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第六十五碗湯(七)
    第六十五碗湯(七)</br>  徐青螺早知道蘇珩不是什么好人,雖然這人看起來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但那雙眼睛卻無時無刻不透露著惡意,她之前就覺得蘇珩對自己太“好”了一點,未免有種刻意親近之感。不過這段時間內(nèi)沒怎么再見,她就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后,今日恰逢蘇衍不在,她本來在院子里彈琵琶,可一曲沒有彈完,就瞧見蘇珩走了進(jìn)來。</br>  怎么說這人也都是蘇衍的兄長,即使蘇衍對蘇家人沒有感情,這表面上的功夫該做還是要做。因此徐青螺起身行禮:“見過大哥。”</br>  “請起。”蘇珩伸手來扶她,徐青螺躲得很快,所以最后他只是稍稍虛扶了一下,倒也不算面子上過不去。但蘇珩此人就喜歡這個調(diào)調(diào),徐青螺要是像之前蘇衍娶的那幾個女人,他稍稍對她們好一點便絞盡腦汁與他親近的話,他反倒覺得不夠味了。</br>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等,原以為徐青螺這樣沒見過什么世面的歌姬一入蘇府,便會被這里的繁華奢侈迷去眼,誰知道這小娘子也忒能忍,還真就做出一副好妻子的樣子來。對此蘇珩是不信的,他太了解女人了,他對于女人的興趣和他看起來光明磊落的外表完全是個反比。從蘇衍開始娶妻“沖喜”以來,固然有那些女人本身愛慕虛榮的原因在,蘇珩的引誘與暗示也是少不了的。</br>  甚至不僅是蘇珩,還有蘇衍的其他幾個兄長,他們在暗地里似乎有一種神奇的默契,那就是誰能搞到蘇衍的妻子就算誰厲害。</br>  在這之前的幾個妻子全部都淪陷了,并且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大夫人對于他們這種游戲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她之所以給蘇衍娶身份不高的妻子,一是為了羞辱蘇衍不讓蘇衍好過,二也是為了給蘇衍安上一個命硬克妻的罪名,等到老爺徹底厭煩了蘇衍把他趕走,她就終于沒有心腹大患了。</br>  徐青螺是什么人,他人是真是假她一眼就能看穿,這個蘇珩心思不正就差寫在臉上了,焉能有看不到的道理。</br>  但蘇珩卻看不出她有多危險,全然將她當(dāng)做了與以往獵艷對象一樣的女子,之前看徐青螺就覺得她長得好,今日陽光之下湊近了看更是傾國傾城,蘇衍那賤種也真是有福氣,能娶到這么個媳婦,只是那病秧子成天跟藥罐子為伍,能滿足徐青螺么,要知道之前蘇衍娶進(jìn)來的幾個女子可都還是處子之身,想必徐青螺也差不多。</br>  “弟妹真是好琴技,我也對琵琶頗有涉獵,卻不曾聽過如此動聽的琴音。只是悲婉哀戚,弟妹可是生活有什么不順?”</br>  基本上當(dāng)看上去英俊文雅的蘇珩這么問的時候,女子就受不了的想要訴苦,這一招無往不勝,今日卻在徐青螺身上栽了個大跟頭。她淡淡地看他一眼,道:“不過是首曲子,先賢曾經(jīng)說過,音樂本無感情,是聽的人賦予的,大哥從中聽出什么悲婉哀戚,平時應(yīng)該過得很不好吧。”</br>  牙尖嘴利的。</br>  蘇珩心里這樣想,面上卻是帶笑的,有刺兒的玫瑰最香,總比那些柔弱的花草來得動人些。</br>  如果不是蘇衍出去了不在院子里,徐青螺才不跟蘇珩周旋拖延時間,也不知道蘇衍到底什么時候回來,這走了都好一會兒了。</br>  他現(xiàn)在很是信任她,去哪兒都要跟她說一聲,要徐青螺幫忙打掩護(hù),蘇珩被她噎了這麼一句也不生氣,兀自以為是美人在同自己打情罵俏,便笑道:“弟妹說話當(dāng)真是有趣,四弟可好?怎么這么會兒了都不見他出來?”</br>  “相公身體不好,常年臥病在場大哥也不是不知道,這樣的天氣還讓他出來見你,也太不心疼他了。”</br>  蘇珩笑笑說:“我自然是不如弟妹心疼四弟的。”</br>  徐青螺覺得他格外虛偽,似乎都能透過這英俊的皮相看到他內(nèi)里骯臟污穢的靈魂。但這樣的黑暗邪惡是琵琶最喜歡的,它甚至開始在她懷里微微顫動了。徐青螺用手輕輕拍了拍,琵琶才安靜下來。</br>  對它來說,蘇珩簡直就是十全大補(bǔ)丸的存在,吞他一個能抵得上吞十個普通靈魂,真是餓得受不了,可惜徐青螺不讓動嘴。</br>  “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大哥今日到這院子來可是有事情?