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0章 第八十五碗湯(五)
第八十五碗湯(五)</br> 殿堂的最前方是一張巨大的黃金座椅,S就坐在上面。衛(wèi)兵們將清歡留下后恭敬地退下,大殿中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br> S低著頭。</br> 他烏黑的頭發(fā)剛好是到肩頭的長度,發(fā)梢處參差不齊,略微有些凌亂,其中夾雜著幾綹白,整個人透出一股頹廢陰郁的感覺。清歡被手銬腳鐐鎖住,坐在地上也動不了,S不理會她的話,她就只能這樣傻坐著。</br> 因為手有點酸了,所以她長舒了一口氣。S慢吞吞地從金椅子上抬起頭,似乎是發(fā)現(xiàn)了她的不安分:“想逃?”</br> “有這個東西在,我逃不掉的吧?”清歡舉起手擺了擺,并不害怕,反倒很是隨意。如果不是束縛住她的手銬腳鐐,她看起來就像是在愜意的休息。也正因為如此,這副姿態(tài)讓本就心情不好的S更不開心了,他要是不開心,怎么能讓這個女人開心。</br> 所以他手指輕輕一勾,清歡就被從地上提起來懸空了,她再一次跟S解釋:“你真的認錯人了。”</br> “世界上會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嗎?”</br> 相似的必然會有,一模一樣的絕不可能,除非是在平行世界。“但是我真的不認識你。”</br> “我也很好奇,明明已經(jīng)死去的人,是怎么再一次活過來的。”</br> 清歡不受控制地朝他靠近,然后被丟在他座椅前的地面上,只能仰著頭看他。S俯身,漆黑的眼睛從上而下在她身上掃視一圈,半晌道:“你這張臉,我永遠也不會忘記。”</br> 然后空氣中似乎有一只手扼緊清歡的頸項,從S的眼中,清歡能夠確定,對方是真的想要殺掉她的。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就在這具皮囊要消失掉的時候,S又收手了。他冷漠地將她丟開,看著她因為突然間呼吸到的新鮮空氣不住咳嗽,嘴角微微一勾:“不記得沒關(guān)系,會慢慢想起來的。”</br> 他仿佛并不怕她逃走,手銬腳鐐瞬間被打開,清歡揉著發(fā)痛的手腕,她的腿一直露在外面,現(xiàn)在渾身都臟兮兮的而且腳上還有印子,難看死了,特別想洗澡。</br> 但她當然沒有洗澡的資格,大殿的門緊閉,她覺得這門應(yīng)該不是拳頭能打開的。而且這個S是什么人,格瑞斯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到過。“你要……把我留下來?”</br> S嘲諷地望著她:“你太高看自己了。”</br> “那我可以走了?”</br> “不可以。”</br> 留也不留,走又不走,到底想怎樣?這人陰陽怪氣的難伺候。清歡耐心十足:“那你想怎樣?不管我們曾經(jīng)發(fā)生過什么,但我現(xiàn)在是真的不認識你,我還是認為你認錯人了。”</br> “是么?”S漫不經(jīng)心地說,“說說看,你的來歷。”</br> 清歡沉默了兩秒鐘,她能說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而是來自虛空之境的奈何橋?這種事情說出來根本不會有人相信,而這個世界她也的確沒有一個身份。看起來S在圣教的地位是非常高的,她如果胡編亂造說不定更會被認為是他要殺死的那個人。</br> 所以那個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究竟是誰?這鍋太黑了,清歡背的有點沉重。</br> 最后她認輸了:“算了,你說是就是吧,反正我說的話你也不信。”</br> “承認了。”S冷冷地說。</br> 他究竟是從哪一句聽出來她不是在反諷而是在真誠的承認的?</br> S突然很不愿意看見她,十分心煩。他厭惡這種情緒,這個女人不應(yīng)該再有特殊的資格,是她自己放棄了這一切,那就再也不要給她機會重新得到。她應(yīng)該知道曾經(jīng)的她得到過他的眷顧,而她的欺騙和背叛,也應(yīng)該在重生的時候得到懲罰。</br> 他不再眷顧她了。</br> “滾出去。”</br> 什么?</br> “滾出去。”S又重復了一遍,然后他彈了下手指,大殿的門打開,清歡立刻被扔了出去,然后大門幾乎貼著她的鼻尖關(guān)上。她最后看見的,是S如同黑夜一般冰冷陰郁的眼睛。</br> 這一下摔的很疼,清歡覺得自己的腳可能崴了。她從地上爬起來,邊上的白袍祭司門齊刷刷的看向她。</br> 所以她現(xiàn)在是應(yīng)該離開還是怎樣?對于那樣陰晴不定的家伙,沒有必要清歡是不想靠近的,誰都喜歡溫暖陽光的人,不愿靠近幽怨陰鷙的深淵。</br> 可是她還沒走兩步就被攔住了,“Envy大人,請跟我來。”