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九碗湯(七)
岑鷗被抱到岑夫人病房的那一刻,她突然就對這個女兒失了耐心。明明拼死將她生下來的時候,岑夫人心里充滿母愛和激動,可是在看到孩子的一剎那,她卻沒有了感情。</br> 母女天性真是神奇的東西,岑夫人命中跟岑鷗就沒有緣。從小到大,她沒有抱過岑鷗一次,岑鷗從小就是吃的奶粉,岑夫人在她身上花的心血甚至不到在岑其跟岑加身上的三分之一。她不愛這個小女兒,一點都不愛。m.</br> 然而不愛并不代表她沒有做到一個母親的責(zé)任,她是個合格的母親——除了不愛之外。</br> 至于其他岑家人,他們對岑鷗的感情也很復(fù)雜。岑家是個神奇的家族,團結(jié)友愛,堅韌不拔,可唯獨岑鷗不一樣,她任性,囂張,虛榮,自私……明明受的是同樣的教育,可她根本沒法跟岑其岑加比!</br> 以前他們一直不知道為什么,現(xiàn)在他們知道了,因為她是個冒牌貨。</br> 岑其岑加對岑鷗這個妹妹還是挺照顧的,但那也僅限于照顧,其他的卻是沒有的,他們作為兄姐,對岑鷗很是友愛,當(dāng)岑鷗有麻煩的時候他們會第一時間站出來。可是他們從來都沒有覺得“妹妹”是個可愛的生物——直到清歡出現(xiàn)。</br> 至于岑老爺子跟岑老夫人,那就更不用說了,岑老爺子性格古板,本就對岑鷗這種性子看不順眼,岑鷗平時也十分怕他,岑老夫人則溫柔慈祥,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喜歡任性跋扈,又大手大腳愛慕虛榮的岑鷗。</br> 都是岑家的千金小姐,岑加溫和柔美,高貴典雅,行為舉止都有大家風(fēng)范,岑鷗卻格外的小家子氣,有時候兩位老人家也覺得奇怪,自家兒子媳婦都是一等一的,大孫子跟大孫女也是,怎么到了小孫女這里就是這樣了?明明還在岑夫人肚子里的時候,這丫頭最乖了,岑夫人連害喜都沒有過,怎么一出生,她就變成這樣了呢?</br> 岑鷗在學(xué)校里什么樣他們也是知道的,愛炫耀,經(jīng)常欺負(fù)不如她的同學(xué),高傲的鼻孔都長在頭頂上。岑家出了這么一個后代,一直讓岑老爺子在他那群老戰(zhàn)友面前抬不起頭來。</br> 說真的,真是丟人丟大發(fā)了。</br> 但突然間岑其告訴他們說其實真正的小孫女另有其人,岑鷗是個冒牌貨!是當(dāng)年岑鷗的生母周秋蕊貍貓換太子,把真正的小孫女給換走了!老人家氣得渾身發(fā)抖,岑老爺子年輕時脾氣火爆,老了后才好一些,這下氣得是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把那膽大包天的女人給宰了!</br> 在岑其岑加的百般勸慰下,兩位老人才肯讓步在家中等待小孫女回來,可是當(dāng)看到小孫女的那一刻,一生脊梁硬朗手腕鐵血的岑老爺子他竟然哭了!</br> 把清歡嚇了一跳,她猛地退后躲開老人家的懷抱,在陌生的地方,她小心翼翼地扯住了岑其的袖子。岑其眼睛一亮,被妹妹依賴的感覺可真好!他就說自己其實是個好哥哥嘛,沒理由疼岑加不疼岑鷗,現(xiàn)在他才知道,這才是他真正的妹妹,果然又軟又可愛,非常招人疼!“爺爺,你小心點兒,別嚇著寧寧好不好?”</br> 岑老爺子連忙收斂,然后敲了岑其的腦袋瓜一下,幾乎是看見清歡的第一眼,他就認(rèn)出這是自己的小孫女了!瞧她跟她媽媽長得多像!“要你管!臭小子,滾一邊去別擋著我!”</br> 岑其委屈地滾到一邊去,可清歡卻跟在了他后面。她僵硬的身體和無措的表情都昭示了她不擅長與人有肢體接觸的事實,這一點資料里也都說過了,岑老爺子自然也知道,最后他控制住了自己,搓著手后退,滿臉堆笑:“好好好,爺爺不嚇你,不嚇你,你、你餓不餓?爺爺給你準(zhǔn)備了好吃的,你要不要嘗嘗?”</br> 正在此時,突然傳來一聲微弱的喵嗚聲。岑老爺子聽見了,頭皮發(fā)麻瞬間炸毛:“貓!是不是有貓?!哪來的貓?!快快快!快送走啊啊啊!!!!”</br> 他最怕貓了!</br> 可以說這是老爺子的黑歷史,他老人家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軟綿綿的小貓。</br> 見他這樣激動,清歡就想要去拿過裝著貓狗的籠子,見狀,岑爸趕緊解釋道:“爸,是寧寧養(yǎng)的貓,是她很久以前撿的,陪了她很久,像她的家人一樣重要。”</br> 岑老爺子突然想起資料里說以前小孫女也撿過貓,最后卻被郝夫人打死還被罰跪的事情,他頓時渾身一僵,忍住雞皮疙瘩,干笑道:“養(yǎng)貓好,養(yǎng)貓好,貓能抓老鼠,呵呵呵……”</br> 清歡歪著腦袋好奇地看著他,似乎不明白他為什么一瞬間就改變了主意。岑老爺子被小孫女這可愛的模樣萌的嗷嗷直叫,是啊是啊這才是他想要的小孫女!又乖又可愛!他要炸了!</br> 不僅是岑老爺子,其他岑家人也都被萌的不行,清歡長得十足十像只軟萌小貓,這么可愛的長相,她卻偏又冷著張臉,真有種說不出的反差萌!可愛可愛!真是太可愛了!歪著腦袋的樣子尤其可愛!