若是,只管告訴我,我轉(zhuǎn)告相公便是。”</br>  蘇珩說:“我只是從外頭經(jīng)過,聽得琴聲美妙,是以進(jìn)來探訪,沒想到弟妹竟然彈得一手好琵琶。若是可以人,日后可否為我指點一二?”</br>  徐青螺道:“不過粗淺之功,擔(dān)不起美妙二字,大哥若是想學(xué),京中琵琶師父多得是,我是萬萬沒有這個本事的。”</br>  蘇珩輕笑,伸手來摸她琵琶,似乎是要欣賞的樣子,就在他手指靠過來那一瞬間,琵琶發(fā)出一聲細(xì)微的箏鳴。如果不是徐青螺眼疾手快一把將其攬住,此刻蘇珩的手指頭怕是已經(jīng)被琴弦攪斷了。</br>  本來就非常餓,結(jié)果食物還一直不要命的往跟前湊,不動嘴都是對不起自己啊。</br>  徐青螺的可以躲閃讓蘇珩有些不高興:“我只是想見識見識這把琵琶為何通體如玉,是由什么材質(zhì)做成,弟妹何必如此見外防范于我,難道我還會搶你的東西不成?”</br>  那誰知道呢?你搶不搶我的不好說,但搶蘇衍的卻是板上釘釘?shù)氖聦崱P烨嗦莶挥偻K珩廢話,便想快些將他打發(fā)了,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按蟾缛羰菬o事還是請回吧,院子簡陋,無法招待,恕不遠(yuǎn)送。”</br>  說完就要轉(zhuǎn)身走,她不喜歡被人騙,同樣也不太喜歡騙人,但蘇珩卻趁此機(jī)會拉住她纖細(xì)的手腕,“弟妹。”</br>  徐青螺慢吞吞地把視線移到對方握著自己手腕的大手上,面上表情似笑非笑,“大哥想說什么?”</br>  “整日在這破舊的小院子里待著,不嫌憋悶嗎?”</br>  “憋悶如何,不憋悶又如何?”</br>  “不憋悶自然不如何,可若是憋悶,蘇府這么大,哪里不能去呢?”</br>  這就是話里有話了,暗示徐青螺可以投入他的懷抱,奈何徐青螺裝作一副我聽不懂你說什么的樣子道:“大哥真是有意思,大夫人前些日子才叮囑我不要在府里亂走,尤其不要私闖其他院子,今日大哥卻要我四處走動,難道是想看大夫人拿家法懲治我不成?”</br>  蘇珩也知她是有意推諉,有時候這樣子打啞謎也是種說不出的樂趣。“母親再如何說,也不過是后宅婦人,這蘇家到底還是由父親與我做主的。”</br>  徐青螺看著他,突然嫣然一笑。因為生得美,平素她都保持著不茍言笑的狀態(tài),頂多便是莞爾,如今這樣燦爛的笑容還真是第一次,頓時更顯艷光四射,讓蘇珩覺得哪怕是母親房內(nèi)那株名貴的,號稱價值連城的幽蘭,在巧笑倩兮的徐青螺面前也不過爾爾。</br>  和之前那幾個女子比起來,徐青螺簡直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他如何能放過她?</br>  “既然如此,我倒真有個請求,想要大哥幫個忙。”</br>  “你說。”美人求助在,自然要全力以赴。</br>  “相公身子不好,這府里下人對他如何,大哥想必心中也知曉。我聽說蘇家在郊外有個別院,那里環(huán)境清幽,非常適合養(yǎng)病,所以想請大哥幫忙在長輩們面前美言兩句,讓我同相公到別院暫住。”</br>  聽了這話,蘇珩眼神有些變了,他到底不是色令智昏的人。“弟妹這是什么意思,別院雖說清凈些,卻多有不便,煎藥服藥又如何做?”</br>  “若是能將煎藥婢女帶上自然最好。”</br>  蘇珩本來沒想答應(yīng),但他突然想到一件事,蘇衍這么多年一直住在府里,因此他們不能下手直接讓他死,可若是死在府外的話,無論如何都跟他及母親扯不上關(guān)系吧?這樣一想,送蘇衍出府倒也不是什么麻煩事了。</br>  等到蘇衍死了,這嬌滴滴的小娘子成了俏生生的小寡婦,還不是任由他拿捏,屆時抱在懷里一頓翻云覆雨該是何等的快活!</br>  他正想再朝徐青螺要點好處,卻聽得一陣咳嗽聲,原來是蘇衍扶著門出現(xiàn)了,一步一頓地往外走:“大、大哥怎么來了?”</br>  說來也是奇怪,徐青螺看別的表里不一的人時總是感到惡心,但蘇衍卻不一樣,就像是此刻這人眼里的“孺慕之情”,閃耀的全是對這位年少有為的兄長的崇拜,徐青螺只覺得好笑。</br>  蘇衍察覺到她想笑,借她攙扶自己的時候,手指在佳人腰間輕輕一摸,徐青螺立刻收斂起來,“四哥,你怎么出來了?”</br>  自打兩人開誠布公后,蘇衍覺得她平時冷冰冰叫著相公一點也不好聽,經(jīng)過兩人多方面協(xié)商,決定徐青螺從此后改口叫他四哥。</br>  方才在蘇珩面前冷若冰霜,見了蘇衍便柔若春風(fēng),真是叫人感慨蘇衍這小子的桃花運,就算是個短命鬼,那也風(fēng)流過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