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8章 第七十三碗湯(五)
第七十三碗湯(五)</br> 前輩子鐘朗對她看得很緊,不喜歡她離開他的視線,更不喜歡她把目光駐足在別人身上,因此對于演員這份工作,鐘朗是深惡痛絕的。他厭惡清歡在別的男人面前表現(xiàn)出含情脈脈的樣子,尤其是她的演技很好,每每讓他覺得她是真心愛著對方,于是覺得這工作更不討喜。到了后來,因為兩人之間矛盾的上升,他干脆將她關(guān)了起來,不讓她再出現(xiàn)在世人面前。</br> 他巴不得這世界上沒有人再記得她,讓她完完全全成為只屬于他一個人的東西。</br> 所以當這一世鐘朗將幾個精挑細選出來的劇本放在清歡面前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是這人又想了什么辦法來騙她。前輩子也不是沒有過,裝作很大度的樣子告訴她他準備給她自由,可是當她真的要離開的時候他會馬上翻臉——就是這樣喜怒無常的家伙。</br> 因此清歡盯著劇本看了兩眼,沒伸手碰,而是說:“我不想去演戲了。”</br> “為什么?”</br> 哪有那么多為什么,他有什么好問的,別人不知道,難道他還不知道是為什么嗎?清歡抿了抿嘴,從頭到尾她都不相信鐘朗跟自己說的話,這人太會騙人了,前輩子自己不就是被騙得團團轉(zhuǎn)么?她不能冒險去相信他,否則會給自己惹來什么樣嚴重的后果都不曉得。“……就是覺得挺沒意思的,前輩子都拍過了,這輩子就不想再這樣了。”</br> 她騙人,她明明很喜歡的。鐘朗把眉頭擰起來,他搞不懂清歡為什么要拒絕這么好的機會,他心底當然是不希望她拋頭露面為人所知的,可他忍住了把她藏起來的沖動結(jié)果她卻告訴他說她已經(jīng)不喜歡了?鐘朗半個字都不帶信的,他了解這個女人關(guān)乎到她的一顰一笑甚至一個普通的小動作,她分明還想去,那為什么不去?</br> 他永遠都沒法理解,這對他來說是天生缺失的情感,他只看得出來清歡的口是心非,所以冷哼一聲:“給你一小時時間,從這里挑出一個你喜歡的,不然……”</br> 他不用說那些威脅的話,一句未竟之語足以讓清歡寒毛直豎。看著她抓著劇本認真看起來,嚇成那副模樣,鐘朗面色有點古怪,起身走了。</br> 清歡怕他又折騰自己,捧著劇本看得認真根本沒注意,鐘朗回房后去了洗手間,對著鏡子左看右看——有什么問題么?他明明長得很英俊,她也說過沒見過比他更好看的人,那她為什么一點都不開心?他不是把她喜歡的給她了?為什么她得到了還是一臉的不高興?</br> 鐘朗生平第一次有了這種疑問:在她心里他究竟是個什么形象?</br> 可是細數(shù)前輩子自己做過的事情,鐘朗是一點都不覺得過分。他喜歡她,不想讓她跟別人好,可是她不聽他的非要跟他分手,他好言好語勸了她不聽,那他把她關(guān)起來有什么錯?被關(guān)起來后還想逃跑,一次又一次,他也是會生氣的,所以教訓一下她又有什么錯?他不打她不罵她,只是做些男女之間的情趣之事,直到他發(fā)覺自己沒法完全控制住她,所以選擇了毒品——這又有什么錯?</br> 哦……鐘朗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恍然大悟起來,可能她是覺得應該禮尚往來吧。</br> 清歡手里劇本沒看完就被抽走,迎面對上鐘朗很正經(jīng)的表情,她立刻正襟危坐,原以為鐘朗要說些什么威脅的話,誰知道他張口就是:“你也可以那樣對我。”</br> ……什么?</br> 她一頭霧水,分明是沒聽懂,鐘朗就重復了一遍:“像我對你那樣,對我。”</br> 清歡:“……”</br> “你不高興就是因為這個吧,覺得我欺負你了?”鐘朗回想起前輩子也不覺得自己有哪里做錯了,對他來說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把她鎖的再隱蔽點安全點,這樣她就不會和他人勾結(jié)逃走,更不會死在一個陰暗的小巷子里。他到現(xiàn)在還記得將她拼湊完整的模樣,那種疼讓他明白,如果能讓清歡活過來,再見到活生生的他,他是可以讓步的。</br> 說完這一句他又走了,清歡從來跟不上他天馬行空的思維,幾分鐘后鐘朗回來了,說:“好了。”</br> 好了?什么好了?</br> 幾乎沒過多久,有人恭恭敬敬地送來一大箱東西,鐘朗當著清歡的面拆開,跟她說:“你也可以把這些用在我身上。”