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19章
晚上吃飯的當兒,繼鸞道:“祁鳳,今兒那個鄭老師來,說要你去上學(xué)呢,我瞧他挺實誠的一人,說的都是些好聽的道理。”
陳祁鳳咬了口餅:“姐你跟我說這個做什么,我們把大黑馬帶回來橫豎就要走了,難道要我去上一天學(xué)校啊。”
繼鸞沉思說:“這兩天我奔走的時候,聽人家說萊縣挺亂的,我看,只要是這位三爺不敵對咱了,留在錦城倒也是行的。”
“你信他?”陳祁鳳橫了繼鸞一眼,“姐,不是我說,這人古怪著呢……還特意地跑來這兒找你,我看他八成是不懷好意。”
繼鸞皺著眉:“今兒我好歹也救了他一次,他總該承這個情吧?且我聽他的話里的意思,似乎緩和了好些,再說我們其實也跟他沒什么深仇大恨,經(jīng)過這一番,該過去的應(yīng)該都過去了吧,堂堂一個大男人,不至于那么小氣吧。”
陳祁鳳聽到這里,越發(fā)生氣:“姐你還說呢,管他男人女人,你說你救他做什么?救人不救人是小事兒,那槍子可不長眼,要是你為了救他傷了你……甚至更那啥的,這可咋辦?”
繼鸞聽了,便偷偷一笑,說道:“放心吧,我有數(shù)的,而且這人槍法不怎地,就算我不出手,他頂多也只是受點兒傷,不如拼一拼,好借機把前事都了了。”
陳祁鳳嚼了兩口餅,才又說:“唉,我可真不愛看你費心思謀這些……不過也實在沒法子,對了,姐,你要是因為聽了那鄭老師的話想給我謀個好地方讀書,那倒是不必的,我也不是非到學(xué)校里才能讀得了書,再說了,萊縣也該有學(xué)校啊。”
繼鸞想了想:“那我看看再說。”
第二天繼鸞便又去看柳照眉,陳祁鳳在家里呆著無聊,就央著跟她一塊兒。
兩姐弟在胡同口買了三張蔥花油餅,一人一張卷著吃。
繼鸞吃著餅,心想就這么甩著手去找柳照眉怕是不妥,太過赤眉白眼地了,繼鸞便東看西看,看到路邊上有賣糕點的,就去買了一包點心,提溜著往前走。
兩個走了一陣,餅都吃上了,祁鳳吃的滿嘴油光,繼鸞抬手給他擦擦:“還有一張,你吃不吃?”祁鳳搖頭:“飽了。”繼鸞道:“那留著中午頭再吃。”
如此提著一張油餅一包點心去了醫(yī)院,進門后,見柳照眉頭轉(zhuǎn)開看向窗戶旁,一副郁郁寡歡的模樣。
聽了人進門,柳照眉也不動,繼鸞輕聲道:“柳老板?”
柳照眉聽了這聲才轉(zhuǎn)過頭來,先是訝異地看了繼鸞一眼,又瞧見她身后的祁鳳:“是繼鸞姑娘……”
繼鸞把點心放在桌上,道:“柳老板身子好些了嗎?”
柳照眉望著她,又看祁鳳:“不礙事的,這是?”
繼鸞道:“這是我弟弟,祁鳳,見過柳老板。”
陳祁鳳上前:“柳老板。”
柳照眉笑了笑:“生得一表人才。”
他夸了一句,看看桌子頭上的點心,目光一掃而過,卻又看看繼鸞手中的油餅,繼鸞見他盯著餅看,心里訝異,試探著說道:“柳老板你……沒吃早飯嗎?”
柳照眉眼上的淤青消退不少,卻仍舊還留著陰影,如此更顯得極為可憐:“他們毛手毛腳的,我不喜歡。”
繼鸞聽他聲音極輕,不由地說:“柳老板不嫌棄,就嘗嘗這個吧……若還要吃什么,我讓祁鳳去買。”
陳祁鳳此刻正在屋里轉(zhuǎn),柳照眉這屋里什么都有,各界人士送的慰問花籃,果籃,各種點心,凈是貴價貨,相比較而言,繼鸞提來的那一包實在是無足掛齒,怪道柳照眉只瞅了一眼。
陳祁鳳正在咋舌,聞言道:“姐,他這兒什么都有,都還沒動呢……哪吃得慣那些粗食,那餅?zāi)悴皇橇糁o我中午吃的嗎?”
