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4 章
璟陽宮的大殿上空曠而冰冷,璟帝坐在龍椅上,面色凝重,賀懷翎和九鶯鶯側(cè)身而立,殿上還站著幾位朝中得璟帝信任的老臣,他們?nèi)济嫔林兀桓叶嘌浴?br/>
賀懷瑾跪在地上,俯身認(rèn)罪,聲音朗朗的道:“父皇,兒臣有三罪,一罪魯莽行事,差點釀成大禍,實乃罪不可恕,二罪不察,兒臣全然不知母后包藏禍心,竟敢派人刺殺太子和太子妃,沒有及時阻止,差點傷及太子和太子妃,實乃不察之罪,三罪不孝,兒臣不孝,讓父皇為兒臣擔(dān)心,更為了救出兒臣而奔波,實在愧為人子,請父皇重罰!”
璟帝目光陰沉的看著賀懷瑾,若是往日,出了這樣的事,他定然重罰賀懷瑾,可是現(xiàn)在他年歲已大,余生不多,面對子女的時候,忍不住有些心軟,無法做到像以前那樣狠辣。
但他也不能就此放過賀懷瑾。
賀懷瑾被敵軍所抓的事,雖然已經(jīng)解決了,但是卻丟盡了臉面,知道這件事的人,無不在嘲笑他竟然有這樣一個酒囊飯袋的兒子,他心中惱火,只是無處發(fā)泄。
至于秦淑蓉所做的事,賀懷瑾遠(yuǎn)在邊關(guān),確實應(yīng)該不知情,但是賀懷瑾對皇位一直以來的覬覦,卻是毫不掩飾的,毫無疑問,賀懷瑾有奪位的野心,只是一直以來他為了朝中平衡,所以睜一只眼閉只眼罷了,現(xiàn)在他打現(xiàn)將至,到了解決這些問題的時候。
璟帝想到這里,目光忍不住沉了沉,他不能讓賀懷瑾再多生事端,他離世之后,賀懷瑾絕對不能興風(fēng)作浪,他一定要讓太子順順利利的登基。
那是他這位皇帝在生命盡頭最后要做的事,也是他給百姓們最后的庇護(hù)。
璟帝沉默不語的每一刻,對賀懷瑾來說都是漫長的折磨,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他更不敢抬頭去看九鶯鶯此時的目光,他狼狽的樣子盡數(shù)落在了九鶯鶯的眼里,這讓他情何以堪。
他在九鶯鶯面前向來是尊貴而驕傲的,何曾淪落至此。
璟帝高深莫測的盯著賀懷瑾看了一會兒,心中終于有了決斷,沉聲開口道:“二皇子身為皇子能深入邊關(guān),與將士們一起作戰(zhàn)這么久,考察軍情,有功。”
賀懷瑾難以置信的抬起頭,忍不住驚喜萬分,璟帝不但沒有給他定罪,反而說他有功?
他的眼里不自覺照射出劇烈的希望來,難道璟帝決定不計較這件事?
與他的激動和期盼相比,賀懷翎和九鶯鶯都面色未變,神色平靜,仿佛早料到會是如此。
賀懷瑾被敵軍抓到又被深入敵軍的暗衛(wèi)救出來的事,雖然朝中官員和百姓們都知道的八九不離十,但是明面上璟帝勢必要遮掩一下,不能落人口實,至少不能讓敵軍抓住把柄,否則光是暗衛(wèi)潛入敵軍軍營這件事,就足夠引起兩國爭端。
璟帝身體有恙,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引發(fā)戰(zhàn)爭,不然內(nèi)憂外患,后果不堪設(shè)想。
所以賀懷翎和九鶯鶯心里都清楚,璟帝不會因為這件事懲罰賀懷瑾,甚至他要裝出無事發(fā)生一樣,對賀懷瑾進(jìn)行獎勵,粉飾太平,但這份獎勵究竟如何,恐怕就沒有賀懷瑾想象的那般美好了。
璟帝看著賀懷瑾的眼睛,繼續(xù)道:“朕決定論功行賞,即日起,冊封二皇子賀懷瑾為永王,賜府邸、官印、朝服,輔佐天子,共理朝政,永遠(yuǎn)不升不降。”
賀懷翎聽到璟帝前面的冊封,眼中全是巨大的驚喜,待聽到璟帝最后一句話,卻一下子頹然的跌坐在地上。
永王,不升不降,這才是重點。
這不就是在告訴所有人,他這輩子都只能做個王爺,絕對別妄想成為太子,永永遠(yuǎn)遠(yuǎn)都只是個王爺!
