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第四十五碗湯(七)
看著那塊糖,羅溪瞬間忘記了流淚。她慢慢地從喬寒手上把糖果接過來,在他溫和鼓勵的目光中將糖紙剝開。</br> 甘甜的味道讓她苦澀的心似乎好轉(zhuǎn)了幾分,羅溪低著頭,喬寒拍了拍她的肩膀:“別哭。”</br> 雖然他這么說,可羅溪還是止不住的眼眶一酸。她睜大眼睛遏制淚水的傾瀉,“學(xué)長……”</br> “你這么好的女孩,怎么能被那樣的人渣欺騙糟蹋呢?”喬寒輕笑。“放心,學(xué)長給你教訓(xùn)他。”</br> 羅溪吸了吸鼻子,接過喬寒遞過來的手帕,對他笑了:“好啊,那我就等學(xué)長給我出氣了。”她是真沒想到那人竟然會是這樣的,原以為兩個人婚前都商量好了,可人家一開始就在騙她。</br> 她想,自己真是倒霉透頂了,難道她天生走霉運(yùn)?好不容易下定結(jié)婚的決心,竟然還遇到了騙婚的……越想越悲傷。</br> 喬寒摸摸她的頭,像是之前在別墅里那樣把她整齊的頭發(fā)揉亂,今天結(jié)婚,她頭上用了不少發(fā)膠定型,喬寒這一揉,頓時露出惡心的表情。羅溪瞧他那樣,頓時破涕為笑。</br> 其實(shí)仔細(xì)想想,她也沒有多么不開心,甚至還松了口氣。結(jié)婚是為了奶奶,也是因為大家都勸說自己年紀(jì)差不多了,現(xiàn)在出了這樣的事,婚禮開了天窗,羅溪除了一開始覺得丟人之外,在喬寒的目光中漸漸地平靜了下來。</br> 隨便他們怎么弄吧,反正她不會不開心了。</br> 喬寒問:“好些了?”</br> “嗯。謝謝你,學(xué)長。”</br> “不客氣。”</br> 兩個人相視一笑,很快就回到了別墅,喬寒拄著手杖艱難下車,羅溪下意識地跑到他身邊扶了他一把,他現(xiàn)在是能走路,但還不是特別順暢,而且走不了多久就會累的大汗淋漓。所以一下車,保鏢就把輪椅搬了過來。看著喬寒坐上輪椅,羅溪又很自然地接過他的手杖,推著輪椅往里面走。</br> 吳叔看著羅溪身上的婚紗,張口結(jié)舌:“這、這是怎么了?少爺你去參加婚禮,怎么把人家新娘搶回來了?你這是?”</br> 喬寒說:“新郎是個人渣,不能讓小溪嫁過去。”</br> 吳叔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尋思著這倆難道有戲?可是看少爺?shù)谋砬橛植幌瘢约旱降资抢狭耍悴欢贻p人都在想什么了。</br> 羅溪把喬寒送回房,正要轉(zhuǎn)身出去卻被喬寒叫住了。她有點(diǎn)猶豫,卻還是回頭看向他,并且在喬寒的示意下走到床邊坐下。兩人之間大概有兩米的距離,喬寒先是嘆了口氣,對她招招手:“靠過來點(diǎn)。”</br> 羅溪悶聲不吭往他那邊挪了一下。</br> “再近點(diǎn)兒。”</br> 又挪一下。</br> 然后便被擁入了溫暖的懷抱。她先是渾身一僵,隨即眼眶發(fā)酸,有種想要落淚的沖動。喬寒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說:“別抬頭。”</br> 他只是想抱抱她,讓她不要什么苦什么痛都自己扛。她這樣美好的女孩子,應(yīng)該被捧在手掌心疼愛呵護(hù)。“我沒有辦法給你愛情,但我會一直保護(hù)你。”</br> 很多年了,羅溪記不清楚已經(jīng)多久沒有人這樣安慰擁抱過自己了。喬寒對她好的真誠,從不欺騙她。他無法愛她,所以從不做會讓人誤會的事,也不說曖昧的話,像是這樣的擁抱,真的是頭一次。</br> 可是,那樣溫暖。好像小的時候被爸爸扛在肩頭,被媽媽擁入懷抱。好像所有的脆弱和難過都可以釋放,不用一個人假裝堅強(qiáng),不用什么事都自己一個人扛,只要好好的生活,風(fēng)風(fēng)雨雨都有人為你擋。</br> 她把臉埋進(jìn)喬寒胸膛,悶聲哭了起來。</br> 真的特別委屈。</br> 委屈的她不知要如何是好。</br> 羅溪父母早亡,只有一個奶奶是最親的。出了這檔子事,如果沒有喬寒幫忙,她一個女孩子根本沒辦法解決。就算能成功跟那家人斷的干凈,但這糟心爛肺的破事恐怕少不了。只要一想到會面對那么多的嘲諷憐憫同情幸災(zāi)樂禍……羅溪的頭就一陣一陣的疼。</br> 生活有如一團(tuán)亂麻,總是在不合時宜地時候出現(xiàn)在你身邊,告訴你,世界并不是那么美好,總有些煩人又無法避免的事發(fā)生。</br> 她在喬寒懷里哭,哭到厲害的地方,忍不住就問了:“你怎么就不能喜歡我呢?”要是他也喜歡她,那該多好。</br> 她已經(jīng)接受了這個事實(shí),可是這個時候,在這個男人溫暖的懷抱里,她卻還是感到了深深的遺憾。</br> 若是能互相喜歡就好了。</br> 一廂情愿,總是得不到美好結(jié)局。</br> 喬寒摸了摸她的腦袋,說:“我再不會愛上任何人了。”他活著的時候,已經(jīng)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忘川河里的一千年,痛苦、絕望、怨恨一直在纏繞著他,從忘川爬出的厲鬼,沒有一個會擁有愛,它們背負(fù)的是千年不消的淚水與回憶。