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一定要活下去!
這一日,天氣陰沉,似乎要下綿綿細雨的樣子。
石縫中偶爾透出一縷陽光,溫暖濕潤的南風不時吹拂。
天氣炎熱,但這種炎熱不時烈日炎炎,而是把人的汗從身體里一點一點擠出來的悶熱。
天牢里的人兒都一點胃口都沒有。
他們都抬著頭,看著一個瘦小的身影,一步步爬上天牢頂端。
九昱雙手沾滿了血,但她仍不放棄,沿著石壁,一步步努力向上。
可就在一瞬,她腳下打滑,又一次止步于距離日光十米之處。
睚眥一下子從地牢出口飛進來,伸手拉住了九昱:“九昱…”
九昱又一次夢里醒來,在她的夢中,睚眥的模樣一點兒都沒變。
“我們?yōu)楹螇嬄??”隔壁間牢房的人,忽然開口。
九昱:“你曾說過,是為了利益?!?br/>
九昱轉頭看向旁邊的人,旁邊地牢中關押著負熙,此刻的他清瘦得可怕,像瀕死的草木,脆弱而枯黃。
負熙:“昨日,你只剩十米的距離了,說不定今日,便能成功了?!?br/>
九昱:“我該如何爬出去?”
負熙:“像那個孩子一樣…”
九昱看著負熙。
負熙:“不用繩索,用恐懼帶給你力量?!?br/>
九昱看著這高不見頂?shù)奶炖?,咬著嘴唇?br/>
八年前的那個蘭夜,他失去了阿母,還被扔進了不周山的天牢。
那個天牢也同樣如此地高不見頂,甚至連日光都難以射進來。
小睚眥怨毒地注視著頭頂,恨不得一下便沖上去,將龍君一掌劈死。
可此時的他力量薄弱,甚至連異能啟動都不甚穩(wěn)定。
暗無天日了一段時日之后,忽然有一天,有一縷亮光,就那么一絲絲的光偷偷亮了起來。
睚眥微微斜過眼去,他的袍子上一身臟兮兮的污物。
他的眼神死死盯著自己手臂上,發(fā)出微光的地方。
他用盡全身氣力,死死盯著自己的手臂,少傾,那份光越來越亮,他的手指也在變形,他身體難受極了,五臟六腑都在扭曲,忽然一剎那,那光亮穿透了他的身體,他的十根手指長出了利刃。
睚眥看著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頭頂,眼中充滿了憤怒的火焰,他將利刃狠狠扎進地牢的石壁上。
如果那日有飛鳥經(jīng)過,俯瞰整個不周山的話,它會看到,在空蕩蕩的皚皚白雪之上,有一個小黑點在拼命往上爬。
最后,這個小黑點,靠著手臂的力量,竟爬到了天牢之頂。
那一年,他不過十四歲罷了。
九昱看著天牢之頂,她知道今日大殿內會舉辦一場大婚之宴,此時,守衛(wèi)最少,如果自己錯過了今日,怕是再也沒有逃出生天的機會了。
九昱只背了一個小小的包袱,她趁守衛(wèi)換班的時候,從袖中掏出早已準備好的細簪,輕輕這么一別,門便被打開了。
她躡手躡腳跑到石壁之前,深吸一口氣,一躍而上,登上了第一個臺階,然后是第二個,第三個…
距離還有天牢之頂還有二十米之距,她看著眼前的下一個臺階,距離自己非常遙遠。
若是這一階跳不過去,她便會重新墜入萬丈深淵。
“云朵,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沙蘭朵的聲音又一次在九昱耳邊響起。
那是他們剛剛被關入地牢的時候,柳博文幾乎每日都要下地牢來折磨她和沙蘭朵、云紋。
他想要的從始至終都是龍鱗。
在得到龍鱗被衾、睚眥的龍鱗和狻猊的龍鱗之后,柳博文便想著啟動它們,結果卻怎么都啟動不了,這時候,負熙才告訴他,若是龍族將龍鱗拿去,是可以隨時啟動的,但若是人類的話,必須有龍君的龍鱗,方能喚醒其他龍鱗。
而如今唯一擁有龍君龍鱗的人便是云朵公主,也就是九昱。
負熙本打算說服九昱嫁給自己,并將龍鱗項鏈上交給柳博文,卻不想,九昱寧死不屈。
負熙沒有順利地完成任務,被柳博文懲戒。
柳博文決定用自己的方式去拿到這一枚啟動龍鱗。
柳博文幾乎用了各種方法去折磨沙蘭朵,企圖用威脅的卑劣手段達到自己的目的,可沒過幾日,他發(fā)現(xiàn)自己這一招已經(jīng)完全沒用了。
就在沙蘭朵被關進來的第一個月,為了讓九昱擺脫威脅,也不想再讓自己每日被痛苦折磨,她選擇了咬舌自盡。
低沉的隆隆聲忽然從頭頂傳來,九昱抬起頭,下雨了。
阿母離開的那一日也是如此下著雨。
那一個月,即便每日都遭受酷刑,但沙蘭朵這根硬骨頭,從未喊叫過一聲。
只是那日的前一晚,她借著月光,第一次開口與九昱說話:“云朵,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九昱看著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阿母,心如刀絞:“阿母,我們都會活下去的,阿母,我會救您出去?!?br/>
沙蘭朵苦笑著搖搖頭:“十二年前的那場大火,我本就該離你而去了,是上天眷顧,又多給了我十二年的時間,夠了,足夠了,能再次遇到我的女兒,我知足了。”
那段時間,大家被折磨得都身心俱疲,九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再醒來時,沙蘭朵已經(jīng)是冰冰涼涼。
她沒有流淚,此刻,她只希望她的阿母可以安息,終于,她不用再受苦了。
想到這些,九昱似乎又有了力量。
她沒有猶豫,沿著石階朝上飛速爬去,好在,她抓住了石階的一角。
下面的負熙為她捏了把汗。
九昱沒敢往下看,繼續(xù)一點點爬上陡峭狹窄的石階。
巡邏的守衛(wèi)走入地牢,就在九昱距離天頂還有最后一個石階的時候,守衛(wèi)也即將走到關押九昱的牢房。
對面牢房中的戎紋忽然大叫起來:“孤知道龍鱗項鏈在哪!你快來!孤告訴你!”