這分明是明升反貶,看起來榮光,其實是徹底絕了他做皇帝的路,而這個充滿侮辱和警告性的‘永王’二字,會跟著他一輩子,所有人都知道璟帝這是在警告他,他永遠(yuǎn)都是個王爺,大家喊這個稱呼的時候,心里只會有譏諷和揶揄,而他面對著一聲聲稱呼,還要應(yīng)答下來。
只要有人喊他一聲‘永王’,他就像被針扎一樣難受,這種折磨是漫長而屈辱的。
朝臣們一個比一個精,又如何看不出璟帝的心思,這道旨意只要一發(fā)出去,大家都明白他與帝位無緣了,可想而知,他在朝中的地位從今天起便會直線下降。
璟帝繼續(xù)道:“秦淑蓉之事,你確實有不察之罪,她的罪行,朕一直沒有給朝臣們一個交代,明日在朝堂上,就由你親自念出她的罪行和懲罰,當(dāng)眾向太子和太子妃道歉,至于你,罰俸祿三年,關(guān)禁閉半年,沒有諭旨,不得外出。”
賀懷瑾苦笑了一下,璟帝是一點臉面也不給他留,璟帝若是隨便找個罪名處置他的母親,至少能將刺殺太子的事隱瞞起來,現(xiàn)在讓他當(dāng)眾念出事情經(jīng)過,并且當(dāng)眾道歉,那么他以后在賀懷翎面前都別想抬起頭來,他作為罪妃之子的名頭也算落實了,再無翻身的機(jī)會。
他母親和秦家所做的事已經(jīng)證據(jù)確鑿,他辯無可辯,這件事沒有牽連到他的身上已經(jīng)是萬幸,他絕對不能再多生事端,也不能再做無謂的掙扎,免得激怒璟帝,牽連到他。
他心里經(jīng)過一番掙扎,鼓足勇氣跪好,斂眉垂目,低聲道:“兒臣……接旨。”
璟帝看著他片刻,疲憊的擺擺手,“此事就這樣定了,太子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
“是……”眾人道。
九鶯鶯抬頭看向賀懷翎,“我出去等你。”
賀懷翎看了賀懷瑾一眼,輕輕擰眉,低聲道:“我派了人在你身邊保護(hù)你,如果有什么事,你便喊他們幫忙。”
九鶯鶯知道他在擔(dān)心什么,輕輕點頭,抬腳隨著眾人一起走了出去。
她來到宮殿外,手里拿著一把淡青色的油紙傘走到附近的湖邊。
雨水滴滴答答的落在湖面上,形成一圈圈漣漪,湖里的錦鯉不時跳出水面,煞是可愛。
九鶯鶯看著悠悠湖水,慢慢吐出一口濁氣,宮殿內(nèi)氣氛壓抑,空氣也有些稀薄,她待的久了總覺得胸口有些悶,不如這里舒服。
賀懷瑾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她,腳步微滯,她站在湖邊,身上的粉色斗篷隨風(fēng)而動,在一片幽暗綠色中,仿佛湖里盛開的荷花,看起來靜謐而美好。
他像著了魔一樣,忍不住一步步靠近,站在她身后,欲說還休的喊了一聲:“鶯鶯。”
九鶯鶯聽到賀懷瑾的聲音,臉上的怡然笑意瞬間散去,她早就料到賀懷瑾會過來找她,但是此刻聽到賀懷瑾的聲音還是忍不住厭惡。
她微微蹙眉,冷漠的轉(zhuǎn)過身去,賀懷翎派來的護(hù)衛(wèi)已經(jīng)將賀懷瑾攔住,賀懷瑾正目光急切的看著她。
賀懷瑾看到她回頭,眼睛一亮,又焦急的喊了一聲:“鶯鶯。”
九鶯鶯拿著淡青色的油紙傘站在湖邊,煙雨蒙蒙,她眉山遠(yuǎn)黛,朱唇墨發(fā),美的像一幅山水美人圖一樣。
賀懷瑾看著她越發(fā)精致的容顏,忍不住心生向往,目光緊緊的追隨著她。
他離開的這段時間,九鶯鶯出落得越發(fā)美麗了,一顰一笑都仿佛長在他的心尖兒上,讓他為之心動,像雨落荷塘一樣,在他心里產(chǎn)生漣漪。
九鶯鶯對他渴望的目光視若無睹,沖旁邊的護(hù)衛(wèi)點了點頭。
護(hù)衛(wèi)聽命放下手,退到一旁。
九鶯鶯抬頭看著賀懷瑾,淡淡道:“不知永王來此有何事?”
“別叫這個稱呼。”賀懷瑾面色變了變,忍不住面露厭惡。
他聽到這個稱呼,便忍不住覺得全身難受,這個稱呼從九鶯鶯的口中叫出來,更令他覺得難堪。
“永王想讓我叫什么?”九鶯鶯淡淡反問。
賀懷瑾神色一動,有些焦急的說:“鶯鶯,你叫我表哥吧,你好久沒有叫我表哥了。”
九鶯鶯聞言,譏諷的輕笑了一下,“賀懷瑾,我如今是你的皇嫂,你不叫我皇嫂便罷了,竟還想讓我叫你表哥?我以前喊你一聲表哥,不過是看著秦氏的面子上,她如今和你母親一起謀害我的性命,我早已不認(rèn)她這個伯母,你自然也不是我的表哥。”
賀懷瑾神色焦急的上前一步,聲音急切的道:“鶯鶯,你就是為此事生氣,所以才會對我這么冷漠對不對?你聽我解釋,我是真的不知道這件事,我敢發(fā)誓從頭到尾對此事都毫不知情,我愛你還來不及,怎么會允許她們?nèi)绱藗δ悖课乙幌氲竭@次回京差點看不到你,便忍不住覺得心驚,鶯鶯,你相信我,我真的很害怕失去你,更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你一分一毫。”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以前九鶯鶯對他來說唾手可得的時候,他對此不屑一顧。
他那個時候覺得九紅豆更惹人憐愛,對九鶯鶯沒有絲毫愛護(hù)之心。
但是自從離開京城去了邊關(guān),他才發(fā)覺自己對九鶯鶯朝思暮想,夜不能寐,就連被敵軍抓到的那段日子,他也是靠心里想著九鶯鶯才堅持下來的。
他那個時候就下定決心,他無論付出任何代價都一定要回到京城,回到京城之后,他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冷落九鶯鶯,他會分出他的愛意給九鶯鶯,擁佳人入懷,誰能想到他回來之后,卻已經(jīng)是物是人非,九鶯鶯的冷漠讓他措手不及。
九鶯鶯看著他激動而深情的目光,忍不住覺得有些好笑。
上輩子親手殺死她的罪魁禍?zhǔn)祝F(xiàn)在竟然在她面前說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一分一毫?
實在是可笑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