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四九回
連著三個禮拜,袁豈涼仍舊沒有回來,也沒有任何消息。這樣突然的消失除了讓卓理感到擔憂之外,還有對袁豈涼越來越濃的抱怨,抱怨他走時什么都沒有解釋,抱怨他連個電話都沒打給她。然而,她卻一直在同事和家人面前扮著開心,只會在夜深人靜的唐家揪著袁豈涼的枕頭狠狠的邊揉邊說:你這塊又臭又硬的冷血冰山,給我打個電話會死么?然后又是一段長長的自言自語。
卓意打過一個電話來催她回家失敗后,就沒再打來電話了,偶爾發(fā)個短信讓她注意身體和安全。
卓理原以為,她會在這樣毫無線索的等待中度過的。她以為她接下來的生活會平靜單調(diào)卻充滿想念的,她甚至計算好了,如果袁豈涼回來她一定要對他進行一場深刻的思想教育。未想,在一個摸黑回家的夜晚,她被一個身穿黑色T恤的男人請上了一輛黑色的轎車。
卓理原本想拒絕,奈何請她上車的男人力道太大,拽著她的胳膊遮住她的嘴,還沒等她反抗,她就已經(jīng)被押上了車。
車里有淡黃色的燈光,卓理適應(yīng)好光線之后強迫自己鎮(zhèn)定。無能而又懦弱的女人才會在遇到這樣的緊急情況時大喊大叫,想到這兒,她堅定了自己的眼神,徑直射向坐在中央的那個男人,那個氣場大得嚇人的男人。
這是個中年男人,光看他的眉毛卓理就覺得殺氣騰騰,加上眼神里閃著火一般的狠戾,卓理只看了幾秒鐘還是不自覺的把目光撇向別處,這關(guān)鍵時刻,她也懂得為自己找個輕松的注意力,“喲,這車不錯,只是光看內(nèi)壁看不出牌子,光線也打得太暗了點,大叔不介意告訴我這車啥牌子吧?我這人,對車挺愛好的。”
事實上,卓理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此時此刻聲音里的顫抖,這種害怕讓她不得不抓住了車座的一角以保持基本的鎮(zhèn)定。
“奔馳。”中年男人聲音洪亮,目光凝聚,片秒不落的照在卓理身上。
“著車不是奔馳原產(chǎn)的吧?奔馳原廠好像不產(chǎn)這種加長版的。我看這性能……”
“不錯。”中年男人直接打斷了卓理,“你是袁豈涼的新女朋友?”
卓理那一剎那愣住了,張了半天嘴一直不知道要說些什么。然而,她也瞬間明白:眼前赫然端坐著的這個男人——是為了袁豈涼而來。那么,他有可能知道袁豈涼的消息么?或者……袁豈涼是因為這個男人而消失的?她在心里不斷的上演一幕幕的電影電視劇,什么《古惑仔》啊,《無間道》啊,《警察系列》啊統(tǒng)統(tǒng)在她腦子里過了一遍,最后,她還是十分認真的回答,“是。”
中年男人對卓理的回答似是有些驚訝,但隨即,他的表情又恢復(fù)到最初的嚴厲,“我是白赫山……白縈的父親。”
話到這里,卓理也瞬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也明白了對面那男人的意思。白赫山,白赫山……她記得林碩曾經(jīng)跟她說過,白赫山是有名的黑道,雖然“江湖”上的人都認為他金盆洗手不再涉足黑道事業(yè)轉(zhuǎn)而做正經(jīng)生意了,但他的威名還是一直都在的,隨便說句話“黑道”都能抖三抖,許多至今在黑道混的人都曾經(jīng)在他手下做過,所以,即使他不混黑道,他也有著眾多黑道的路子,一有個什么大事小情需要幫助,根本連招呼都不用打自有人出面照應(yīng)。然而,他現(xiàn)在來找她,她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為了他女兒白縈,只是,她猜不到他會用什么狠招讓她離開袁豈涼。
她從沒想到過,這樣狗血而又惡俗的事情會降臨在她身上。心中思緒百轉(zhuǎn)之后,卓理重新堆起陽光一樣的笑容,“你找我有事么?我和你女兒不太熟。”裝傻充愣先忽悠過去再想逃脫之道是卓理現(xiàn)在的想法。
“說吧,你要什么條件?”中年男人開門見山。
“什么什么條件,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在這個時候,隔開駕駛室和后座的那層小擋板被揭開,另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傳來,“卓小姐,我們對你的了解很深入,你還是不要用你這副小把戲來應(yīng)付了。”
聽完這話,卓理只覺得自己的心如墜冰窟,拔涼拔涼的。她想,她真的是塊案板上的肉等待著人家來宰了。
見卓理不語,坐在駕駛室里的那個中年男人又繼續(xù)開口,“有些事情我并不會說得太直白,但是,袁豈涼袁律師在A市的那場車禍絕對不是偶然的,我想,袁律師的為人你也是清楚的,若不是我們白家一路罩著他,有多少個袁豈涼,去多少個國外……都不夠。不過,這些庇佑都不是白給的,我家小姐喜歡他,那算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緣,他如今這樣過河拆橋,也怨不得我白家不念舊情了。只是,難為我家小姐一片癡情,為他要死要活也沒見他來看望過……這樣狠心的男人,卓小姐當真不考慮清楚再交往?”