</br> 好想上去揉揉寧寧的頭毛!</br> 這是所有岑家人的心聲。</br> 正在這時,一個歡快且清亮的聲音傳來:“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哥哥姐姐我回來啦!”</br> 伴隨輕快的腳步聲,一個穿著最新高定連衣裙的少女出現(xiàn)在客廳門口。</br> 岑鷗無異于是非常漂亮的,她長得隨周秋蕊,周秋蕊自然也漂亮,否則怎么可能勾得住郝振新的心?岑鷗有多像周秋蕊呢?大概就跟岑寧跟岑夫人差不多。一眼就看出來的事情,這也是為什么岑鷗越長大,岑家人對她就越?jīng)]有感情的原因。</br> 血緣是非常神奇的,他們打心眼里愛不起來,自然也會起疑心。要不是從小跟岑媽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彼此是彼此的初戀,岑爸真要以為岑媽是給自己戴綠帽子了!</br> “今天怎么這么熱鬧啊?大家都……”岑鷗未說完的話語吞進了肚子里,她瞪著清歡的眼睛睜得圓圓的,如同見鬼一般。</br> “你果然知道。”岑加輕聲說。“你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岑家的孩子了吧?”</br> 岑鷗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回過神道:“大姐你說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不是岑家的孩子?我當(dāng)然是啊!我是爸爸媽媽的愛情結(jié)晶,是媽媽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媽媽是不是?”</br> 她乞求的目光讓岑媽心頭快意不已,周秋蕊,你虐待我的女兒,到頭來,你的女兒不還是要求我?岑媽露出一抹優(yōu)雅的笑。“我的確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一個寶貝,不過不是你,是她。”說著,不由分說地把清歡摟進懷里。清歡想要掙扎,她摟得更緊了,清歡皺眉,正要再掙扎,卻突然發(fā)覺岑媽在微微顫抖,她在害怕。清歡遲疑了片刻,嘆了口氣,到底還是乖乖被抱著了。</br> 是女鬼岑寧的心,到底影響了她。渴望家人和朋友的女鬼岑寧,是無論如何都拒絕不了這樣真誠的溫暖的。</br> “媽!媽你在說什么呀!我才是你的女兒……”</br> 岑鷗話沒說完,一沓照片就甩到了她面前,上面盡是她跟周秋蕊會話的場面,頓時,岑鷗臉色慘白。她、她也沒想要認(rèn)自己親媽,實在是那個女人老是纏著她,而她也覺得奇怪為什么自己會跟對方長得一模一樣,誰知道dna一驗,她竟然真的是周秋蕊的親生女兒!</br> 到底那都是自己的生母,如果沒有她,郝小煙現(xiàn)在受的苦都是自己的,自己之所以能過上公主般的生活,都是偷的!岑鷗不愿意面對現(xiàn)實,可周秋蕊告訴她,岑其已經(jīng)開始懷疑,甚至著手調(diào)查了,否則自己也不會來相認(rèn),首先當(dāng)務(wù)之急就是讓岑其死心。</br> 可這才幾天?他們竟然已經(jīng)把郝小煙接回家?!岑鷗對著清歡尖銳指責(zé):“你給我滾!這是我家!是我家!你是哪來的小野種,也敢跟我搶?滾!滾!滾!”</br> 岑媽始終冷眼看著岑鷗發(fā)瘋。她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是個壞母親。岑鷗的性格一半天生,另一半其實是因為她的不作為不教育。盡管有公婆教導(dǎo),但岑鷗不聽,她也沒說過什么,現(xiàn)在看來,也是周秋蕊的報應(yīng)。</br> 一個公主病的女兒,周秋蕊一定會很喜歡的。沒有公主的命,卻非要過公主的生活,岑媽很期待郝夫人跟郝萌發(fā)現(xiàn)真相的時候,一定非常有趣。</br> “住口!”岑老爺子重重地以拐杖搗地。“你說誰是小野種?!”</br> 岑鷗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的一幕,早上離開的時候還好好的,怎么才半天功夫,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哥哥姐姐就為了一個小野種這樣對她?!</br> “從現(xiàn)在開始,你從哪里來,就回哪里去吧。”岑爸聲音冷淡。“我已經(jīng)叫人通知了周秋蕊,她在外頭等你,你房里的東西可以收拾帶走,但是以后,你再也不是岑家人了,岑家已經(jīng)將你除名。”</br> 岑鷗瘋狂搖頭,她舍不得!舍不得這樣的生活,舍不得這樣的家庭!如果被逐出岑家,她還有什么臉去學(xué)校?還有什么臉做眾星捧月的公主?!</br> 可真正的公主出現(xiàn)了,假公主就應(yīng)該消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