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第七十三碗湯(六)
第七十三碗湯(六)</br> 重新活過一次后,清歡從來不敢去想前世,死前的那段記憶實在是太可怕,讓她無法安心地繼續(xù)生活,所以說她膽小也好,說她逃避也罷,她只想把這一世好好的過完。</br> 可她沒有想到,跟鐘月的會面竟來得這么快。</br> 前輩子她以出色的外表跟演技一炮而紅,鐘朗會看上她實在是讓她覺得奇怪,無論如何,那男人看起來也不像是會關(guān)心娛樂圈的,但事實是他的確是找到了她并且一點點將她吞噬干凈,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原來鐘朗有個妹妹叫鐘月,那個時候清歡正跟一個當(dāng)紅的男明星拍一部電影,電影放映后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兩人也一躍成為最受歡迎的熒屏情侶,而這恰恰讓鐘月不高興了。</br> 原因無他,就因為那個男明星是鐘月當(dāng)時的男朋友。真要說鐘月多喜歡對方也不見得,她就是不高興自己的東西被打上了別人的標簽,即使這個“別人”并不知情。所以她才求著鐘朗幫忙解決,可她哪里知道鐘朗的解決竟然是把清歡給弄到手呢。</br> 這一世清歡沒有進演藝圈,也還沒有拍過電影,因此鐘月并不認識她,可看到她的第一眼露出的確實卻是清歡熟悉的充滿敵意的表情——清歡當(dāng)時就愣了,前輩子鐘月也這么看她,她還以為是那個男明星的緣故,畢竟后來機緣巧合他們還有過幾次合作,但彼此之間除了工作之外連句多余的話都沒說過。</br> 上輩子還可以說有原因,可這輩子呢?</br> 沒等清歡反應(yīng)過來,鐘月就如同一只快樂的小鳥奔向了鐘朗:“哥!你在做什么啊,這些天我打你電話都沒人接,要不是我找到這里來,你什么時候打算給我回個電話啊!”</br> 雖然是指責(zé),但聲音嬌滴滴軟綿綿的,更像是在撒嬌,也像是可愛的小奶貓輕輕撓了不負責(zé)任的主人一下,沒什么怨懟,更多的是嬌嗔。m.</br> 鐘朗手上端著一杯咖啡,輕巧地橫在彼此之間,讓鐘月來了個急剎車,然后眉頭微微挑起,似笑非笑:“這些天沒用手機。”</br> 騙人!</br> 對,就是騙人的,可就算是騙人的,就算鐘朗連解釋都解釋的這么敷衍,敷衍的那么明顯,鐘月也還是一副天真可人的模樣,仿佛完全聽不出來。她被鐘朗躲開,嘴巴微微嘟起,于是便顯得十分可愛。</br> 鐘月是那種非常嬌俏的長相,一看就是被捧在手心呵護的小公主,沒吃過苦受過累的,眼睛明亮的叫人恍若看到了太陽,可這么一個小天使,鐘朗卻始終不為所動。</br> 而且不知是不是清歡的錯覺,她總覺得鐘朗雖然在笑,但并不是真正的開心。</br> 他真正開心是什么樣子的?清歡努力想了想,才發(fā)覺自己根本想不起來。她心甘情愿跟鐘朗在一起的時候,他的溫柔體貼是偽裝的,后來他翻臉露出真面目,她對他充滿恐懼憎惡,怎么可能還去關(guān)心他的感受。</br> “哥哥怎么不用手機?這些天哥哥去哪里了呀,我到處找哥哥都找不著。”鐘月眉眼彎彎,并不是在抱怨,只是在訴說自己對鐘朗的真心,以此博得他的愛憐。</br> 鐘朗喝了口咖啡,對坐在客廳沙發(fā)上的清歡招招手:“過來。”</br> 她不明所以的過去,看著他又喝了一口然后捏起她的下巴吻過來,咖啡有點燙,她下意識想躲開卻不能,只得順著鐘朗的意思咽下去,然后漲紅了一張臉,又被鐘朗圈在懷里。</br> 清歡有點弄不懂鐘朗這是要做什么,在她的印象里這個男人從來不做對自己無利的事,可是在鐘月面前這么親密又有什么用?鐘月又不是那些仰慕他的女人……</br> 等等!</br> 她不覺朝鐘月看去,鐘月臉上還是甜美的笑容,可眼神已經(jīng)冷了下來,察覺到清歡的視線,她立刻更加甜蜜的笑起來,可那一瞬間鎖看到的已經(jīng)足夠清歡確認自己的想法了。</br> 就算鐘月再怎么掩飾都是沒有用的。</br> “哥哥,這位是……”最后還是鐘月先開口。</br> 鐘朗輕笑,眉頭微微一挑,“你未來嫂子。”</br> 鐘月的眼角狠狠一抽,普通人也許并不會在意這些微表情,但清歡前輩子是當(dāng)演員的,她雖然有天賦,卻并非科班出身,所以在演戲這方面下了很大功夫,一遍又一遍地去看老戲骨們的影片,琢磨他們的每一個表情跟動作,鐘月的變化當(dāng)然逃不過她的眼睛。