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拜月臺上鳳凰歌(下)
經(jīng)歷過人生的最痛,于烈火中涅槃重生,重新睜開的眼眸,記憶中的一切已盡數(shù)成為不可追的過往。有人說,最心疼莫過于物是人非,可若是人依舊而魂已非呢?那又將是對心臟怎樣的折磨?
“誰應了誰的劫,誰又變成了誰的執(zhí)念。”古琴聲漸歇,夏風輕拂,淚水凝結(jié)在心底不為人知的角落,連同那些輾轉(zhuǎn)反側(cè)的回憶一起,被打上“曾經(jīng)”的印記。蘇紫陌靜靜地看著湖對面的人,還是逃不開么?就算只是一張皮囊也一定要守護么?固執(zhí),有的時候,真的沒有什么辦法可以拯救。罷罷罷,既然如此,那就順其自然好了。
“郡主的心情,似乎比剛剛要好了很多,糾結(jié)于內(nèi)心的掙扎已經(jīng)有了決定,恭喜郡主了。”司空逸的聲音是一種帶有魔力的磁性,充滿了江南的柔軟,水一樣的無法抵擋。
“公子實在是一個很可怕的人。”蘇紫陌略略側(cè)過頭,眼神略過司空逸魅惑的臉之后,落在他身后的湖面上。
“郡主這般行為,似乎不太禮貌。”司空逸蹙了蹙眉,口氣似有不滿。
“沒有秘密,是一件讓人心驚膽寒的事情。”蘇紫陌的臉紅了紅,嘴上卻不肯承認,“我想,公子該送我回去了。”
“請郡主來的人,可不是我。”司空逸搖了搖頭,沖后面輕輕詢問,“修,你還好么?”
司空逸話音未落,兩條暗紅色的綢緞飄然而出,一左一右卷了兩人的腰肢就往對岸送去。已經(jīng)有過一次被卷的經(jīng)歷之后,蘇紫陌這一次落地,表情顯得自然多了。
“修兒給父皇請安,給太子和各位哥哥請安。”暗紅色的綢緞瞬間就被全數(shù)收回,一個身形修長挺拔,身著一襲暗紅色袍服的男子走到宇文睿面前。
修兒?難道這就是傳說中身體虛弱,長年纏綿病榻的六皇子宇文修?可是他這副樣子,哪里看得出是久病之人?看來,這深宮高墻中的秘密,不只是小說的杜撰。蘇紫陌偷偷打量著宇文修英挺的側(cè)面,心里小聲嘀咕著。
“司空逸拜見皇上,太子殿下,各位王爺,各位大人。”司空逸的身子幾乎沒有什么弧度,所謂的請安也只是敷衍,深紫色的瞳孔中空濛一片,仿佛眼前的眾人于他而言,都是虛無。
“紫陌給皇上請安。”蘇紫陌不敢多看司空逸,這樣一個能隨時隨地洞穿人心的人,真的太可怕了,她斂了眼眸,對著宇文睿福了福身。
“都起來吧。”宇文睿點點頭,先看向自己的兒子,“修兒,你身子不好,要多休養(yǎng),莫要這般任性了。”
“回父皇,兒臣托郡主的福,這幾日在雪初公子的悉心照料下,身子好了不少,所以才略現(xiàn)一技,給宴會助興。”宇文修的聲音略低,里面似乎沒什么真實感情在。
“很好很好。”宇文睿眼神閃動了幾下,轉(zhuǎn)向司空逸,“許久未聽見公子彈奏號鐘琴了。”
“皇上恕罪。”司空逸低了頭,頭發(fā)垂下來,看不到眼神。
“冰凝丫頭,這段時間,你可是給了朕不少的驚喜啊!”宇文睿看蘇紫陌的眼神中又添了幾分欣喜,“蘇彥,朕對你這個女兒可真是又愛又恨,朕恨她不是朕的親生女兒,也慶幸她不是朕的女兒!冰凝丫頭,你說之前的,若是不嫁便在朕身邊盡孝的話,可是當真?”
“紫陌膽小,欺君之罪的后果,紫陌可是不敢承擔的。”蘇紫陌彎起一個甜笑。
“你明白最好了。”宇文睿輕輕拍了拍蘇紫陌的額頭。
“父皇,兒臣有話說!”宇文澈從人堆中走出來,帶來一股清新之氣,他略顯稚氣的臉上帶著純真的笑顏,聲音清冽,“父皇是不是太狡猾了一些?先是借郡主之口暗示我們兄弟幾個要勤于政事,福澤百姓,后又利用郡主是臣子之女,自然畏懼天子之怒,將這樣優(yōu)秀的郡主藏于深宮,幾位哥哥倒是說說,父皇是不是這個意思?”
“澈兒,父皇乃是九五之尊,必然一言九鼎,若是郡主傾心于你,父皇不會不成全你們的。”宇文鋒笑著拍拍最小的弟弟的肩膀。
“即便父皇不是這個意思,兒臣也覺得不公平!郡主已經(jīng)說了她的夫君要能為百姓造福,哥哥們個個文韜武略,已經(jīng)能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為父皇分憂,為百姓解難,偏偏就我是個游手好閑的王爺,這樣來看,比試還沒開始,我不就已經(jīng)失去資格了?”宇文澈轉(zhuǎn)向蘇紫陌,委屈的樣子十分可愛,“如此佳人,失之交臂,真是我的畢生遺憾呢!不過這樣也好,我就和郡主做好朋友,到時候無論哪位哥哥想要討好郡主,都一定會先送一份禮給我,向我打聽郡主喜好,如此,我也能收獲不少呢!”
“澈兒啊澈兒,你真是讓朕不知說什么好?”宇文睿被宇文澈的表情逗得前仰后合。
“呵呵……”蘇紫陌也被宇文澈的模樣逗得笑出了聲。
蘇紫陌的笑聲一如銀鈴叮咚,如花笑靨令人舍不得移開目光。宇文鋒看著她的目光中摻雜了幾分占有之意,宇文燁則是在淡然深處生出幾分探究,宇文修的眼神沒有變化,司空逸眸中的紫色卻深了許多,至于上官家的人,眼中的恨意幾乎要將蘇紫陌洞穿了。一片笑聲中,誰都不知道,敏感的蘇紫陌已經(jīng)將一切都收在了心里。
一場皇家家宴,雖然有些不太愉快的小插曲的出現(xiàn),但總體上還是和和美美的,月至中天,皇帝終于盡興,宣布了散場。
蘇紫陌向莊妃請示了一下,親自送自己的“父親”蘇彥出門。
“紫陌,”蘇彥看了看已經(jīng)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兒,“你心里……”
“爹,”蘇紫陌打斷了蘇彥的猶豫,“爹的苦心,女兒都明白,過去是女兒不懂事,一味任性,如今長大了,再也不忍心爹為了蘇家如此辛苦,女兒一介女流,無法在政事上未父親分憂,但女兒保證,在這后宮之中,爹再無后顧之憂。”
蘇彥深深地看著蘇紫陌,看著她眼中堅定的光彩,許久深深地嘆了一聲,“孩子,守住初心,爹只希望你隨心開心。”
“紫陌明白。”蘇紫陌鄭重地點點頭,目送蘇彥登上出宮的馬車。
夜幕星空,有一只初生的鳳凰,已向著天際振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