</br> 羅溪聽不懂這句話,卻覺得喬寒的語氣莫名的悲涼,她忍不住抬起頭看向他,他卻只是對她微微一笑,捏了捏她的臉:“但我只要還在,就一定會保護(hù)你。”</br> 羅溪哭夠了,從他懷里退出來,不允許自己再軟弱下去,伸手胡亂抹了抹眼淚,說:“我自己也能保護(hù)我自己。”</br> 然后她對喬寒認(rèn)真地說:“學(xué)長,你沒法愛我,我感到很難過,也很遺憾,但我能夠理解,并且也能接受這個現(xiàn)實(shí)。”她站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臉,然后伸出一只手,“不能做我男朋友,去掉那個男字總可以了吧?”</br> 她好像又變回了樂觀開朗的羅溪。喬寒看著那只小手,笑著握住:“做哥哥也可以。”</br> “好啊,反正我也沒什么親人了,你要當(dāng)我哥哥,就得對我好。”</br> 喬寒點(diǎn)頭:“當(dāng)然。”</br> 話雖然這么說,可說不難受是不可能的,羅溪之后就回了她的房間卸妝洗澡,她對付難過的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睡覺,睡著了就不會去想,也不會哭,等到睡醒,她就逼迫自己把一切都忘掉,重頭再來。</br> 那樣的人沒有結(jié)成婚才是幸運(yùn)呢,真要結(jié)婚生完孩子被掃地出門,羅溪覺得自己會瘋掉的。</br> 醒過來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手機(jī)上有幾十個未接來電,都是那男人還有對方家人打的,現(xiàn)在羅溪看到通訊錄里“伯父”、“伯母”這樣的稱呼都覺得惡心,她曾經(jīng)覺得這對夫妻對人不錯,雖然有些嚴(yán)肅挑剔,但畢竟是長輩。可現(xiàn)在想想,他們都知道自己的兒子是什么樣的人,對于騙婚這種事,非但不制止,竟然還主動幫忙撮合,甚至在羅溪面前一度保持著我家兒子很優(yōu)秀你作為兒媳要怎樣怎樣的態(tài)度。</br> 想起來就跟吞了個蒼蠅一樣。如果真和這樣的人在一起生活,只是用想的都覺得非常可怕。</br> 羅溪把手機(jī)丟到一邊,看了下時間,正好是晚上,她睡了多久啊?</br> 換了衣服下樓,就看見喬寒正坐在沙發(fā)上喝咖啡,見她下來了,對她笑道:“醒了嗎?廚房里有晚飯,一直給你熱著。”</br> 羅溪哦了一聲,把飯菜端出來,慢吞吞地吃著。</br> 喬寒說:“不用擔(dān)心你奶奶,我已經(jīng)派人去照顧她了,那家人也沒本事鬧到她跟前去。老人家覺得很對不起你,等到你去看她,記得寬慰幾句。”畢竟是上了年紀(jì)又傳統(tǒng)的老人,也沒有壞心,又是真心疼愛羅溪。</br> “好。”羅溪一一應(yīng)了,然后呆呆地問:“那……他呢?”</br> “你說那家人?”喬寒挑眉。“這還不到一天,現(xiàn)在就問太早了。”</br> 羅溪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不過很快她就明白了。雖然喬寒不讓她隨意出門,但是那家人是怎樣被辭退,怎樣被指指點(diǎn)點(diǎn),信息是怎樣被發(fā)到網(wǎng)上,上了頭條然后人人喊打的視頻跟照片她卻都看見了。巧的是他們家剛買的房子土地使用權(quán)到期了,也就是說,這剛裝修好沒幾個月的房子,剛貸款借錢掏積蓄買了的房子,又得多交一筆土地使用費(fèi)!</br> 看到他們這么悲慘,羅溪就開心了。</br> 更讓她開心的是奶奶沒事,只是氣暈了過去,而且經(jīng)此一事,奶奶再也不逼婚了,羅溪覺得這可真是件天大的好事,這樣想想,這場惡心的婚禮其實(shí)也不是一點(diǎn)好處都沒有的,至少以后她不用再因為懼怕被逼婚連家都不敢回。</br> 她終于可以好好陪著奶奶了。</br> 只是讓她難過的是,學(xué)長生了重病,而且有越來越嚴(yán)重的趨勢,好幾年了也沒有治好,甚至連帶著已經(jīng)勉強(qiáng)能走路的雙腿又重新癱瘓起來,跟在學(xué)長身邊這些年,她學(xué)到了很多東西,她變得自信而又亮眼。可身為醫(yī)生,她救不了自己的病人,這才是最讓羅溪感到難過的。</br> 學(xué)長去世那天握著她的手,問她幸不幸福。</br> 羅溪想都沒想就點(diǎn)頭了。</br> 雖然她還沒有遇到屬于自己的愛情,可是有奶奶,有這樣的哥哥,還有那么多朋友。她幸福的不能再幸福了。</br> 喬寒死后,根據(jù)他的遺囑,喬家的所有產(chǎn)業(yè)都轉(zhuǎn)到了羅溪名下。可羅溪并沒有為自己一夜之間成為億萬富翁感到開心,她一直沉默地照顧著奶奶,羅奶奶去世后,她便帶著這筆錢投身到了無國界醫(yī)生的行列中。</br> 在那個時間里,有屬于她的緣分在等候。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