守衛(wèi)繼續(xù)往前走著:“神經(jīng)病!”
眼看守衛(wèi)就要走到九昱的牢房。
戎紋繼續(xù)大叫著:“有了這個,柳博文定會為你加官進爵,眼前就有一個立功的機會,你不要嗎!”
守衛(wèi)忽然站定腳步,看著戎紋。
戎紋:“若是真的,你便此生無憂無慮,若是假的,你再來懲罰我!”
守衛(wèi)眼珠一轉:“說得有些道理。”
守衛(wèi)退了回來,看著戎紋。
戎紋示意讓守衛(wèi)靠近些:“這種好事兒,不能讓其他人知道?!?br/>
守衛(wèi)靠近戎紋,說是遲那時快,隔著牢房柵欄,戎紋的頭忽然撞向守衛(wèi),一時間守衛(wèi)被撞懵。
守衛(wèi)摸著一頭的血,氣急敗壞,直接走到戎紋的牢房里,將其一頓暴打。
戎紋大笑:“有本事,你就打我一炷香的時辰,哈哈哈,哈哈哈哈!”
靠近天牢之頂?shù)木抨胖?,這是戎紋在給自己爭取時間。
她的眼前唯有兩條路,一條是此刻放棄,跳下去救戎紋。
還有一條,便是咬著牙,一鼓作氣,沖破天牢。
這條路上,阿父、阿母、大黃、云影、霸下、嘲風還有睚眥……
如今連戎紋都在助自己一臂之力。
九昱知道,他們所有的所有,都只有一個目的,便是推翻黑暗勢力,為了讓更多人可以走在光明之下。
九昱抬著頭,陽光距離自己不過一米。
“嘭!”
“嘭!”
隨著兩聲木棍沉悶的響聲,戎紋最終還是沒有撐住,他的身子倒下了。
他的手垂了下來,耷拉在牢門之外。
守衛(wèi)抹著血:“老子是想揍你一炷香的時辰,可沒想到你這么不禁揍,來人!給我拖走!”
又來了兩個守衛(wèi),將戎紋的尸體拖走。
暗黑的地牢地上,只留下深深的兩條血痕。
“對不起…”九昱眼里濃濃的都是悲哀神色。
她從身上掏出一個□□,瞄準的是那個守衛(wèi)的頭顱頂部,這么遠的距離,沒有人會有十足的把握射穿。
可她必須要這么做,九昱將弩射出。
只聽見地牢低端一聲慘叫,她知道,就算他僥幸暫時沒死,也絕不可能再爬起來了。
守衛(wèi)躺在地上,隱隱約約看到一個黑影飛速地從地牢爬了出去。
他的手指指著地牢頂端,嘴巴卻再也沒能說出一句話。
地牢外,禺強早已在此等候。
禺強上前:“她說,你今日一定會逃出來!”
九昱:“她連你都通知了?”
禺強:“想必是真的無路可退,只能選擇這條路了吧?!?br/>
九昱緊緊拉著包袱:“我在地牢的這三個月,事情都處理好了嗎?”
禺強:“按照你之前的吩咐,所有的昱歸商行全部賣掉,所得錢財都已運輸?shù)搅诉吘常麄兙偷饶愕奶柫盍?。?br/>
九昱點點頭:“睚眥,我們就等你了。”
說完,九昱啟動了負熙的龍鱗。
柳博文稱王的第三個月,他與狻猊舉辦大婚盛宴。
辰時,橐橐的腳步聲響起,一大隊禁軍匆匆登入王城,朝養(yǎng)心閣跑去。
這一長串隊伍的右側恰好暴露在東邊的朝陽之下,甲胄泛起刺眼光芒。
遠遠望去,好似城墻上緣鑲嵌了一條亮邊。
為首的是新上任的督統(tǒng),他跑得很狼狽,連系鎧甲的絲絳都來不及扎好,護心鏡就這么歪歪斜斜地吊在前胸,看起來頗為滑稽??墒撬B停下來整理儀容都不肯,一味狂奔,表情既困惑又緊張。
就在剛才,他們接到了地牢里的三個消息:
看守被弩射死;戎紋被看守打死;最讓他們忐忑不安的是最后一個消息:九昱逃走了!
雖然此刻,王上正在與王后舉辦婚宴,不是傳信的好時機,但事關龍鱗,他們任何人都耽誤不得。
督統(tǒng)快步?jīng)_入養(yǎng)心閣。
“報!”
所有人都看著這個驚慌失措的督統(tǒng)。
柳博文回過頭盯著督統(tǒng)。
督統(tǒng)一下子跪在地上:“九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