這個男人的話,讓卓理更冷了。她再轉(zhuǎn)過頭去看端坐在她眼前的白赫山,他也正直視著她,卓理想:這個見過了各色人等看人比看什么都準的黑社會大佬,她想在他面前演戲扮傻而不被看穿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卓小姐,我勸你再回去好好想想。你可能還不知道袁律師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吧?”
卓理的表情完完全全落入攝像頭里,也落入到駕駛室的監(jiān)控器里,在她還沒來得及收起自己的好奇心時,駕駛室里的男人又繼續(xù)開口,“他現(xiàn)在在德國,他父母的生命在那邊受到了威脅。”
“你們好卑鄙,居然對付他的父母?”
中年男人低聲笑了笑,道,“小姑娘你未免太單純了,白家早已脫離黑道,也必然不會用黑道的手法解決問題,況且,如果這件事真是白家所為,那我們現(xiàn)在也依舊可以不聲不響地把你帶離這個地方,在一個荒無人煙的野外把你拋尸……”邪惡的頓了頓,聲音繼續(xù)說,“只是,白家不做這事,不是不敢,只是不愿。”
是啊,如果他們真要干脆的解決問題,完全可以把她綁架,然后撕票。可是現(xiàn)在,她一直在感覺著周圍的狀況,她知道:這輛大車還一直停在唐家樓下。
“我憑什么……憑什么相信你們?”
“你可以不信,但我可以告訴你,你的出現(xiàn)和存在也就意味著白家對袁豈涼照應(yīng)的結(jié)束。這種結(jié)束帶來的直接后果就是,要不,袁律師出事,要不,袁律師身邊的人出事。而這種出事,一般與死亡有關(guān)。卓小姐不要以為我是在嚇你,我畢竟沒有這個必要。很多事情即使我不解釋,卓小姐自己也可以想象得到。”
“那么,你們的意思是,只要我離開袁豈涼,他就可以安全?或者說直接一點,我決定著他的死活?”卓理不卑不亢的問,此時此刻她算是明白了白家的用意。她相信,那些加害袁豈涼和他父母的事情不是白家所為,但起碼也是白家默許或者授意的,不然,為什么那些兇手不直接謀害袁豈涼而要舍近求遠去國外害他父母?這分明就是白家為了挽回袁豈涼所做的徒勞而又殘酷的威脅手段。誠如她自己所言:袁豈涼的生命與安全,確實掌握在她手里。
“卓小姐果然聰明,也不枉費我這一番苦心和你解釋了。”駕駛室里的那個男人此時此刻的口氣居然由詭異變成客氣,這客氣讓卓理覺得更加別扭而又反胃。
“白縈還真是有一位好父親啊,只是不知道這種行為是她的意思還是她父親的意思。”卓理這么說原本只是想要發(fā)泄一下對眼前這個一直端坐著連口都沒開過的男人的怒氣。
未曾想,白赫山在聽到這句話之后臉色卻突然變得兇狠起來,他一只手指著卓理,“小姑娘,說話之前最好想想后果。不論是我還是我的女兒,都不是你能評頭論足的對象。這次我且不和你計較,勸你最好別再犯在我手里。張峰,送她下車。”
接著,那個叫張峰的就一把拉開了車門,再一把將卓理從后座上拉了下去,等卓理下車之后好不容易站穩(wěn)時,那加長版的黑色轎車就“咻”的一聲從她眼前離開了。待那輛車已經(jīng)駛離她的視線后,她才跳起腳罵,“黑社會去死去死去死啊啊啊啊……”
然而,她也只能做到這份上了。上樓的途中,她一直思量著車里那兩個男人的話,那個話多的聽起來就像是管家的男人表面上像是替她分析得步步到位步步清晰,而且聽起來,她似乎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不管是為她自己好還是為袁豈涼好。這讓卓理很受挫很難過,她多想仰天長嘯:為毛我沒有一個黑社會老爸啊啊啊啊……
她忽的又想到袁豈涼,想到那個發(fā)生了這么大事情也不和她商量什么都不告訴她的男人,她忽然有點憎恨他,憎恨他這樣不管不顧她的感受,憎恨他根本沒有替她想過她會遭遇到的處境,憎恨他給了她一份愛卻讓她為這份愛所困,憎恨他讓她為愛所困卻不和她一起共同面對,憎恨他讓她還要從別人那里聽說他的消息,憎恨他憎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