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九碗湯(六)
墨澤憂心忡忡地問:“主人,岑其都已經好幾天沒上門了,你怎么一點都不急啊?”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jiān),雖然他不是太監(jiān),可他真的很急……</br> 清歡坐在懶人沙發(fā)里,盤腿做題:“該來的時候自然會來。”</br> 什么叫該來自然會來?墨澤一頭的霧水,可他瞧主人的樣子,好像也不會給他解答……小嘴一噘,扭著圓滾滾的小屁股跑去廚房找吃的去了。</br> 養(yǎng)貓養(yǎng)狗都是正常的,可要是別人發(fā)現她養(yǎng)了個小孩,肯定會覺得不對勁,所以比起可以無時無刻不黏著清歡的吉光跟小黑,墨澤只有在特定時間才能出來溜達一下。每逢這個時候,他最愛做的就是吃東西。</br> 跟他的主人一樣,人類世界的食物真是最最美妙的東西了。</br> 正在他抱著桶冰淇淋挖呀挖的時候,門鈴突然響了。墨澤渾身一僵,滿心不情愿地化作紅光飛入清歡眉心,心里嚶嚶不已,冰淇淋他還沒吃完……</br> 清歡打了個響指,冰淇淋便像是長了腳一樣自己進了冰箱,隨后她把書放下,過去開門。</br> 隔著防盜鐵門,清歡瞇眼,果然不出她所料,只是……這外頭來了這一大串子是什么意思?岑其是把岑家人都叫來了嗎?知道的是來認女兒的,不知道還以為是來群毆她的呢。</br> 幾乎是看見清歡的一瞬間,那個長的十分美麗的貴婦就流下了眼淚。當她看清清歡的冷淡和戒備時,生怕嚇著了對方,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你好,我是岑其的媽媽,也是你的……你的……”她有點說不出那兩個字,因為面前的少女從始至終都非常非常的冷淡,仿佛不管她說什么,她都不為所動。</br> 比起落淚的貴婦,另外一個長相柔美的少女也湊了過來:“小煙,我可以這么叫你?我叫岑加,是岑其的妹妹,如果可以的話,你能叫我一聲姐姐嗎?”</br> 身形高大容貌俊朗的中年男人一語不發(fā),只有激動的眼神昭示了他的情緒并不像外表看起來那么平靜。岑其就更不用說了,扒著鐵門眼巴巴地瞅著清歡:“好小煙,你就讓我們進去,啊?好不好啊?你看,我還給你帶禮物來了呢!”說著,舉起手里的蛋糕盒子示意。</br> 那個牌子的確是清歡喜歡吃的……看樣子岑其早就把她的喜好也調查的一清二楚了。清歡猶豫了片刻,到底還是看在蛋糕的面子上把門打開,“進來。”</br> 鞋架上沒有客人用的拖鞋,岑家人毫不猶豫地脫掉了自己的鞋子踩在地板上,然后露出驚嘆的眼神。</br> 雖然這房子只有幾十平米,但窗明幾凈,干凈溫暖,四面墻壁有三面被掏空做了壁櫥,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通體偏亮色,窗臺上還有許多照料的非常好的花,小白貓跟小黑狗正趴在沙發(fā)上打盹兒,此刻見有人來了,都紛紛跳到了清歡身邊,炸毛弓背的威脅著他們。</br> 少女的心靈手巧可見一斑。她穿著簡單的棉布家居服,身形纖瘦嬌小,頭發(fā)扎成丸子頭,看起來分外的可愛,一雙大眼睛跟貴婦如出一轍,她比岑其跟岑加長得更像岑夫人。如果有人看過岑夫人少女時期的相片,一定會驚呼這兩人的相像,甚至清歡要比岑夫人長得更加精致。只是小臉偏瘦,便顯得眼睛更大了。</br> “坐。”只是簡簡單單兩個字,就讓岑夫人繼續(xù)淚如雨下。女人的性格比較柔軟,她再也忍不住滿腔悲傷與憐愛心痛,撲上去把清歡摟在了懷里,死死不肯撒手。“寧寧,我的寧寧,我的寧寧啊!”</br> 清歡手足無措地讓她摟著,清冷的少女在被岑夫人抱住的一剎那終于沒了早熟的冷然,而是有些尷尬,仿佛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她試著推了推岑夫人,可她越推岑夫人摟得就越緊,最后沒轍,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高大沉默的英俊中年男人。</br> 那水汪汪的眸子,撲閃撲閃的睫毛還有可憐巴巴的樣兒,讓岑先生一片冷硬的心化成了水。他趕緊上前安撫妻子道:“好了好了,你再不撒手的話,寧寧就被你嚇到了。”</br> 他倒是上道,很快就喊清歡為寧寧了。</br> 這個名字是最早岑夫人為肚子里的女兒取的,可是女兒出生以后,說來也是奇怪,她就是愛不起來,就連這個名字都沒有再用,而是另取了“岑鷗”。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不愛小女兒,現在她才清楚,原來那根本就不是她的女兒,而眼前這個飽經風霜的少女,才是她真正的寶貝,她的寧寧!