繼鸞用力咳嗽了聲,訕訕道:“柳老板,對不住……”
“我倒是想嘗嘗,”不等繼鸞說完,柳照眉便開口,聲音依舊是溫和的,“不知道能不能勞煩繼鸞姑娘……我手上不方便……”
繼鸞怔了怔便反應(yīng)過來:“不麻煩不麻煩!”當下便把那張油餅翻出來,這油餅還溫?zé)岬模^鸞便用手撕成一條一條地,喂給柳照眉。
柳照眉張口吃了,細嚼慢咽的樣子,可是面上卻毫無嫌棄的意思。
陳祁鳳見他把自己的午飯給吃了,卻敢怒不敢言,只是盯著滿屋子的吃食,心想:“放著這么多好吃的不吃,卻跟我搶,啥意思呢。”
見繼鸞喂了會兒,又去倒了水,一勺一勺耐心喂給柳照眉,他越發(fā)不忿,只好假裝沒看見。
柳照眉吃了大半張餅,喝了半杯水,才道:“我吃飽了。”
繼鸞停了手,陳祁鳳一看只剩下一小塊了,心里打定主意不會吃柳照眉吃剩的,繼鸞把油餅包起來:“柳老板再喝口水吧?”
柳照眉的臉色有些古怪:“喝了不少了,喝太多的話也不方便。”
繼鸞呆了會兒,卻也反應(yīng)過來,只好含混過去。
柳照眉見她臉色異樣,自己卻一笑,轉(zhuǎn)頭看陳祁鳳在一邊賭氣,便道:“那些籃子里有水果,陳小弟喜歡什么便洗了吃吧?”
陳祁鳳回頭,繼鸞道:“這怎么好意思……”
柳照眉道:“我吃繼鸞姑娘的餅都沒客氣,這些東西留在這里不吃也只是扔了,才是可惜呢。”
陳祁鳳一聽,果真好生可惜,趕緊把拿了兩個方才盯了半天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紅紅地大果子:“那我可吃啦。”
柳照眉見他少年心性,便一笑,道:“那個果子是南方來的,要剝皮兒吃,不用洗,你嘗嘗看好不好吃?”
陳祁鳳果真如他所說,一心一意對付起水果來。
柳照眉見他有得忙,才對繼鸞說道:“繼鸞姑娘,我知道你的來意……不過,我也……有個不情之請……”
繼鸞道:“柳老板何事?”
柳照眉道:“繼鸞姑娘,我落得如今這狀,來龍去脈你是最清楚不過的,有些事兒我們能盡量躲得過,有些事兒卻是躲不過總要挨一挨的,這次幸好繼鸞姑娘,才讓我少受了好些罪,可是以后,我不知道是不是還會遇上此種事情。”
繼鸞心頭一動,柳照眉望著她,道:“所以我想……請繼鸞姑娘留下……繼鸞姑娘身手出眾,能不能當我的私人保鏢?”
繼鸞其實有些料到他要說什么了,只不過這事兒來的突然,她卻沒想到該怎么回,只好道:“柳老板,我的功夫也是粗淺的……”
柳照眉道:“我是信得過繼鸞姑娘的,卻不知道在您的心里,瞧不瞧得起我這樣的人……愿不愿意……倘若愿意,我絕不會虧待繼鸞姑娘的,若是不愿,我也不強求……我答應(yīng)姑娘的事兒,也一定會做到……我決不食言。”
繼鸞猶豫著,旁邊祁鳳本想給她嘗嘗那果子,見狀便不打擾,只默默無聲地在一邊吃。
柳照眉見繼鸞不語,又道:“我知道繼鸞姑娘是想去萊縣的,只不過聽說萊縣如今正起□□,本城的楚督軍也正派兵去剿滅,這本就是個兵荒馬亂的世道……錦城相對而言倒還是好一些,繼鸞姑娘,你不必著急答應(yīng)我,就先想想,我等你的回話兒。”
柳照眉說完了,繼鸞便也好告辭了,臨去之前,柳照眉又讓祁鳳提了個水果籃子走,陳祁鳳想到留下也是被扔了,便毫不客氣地提了一個。
兩人出了醫(yī)院,繼鸞一低頭:“你撿了個最大的?”