她只是不敢相信,鐘月會喜歡鐘朗。</br> 他們是親兄妹啊!</br> 她感到心臟在砰砰跳,不管過去多久,她心底嚴格的道德標準都讓她無法對鐘朗的感情產(chǎn)生共鳴,此刻也是一樣,察覺到鐘月對鐘朗非同一般對情感,清歡的第一反應(yīng)是躲開——她惹不起他們,難道還躲不起嗎?</br> 哦……好像還真的躲不起。</br> 那么,鐘朗知道這件事嗎?</br> 清歡下意識抬頭去看,鐘朗對鐘月的冷淡實在是太明顯了,她再怎么搭話他都是懶洋洋的,興致來了就說幾個字,不然就是任由鐘月唱獨角戲。也虧鐘月忍得住,她似乎完全感受不到鐘朗對她的疏離。</br> “哥哥這幾天不在,就是給我找嫂子去了嗎?”鐘月欣喜地笑,十分開心的樣子:“真好,我一直想有個姐姐,嫂子,你以后可得跟哥哥一起疼我啊!”</br> 清歡盯著她看,直勾勾的,鐘朗捏了下她腰間的軟肉,“妹妹跟你說話。”</br> 她這才嗯了一聲,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就覺得整個周圍都染上了一層詭異的空氣,她不信鐘朗看不出她不喜歡鐘月,那他為什么還要讓她去應(yīng)這聲嫂子?</br> 前輩子清歡對這對兄妹關(guān)切度不高,實在是鐘朗本性暴露的太快,以為能夠和平分手的清歡到最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實在是太天真,鐘朗就是一頭野獸,他看中的獵物怎么也不會放手的。后來她實在是怕他,每天都沉浸在傷痛恐懼之中,整個人精神都險些崩潰,就別說是去觀察這對兄妹怎么相處了。</br> 而且前輩子她沒多久就被鐘朗藏了起來,根本沒有見到鐘月的機會,少少見到的幾次也都迷迷糊糊的什么都記不住,他們兩個究竟怎么相處,清歡真不知道。</br> 但現(xiàn)在她感覺……鐘朗似乎知道鐘月的心思?</br> 她不敢去揣測鐘朗怎么想,因為怕他生氣,更怕他生氣的時候又來折騰自己,因此也只好做出一副天下太平的樣子,好像也察覺不出此刻的氛圍有多么尷尬。</br> “哥哥——”</br> 鐘月話沒說完,鐘朗就打斷了她:“行了,人你也看過了,可以走了。”</br> 冷漠的一點余地都不留。鐘月很受傷,“哥——”</br> “我再說一遍。”他輕輕地掀起眼皮瞥她,如同在看地上的螻蟻。“你可以走了。”</br> 就算這人是自己的親哥哥,鐘月也不敢惹怒他,只好站起身,一步三回頭的離開,臨走的時候還不忘跟清歡打聲招呼:“嫂子好好照顧我哥哥啊,我、我過幾天再來看你們。”</br> 她個兒嬌小,離開的背影顯得無比孤獨,臨別前的那一眼也充滿哀怨悲傷,如果清歡不認識她,說不定也會去心疼她。</br> 鐘月走了,鐘朗才瞇起眼睛,打了個電話,他就說了一句話就掛掉了,清歡卻為此睜大了眼:“你……”怎么會?!</br> “怎么?”鐘朗放下電話,開始把玩她的手指。和前世被嬌養(yǎng)的她比起來,這一世的手粗糙了一些,大概是因為一個人生活很辛苦的緣故,但沒關(guān)系,以后都不會了。</br> “她是你妹妹……”</br> “妹妹?”鐘朗嘲諷地笑了,“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想著她是我妹妹,不想想我為什么要毀了她呢?”</br> 清歡只聽到他說了一句“我不想再看到她”,但怎么也沒想到他是要毀了鐘月。“我……”</br> “欠你的我都還你。”</br> “啊?”</br> 鐘朗看著她,微微笑了一下沒再說話,他無意再去提起前輩子的事,更不想讓她回想生前遭受了什么。大手揉了揉清歡的頭,把她烏黑的頭發(fā)弄得亂糟糟的然后輕笑,“快去梳頭。”</br> 等到她捂著腦袋跑了,鐘朗的笑才慢慢消失,他隨手拿起茶幾上的煙,本來想要抽一根,火都點了才想起清歡對煙味很敏感,于是又把它摁熄,最后還是只有咖啡能讓他胸口的煩悶少一點。</br> 這些煩悶不是來自于對妹妹的絕情,而是來自于前輩子的自己。</br> 鐘家和普通人家不一樣,鐘家父不父子不子,沒有一個正常人。鐘月是鐘朗同母異父的妹妹,是他那位高貴雍容的母親的私生女。</br> 知道這件事的時候,鐘朗九歲,但他九歲的時候已經(jīng)跟普通孩子不一樣了,他更聰明,更優(yōu)秀,也更加早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