歡都更感興趣了。</br> 還有這奇怪的被認(rèn)識的記憶。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