</br> 和先前的艾爾莎一樣,他們都稱呼她為Envy,也就是說這個世界確實有一個和她長得相同的人,不管那人是誰,對于圣教來說,她可能并不受歡迎。因為這些祭司們雖然嘴上稱呼她為大人,可眼里卻沒有絲毫尊敬的意味。</br> 就算她問,他們也不會回答她。</br> 清歡被帶到一個冒著熱氣的房間里,“請您洗干凈換上衣袍,服侍S大人用餐。”</br> 所以她被罵滾出去又被丟出來,就是為了在外頭洗個澡?</br> 清歡懷著沉重復雜的心情洗澡換衣,穿上了跟祭司們相同款式的白袍,然后重新進入了大殿。祭司們目送著她進去,大殿的門再一次關(guān)上。</br> S坐在餐桌前,上頭擺滿了食物,每一樣聞起來都令人垂涎三尺,可他看著食物的眼神卻毫無波瀾。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看見朝他走來的清歡,一時間竟有些許恍惚。</br> 他最后一次看見的是她的尸體,冰冷的令人不想觸碰。他只是居高臨下的看了一眼就轉(zhuǎn)身走了,沒有再給她任何多余的眼神。背叛他的人沒有資格得到他的垂憐,可是等到這個人真的不在了,他才發(fā)現(xiàn)這里如此寂寞。</br> 大概不再一次殺掉她,也是因為懷念曾經(jīng)有人作伴的日子吧。</br> “不吃嗎?”清歡問他,“那我吃了?”</br> S沒有回答,她全當他是答應(yīng),拉開一把椅子坐下,將自己想嘗的菜都夾到碟子里,津津有味的吃起來。S看著她吃,沒有阻止。他起身,留下一句話:“吃完了就到我房間來。”</br> 嗯?</br> 清歡怎么知道哪里是他房間,正好她差不多也吃飽了,隨手拿起一塊蛋糕咬了一口跟在S的后面。這些柱子擺的很奇怪,和五行八卦有些相似但又不盡相同,總之跟著S繞過了幾根柱子,便到了他的房間。</br> 很空曠,和大殿上的金碧輝煌簡直有著天壤之別。房間里除了一張床之外什么都沒有,偏偏房間又很大,于是顯得格外詭異起來。</br> S當著清歡的面開始脫衣服,毫不顧忌身后還有個女人。清歡沒有捂臉也沒尖叫,S看起來很瘦,黑袍裹著的身體給人一種弱不禁風的病態(tài)感,可當他將黑袍脫下后卻大不相同,肌肉結(jié)實有力,比例十分完美。</br> 當他脫完衣服后地上突然就浮現(xiàn)出了一個巨大的冒著熱氣的水池,清歡都不知道那是怎么出來的。她彎腰將地上的袍子撿起來,順手疊好放在一邊,又按照S的要求去衣柜拿衣服——衣柜在她到達的時候自動出現(xiàn),等到她將一件干凈的黑袍拿出來,衣柜就又奇怪的消失掉了。</br> 因為S沒有其他指示,清歡就盤腿坐在地上看著他,她遇到過很多怪人,經(jīng)歷過很多怪事,所以再怎樣詭異的場景都能鎮(zhèn)定自若。S簡直就當作她不存在,不看她也不跟她說話,但是又不許她離開。清歡覺得他可能只是想讓她“存在”。</br> 過去到底發(fā)生過什么?</br> S的生活一板一眼,他洗過澡穿上干凈的衣服就上床睡覺了,姿勢平躺,一動不動,清歡被命令站在床邊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她剛挪了下腳,S就問:“去哪兒?”</br> 明明眼睛是閉著的。</br> “……想找個地方休息。”</br> “地上。”</br> 清歡從善如流地躺到地上,雙手交疊枕在腦后,“叛軍闖進圣教的事情你知道嗎?”</br> “你的敬語呢?”</br> “叛軍闖進圣教的事情S大人知道嗎?”</br> “我為什么要回答你的問題?”</br> 清歡并不生氣:“S大人心情好的話就跟我說說話不是很好,聲帶長期不用可是會退化的。”</br> S哼了一聲:“一群螻蟻,根本不需我出手。”</br> 他說話總帶著一股傲慢,誰都不放在眼里,也誰都瞧不起,清歡覺得他看起來也不像是會以精靈取樂的人,這當然不是夸贊S的人格,而是說他傲慢到了一種不屑為難弱者的地步。“那你怎么會剛好出現(xiàn)在我救人的時候?”她一開始以為S是來抓人的。</br> 后來證明的確是的,不過是來抓她的。</br> S自然不會告訴她原因,事實上他永遠都不會再將自己的心里話說出來。這個女人是世界上最優(yōu)秀的騙子,他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上當了。“想知道的話,自己猜。”</br> “我把艾爾莎扔出去的時候,你看見了吧?為什么不去抓?”清歡問,“還是說你根本就不是為了她來的?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我是真的沒有任何與你有關(guān)的記憶。”</br> 這是她最最不解的一點,就算S認識和她一模一樣的人,也不可能知道她會在圣教出現(xiàn),畢竟這具皮囊并不屬于這個世界,那么他是如何感知到并且精確地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