</br> 清歡的臉頓時漲的通紅,里面那些東西她可熟了,前輩子鐘朗最喜歡在她身上用的,各種折磨她的用具,但現(xiàn)在……</br> “怎么樣都可以。”鐘朗聳肩,前輩子他一直在想她到底為什么要離開他,現(xiàn)在他才意識到可能是她覺得不公平了,只有他玩她,那這次為了公平起見,也讓她玩他好了。“把我關(guān)起來,鞭打我強奸我性虐我怎么都可以,如果你還覺得不夠,我給你單獨辟個地下室,到時候——”</br> 清歡語速極快地打斷他:“我才不!”她才不會做那種、那種把人的尊嚴踩在腳底下的事情!</br> “為什么?”鐘朗奇怪地問她,“你不就是不滿我那么對你嗎?”</br> 她簡直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說,他的大腦回路原來跟常人不一樣,清歡第一次知道。</br> “哦。”鐘朗突然又懂了,“還是你想讓我也去吸?那就不要了吧,十幾歲的時候吸過,感覺沒意思,戒了。”</br> 把比登天還難的戒毒說得跟洗澡一樣,對清歡而言無法原諒的痛苦,在鐘朗看來都不算什么,那不是他玩剩下的,就是他認知中無傷大雅的游戲——清歡簡直想剖開這個人的大腦看看里頭到底都是些什么構(gòu)造。“我不!”</br> “那你想怎樣?”鐘朗更加苦惱。“我不想生氣,也不想讓你生氣。”他已經(jīng)很努力在克制自己了,不去嚇唬她也不去對她怎樣,最值得驕傲的是晚上做的時候他都不用他最愛的那種姿勢,一切以她的需求為準,她怎么還不滿意呢?</br> “我、你……”清歡語無倫次,鐘朗根本不怕什么折磨報復,他根本就是個瘋子!</br> 鐘朗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又看看琳瑯滿目的箱子:“你真的不要嗎?”語氣里似乎還有可惜的意味,清歡猛地搖頭:“不要!”</br> 但鐘朗喜歡這些玩意兒,所以舍不得丟,“那我先叫人收起來,以后用得著。”m.</br> 聽他這話簡直毛骨悚然,什么叫以后用得著?誰用得著?怎么用?清歡不想問下去,她捏著手里的劇本,頭一次感受到了灰暗與挫敗,她甚至才知道鐘朗是這樣的人,劇本都快被她撕爛了,半晌才說得出話來:“我、我不想你管著我!”</br> 鐘朗掐住她的臉,軟嫩細滑,比牛奶都白,他湊上去先親了一口才慢吞吞地問:“那不行。”</br> “你……”</br> “前輩子你不喜歡我對待你的方式,我用了很多年才想明白這一點。”鐘朗苦惱不已,“我很努力在改了,但是你一拒絕我不聽我的話我就忍不住火大,你看,前兩次在車里威脅你也不是我的本意,你要是肯乖乖陪我,什么事都沒有的。”不僅會什么事都沒有,甚至都可以騎到他頭上撒野。</br> 鐘朗是個非常詭異的人,他不是男權(quán)主義者,也沒有大男子主義,甚至不具備正常的價值觀與人生觀,這和先天性格有關(guān),與后天的環(huán)境也分不開。鐘家沒有正常人,正常人在鐘家是活不下去的,清歡不能理解這一點。越是反彈,他鎮(zhèn)壓的力度就越大,手段就越殘酷,可是當你去質(zhì)問他的時候,他卻認為這是他采取的正常手段——不然呢?眼睜睜看著她離開?消失?說再見?</br> 人都是有弱點的,他總能讓她一輩子呆在自己身邊,至于是害怕還是心甘情愿,那反倒不重要了。</br> 如果不是前輩子的清歡死掉,如果不是前輩子剩下的那幾十年讓鐘朗朦朦朧朧感覺到她厭惡的究竟是什么,他根本就不會改。</br> 雖然這所謂的改……也沒真正改多少就是了,但總算不是和前輩子一樣,一言不合就進地下室。</br> 尊嚴是什么,尊重是什么,鐘朗不懂,他也沒有。假使清歡安心留下再也不離開的代價是鞭打他調(diào)教他或是將他曾經(jīng)對她做的都來一遍,他也無所謂,對這樣的人,**上的報復不值一提,精神上更是困難,因為他什么都不怕,也什么都不在乎。自尊之類的東西,可能還不如吐出去的一口氣重要。</br> 但現(xiàn)在鐘朗想留下跟自己觀念完全不和仿佛生活在兩個世界的人,可結(jié)局似乎早就注定好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br> 就算能夠重來一次,就算有無數(shù)的理由可以解釋,那都是沒有用的,因為清歡再也不會愛他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