陳祁鳳道:“不是,我撿了個最大又最好吃的。”繼
鸞道:“你可真不客氣啊。”
陳祁鳳笑:“反正留下了都是扔掉,給我吃,能頂幾頓飯呢。”
繼鸞道:“說的我好像克扣你的飯了似的。”
陳祁鳳道:“可不是?你就把我的餅給了那柳老板了不是,還那么細心伺候他,姐,你都沒這樣對過我,拎他一籃子果子,是輕的。”
繼鸞便笑,陳祁鳳拿了個橘子扒皮:“姐,方才他說的我可聽見了,你怎么打算的?”
繼鸞也正頭疼:“我還沒想好呢!”
陳祁鳳把橘子塞給她,繼鸞便慢慢地扒,扒好了便塞一個瓣給他嘴里,陳祁鳳吃著橘子,含含糊糊道:“昨晚上你跟我說的,倒跟這個差不多,看樣子萊縣真?zhèn)€在打仗,姐,那不如我們就在這兒落腳得了。”
繼鸞嘆了口氣:“讓我再想想。”
按理說錦城千般好,萬般妙,要是以前定然是立刻就留下的,可是繼鸞心頭總有點不踏實的地方,撲撲騰騰地莫名地有點兒慌,細想想是哪里,卻又有點說不上來。
且說楚歸那天晚上回到家,先趕緊地把那身衣裳脫下來,沖進浴室足足洗刷了一個多鐘頭才出來,他本就生得白皙,可著勁兒洗了一番,倒騰的膚色白里泛著緋緋粉色,幾乎有點兒透明似的。
楚歸覺得利索了,才換上絹絲的白色綢子衣,喘了口氣回臥房去。
把半干的長發(fā)撩到旁邊,將身子往極大的檀木床上一趟,楚歸深深舒一口氣,眼睛望著屋頂,把白天發(fā)生的事兒在腦子里過了一遍。
這是他的習(xí)慣,類似于一日三省吾身,看看做過的事兒哪些差勁,哪些值得稱道。
他的腦子又格外好使,白天的那些事一幕幕行云流水似的從眼前掠過,而后便像是電影卡殼一樣,停在了某一幕上。
楚歸眼睛睜開,腦子里兀自在不停地,那一幕停下,開始,回放,停下,開始,回放……如是不停地反復(fù)循環(huán)。
——場景便是那黑暗破落的巷道里,就在他笑瞇瞇望著繼鸞說:“你若是個男人……”那時候,她握住他的手腕,撲上來,將他撞著壓在墻上。
楚歸皺著眉,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心里生出一份別扭來,那別扭鼓鼓涌涌,越來越大。
他翻了個身蹙著眉哼哼:“這不知分寸的土包子……”
便想把這無足輕重的一幕從腦中抹去,然而越是想如此,越是不能,她跟故意逗弄他似的,在他腦海里反反復(fù)復(fù)地跑過來、跑過去,手舞足蹈不停。
楚歸瞪著眼鼓著一口氣,想得細致,感覺也格外引人入勝,他似乎能感覺繼鸞撲在身上之時,那散發(fā)著熱氣的身子,并不似看起來那樣生硬,反而似乎有些誘人的彈性,只不過手勁太大了些,捏的他的腕子有些疼,他方才洗澡的時候,發(fā)現(xiàn)手腕上有些發(fā)青……
另外就是,她的臉似乎擦過他的脖子,那一陣熱氣咻咻地掃過……
楚歸想得有點兒心煩意亂,更覺得身子沒來由地有些發(fā)熱,抬手把衣扣解開一點。
這一夜睡得香甜安穩(wěn),楚三爺清晨睜眼的瞬間,依稀還記得曾做了個極為美好的夢,他心滿意足地咂了咂嘴,很是愉快地翻身起床。
雙腳將要落地瞬間,楚歸覺得身體某處有些異樣,擱在大腿上的手好像碰到什么……楚歸疑惑地垂眸,目光往下掃至腰下某處,簡直不敢相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