</br> 被丈夫拉著坐到沙發(fā)上的岑夫人眼神熱切的清歡坐立難安。她皺著眉頭說:“你們今天來,到底有什么事情?”嘴上問話,手上已經把岑其拎著的蛋糕接了過去。</br> 岑加手里也提著個紙袋,她見清歡很喜歡岑其的禮物,很是不安,她沒有準備吃的,而是一條裙子,寧寧她……不會不喜歡?只要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是,,生性溫柔的岑加就有種想哭的沖動,早知道她就跟岑其一樣買蛋糕了!</br> “寧寧……”岑夫人喚。</br> 清歡沒有拒絕這個名字,可從她的眼神看來,她也并不愿意接受:“我現在的生活很好,我不需要親人,也不想認你們。”</br> 岑家人都知道清歡已經看過資料這回事了,這個孩子遭受過太多,他們只想照料她疼愛她給她最好的,就算她不接受也沒關系。“寧寧,你得跟我們回家。”岑其說。</br> 清歡不愿意:“我自己有家,這就是我家。”</br> “你忘了你還未成年嗎?你只有十二歲,周秋蕊是你的監(jiān)護人。如果她想送你回去,你根本不能拒絕。”岑其循循善誘,看到清歡若有所思,心里頓時高興起來。“難道你還想在郝家待著嗎?不在郝家待著,周秋蕊也不會給你獨立的機會的。你那么喜歡學習,難道你甘心這輩子就毀在他們手上?”</br> “是呀寧寧,跟我們回家,爸爸媽媽哥哥姐姐都會疼你的,還有爺爺奶奶,他們都想你想的不得了!”岑加也加入到說服大軍中來。“我們不會勉強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可是,至少在解決完你的監(jiān)護權之前,先回家,如果以后你想單獨住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姐姐可以陪你,你說好不好?”</br> 少女沉默許久,岑家人的心也被吊了起來。好一會兒,少女才抬起頭問:“你們真的能讓我脫離郝家嗎?”</br> 她眼中的希冀令人心痛。她本應該是被家人捧在掌心的小公主,是他們的心肝寶貝,可是卻有那無恥之人,將她給偷了出去,李代桃僵,偷龍換鳳!岑先生忍著滿心的怒火,柔聲道:“爸爸給你保證,以后決不會讓郝家人再欺負你了。”</br> 不僅如此,他還要好好收拾那一家膽敢虐待他的寶貝女兒的人渣!</br> 清歡站在原地猶豫了會兒,半晌,問道:“我能養(yǎng)貓狗嗎?我不能丟下它們。”她的視線落到身邊的小白貓跟小黑狗身上。“它們一直都陪著我,是我的家人。”</br> 我們也是你的家人哪!岑夫人想這么說,卻又被丈夫制止了。她看著陽光下嬌小纖瘦的女孩子,頓時心如刀絞。</br> 資料中提過有一回她撿了一只流浪貓回去,想要偷偷養(yǎng)好再放生,卻被郝夫人發(fā)現,小貓被打死,而她也被罰跪一天一夜,連著三天沒給飯吃。她在郝家過的到底是什么樣的日子!</br> 郝家人可恨,周秋蕊更可恨!她竟敢用她那低賤的女兒換走她的寶貝,讓她自己的女兒在岑家享受公主的待遇,卻虐待別人的女兒!岑夫人狠狠地握著拳頭,她決不會放過周秋蕊這個賤人!</br> “當然可以,哥哥保證,一定會對這兩個小家伙很好的!”岑其連忙獻寶。“你看你看,我拍了照的,我跟媽媽還有加加已經給它們準備好了寵物房,爬架抓板貓窩罐頭全都準備好了!你看你看!”說著,舉著手機給清歡看,就是希望能立刻打動她。</br> “還有你的房間,是爸爸親自設計的,我跟媽媽收拾的,都是按照你現在住的地方的樣子,你不是喜歡看書嗎?爸爸還給你準備了間特別大的書房,你一定會喜歡的!”岑加也把手機舉了起來。</br> 他們太想對這個孩子好了,他們太想要她,回家。</br> 清歡盯著那手機看了會兒,垂下眼,道:“我回去的話,她……要怎么辦呢?”</br> 這個“她”,說的當然就是岑鷗了。</br> “當然要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岑夫人的語氣無比冷酷。她從來對“小女兒”愛不起來,總覺得兩人中間隔著什么,以前不知道為什么,現在她知道了。尤其還是在阿攝查出來岑鷗已經跟周秋蕊相認,明里暗里地刺激郝夫人跟郝萌對寧寧下手的事情。</br> 他們岑家養(yǎng)不出這樣的孩子!</br> 雖然說她沒有給岑鷗多少母愛,但她也從沒有虧欠過她!還有公婆丈夫跟兒子大女兒,對岑加雖然一直都不能說多么親近,但也都履行了身為長輩和兄姐的指責!岑鷗的衣柜里有多少漂亮衣服?梳妝臺上有多少價值連城的首飾?</br> 可岑寧呢?岑寧有多少?</br> 她對周秋蕊的女兒這么好,周秋蕊又是怎么對待她的女兒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