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緒哥，來來來。”
    許孟把手肘架在他桌上，斜打手臂。
    周緒起的視線從習題冊移到他臉上，看著他的姿勢悟了。
    “來掰個手腕。”許孟躍躍欲試。
    彭經延剛拒絕了他掰手腕的戰(zhàn)書，現(xiàn)在摁著手里的摁動筆頭轉過來觀戰(zhàn)。
    周緒起掃了他一眼，沒說什么，撤走擱在課桌中間的習題冊。
    許孟把手肘往前挪了一點，手掌立在桌心。
    空調在身后呼呼的吹，周緒起穿著長袖外套，袖子都沒拉的直接搭上桌：“來。”
    啪——
    兩手交握。
    周緒起身子正坐，眼皮垂下盯著桌沿。
    手臂肌肉瞬間緊繃，明顯的青筋浮動，曲起的指關節(jié)在死死較勁。
    戰(zhàn)況激烈。
    何復“我去”了一聲，跺了跺腳，緊盯戰(zhàn)局，手也跟著飄忽不定的戰(zhàn)況用力，“使勁！使勁啊啊啊啊啊！”
    “孟孟爭點氣兒啊！”
    “用力啊用力！”
    “緒哥加油加油！用力！再使把勁兒！”
    “草。”許孟偏過頭，手掌使勁往右壓。
    周緒起眉頭擰起來了，戒指被夾在指間施壓咯得生疼，脖子因為用勁兒充血一點點泛上紅色。
    手逐漸向左移動。
    一點點兒的，慢慢向墻面的方向倒去。
    “靠，孟孟加把勁兒，不能輸！”
    “緒哥加油加油加油！”
    “用力啊！”
    砰——
    “阿西。”何復拍了下手，反身走了幾步，恨鐵不成鋼，“孟孟你不行啊！”
    許孟手臂哐的一下倒了，敗下陣來的第一秒立馬指著他說：“何復你他媽到底給誰加油？”
    彭經延笑了。
    何復一臉懊悔，嘴很快，沒覺得不對，“給你倆啊！”
    許孟：“”
    周緒起甩了甩手，說：“顯然沒給你加上油。”
    “？”許孟拍了下桌子，急火攻心，“緒狗你不要太過分！”
    “我只是右手不行，”他把短袖袖子撩到肩上，“來來來，我用左手，我們再來一次。”
    他撂話：“肯定贏你！”
    周緒起不以為意：“你用哪只手也贏不了。”
    “別廢話！再來！”
    “”
    謝致予拿著作業(yè)登記本走進教室后門時，看到的就是這副光景，一群人鬧哄哄的圍在他桌旁不知道在干什么。
    “咦呀——”擬聲詞都蹦出來了。
    “用力啊！”
    “孟孟加油，”整齊劃一的喊聲，“孟孟加油，孟孟加油——”
    喊出氣蓋山河的氣勢：“緒狗漏油，緒狗漏油，緒狗漏油——”
    周緒起聽到這，喊了句：“誰他媽喊漏油！”
    人群里一陣哄笑。
    反響迅速，有人吼了句：“對啊！誰喊的？都不準喊了，我的狗我來守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片笑聲中，新的勢力崛起：“緒狗加油，緒狗加油——”
    熱鬧無比，跟火鍋燙菜似的。
    謝致予往前走了幾步，靠在墻邊走道縫里錄像的溫芮看到他，抬起相機對準：“謝致予看鏡頭。”
    與此同時，人群中爆發(fā)一陣歡呼。
    “蕪湖！”
    周緒起吹了聲哨，眉飛色舞的翹了翹椅子：“孟孟怎么樣，愿賭服輸。”
    許孟懊惱的看著自己的手：“下次贏你。”
    周緒起撿起桌上的黑筆轉了轉，應戰(zhàn)：“爸爸等你。”
    烏泱泱的人群外，謝致予還有些懵的看著鏡頭，溫芮遺憾沒錄到勝負分曉的瞬間，但是看到相機里的人的表情又笑了。
    “予哥！”人堆里伸出只很長的手，中指上套著裝飾性的銀戒，一眼看過去，賞心悅目。
    “你們在干什么？”圍在桌邊的人讓開條道。
    謝致予走過去，處于目光中心的人答：“掰手腕。”
    “而且——”
    “我贏了。”
    周緒起偏著身體臉對著他，眼睛彎起，睫毛滑出一個流暢的弧度。
    謝致予拎起他搭在椅背上的手腕顛了顛，夸：“厲害。”
    周緒起得到表揚，笑容不動聲色地擴大了點。
    “喲，挺熱鬧啊。”莫添踩著鈴聲從教室后門進來，原本聚作一團的人如鳥獸散。
    周緒起手搭著旁邊人的椅背探出頭。
    莫添手里拿著語文課本，問：“你們玩什么？”
    周緒起晃了晃手：“掰手腕。”
    “誰贏了？”
    “我。”
    莫添比了個大拇指：“厲害。”
    周緒起笑了一聲，朝他拱拱手：“過獎過獎。”
    莫添沒客氣：“就你不要臉。”
    全班哄笑。
    “行了行了，”他走上講臺，看向舉著相機的溫芮，“班長還拍呢？”
    “不拍了不拍了。”溫芮按下錄制結束的按鈕，朝他賠了個笑臉。
    見班上都安靜了，莫添敲了敲講臺，“知道明天要考試了吧。”
    “知道——”一班人尾音拖得長長的。
    莫添低頭翻開書：“既然這樣，今天我們就不講課了。”
    全班人都等著他接下去的話。
    “我們來玩?zhèn)€游戲。”
    話一出，臺下炸開了鍋。
    “老師，什么游戲？”
    “玩什么？”
    “好玩嗎？”
    “難嗎？”
    “失敗了有什么懲罰？”
    “”
    莫添揮了揮手，一并答了：“不難，沒懲罰，就是讓你們放松一下，明天有個好心情。”
    “傳聲筒游戲，”他抽出夾在語文書里的紙條，介紹游戲規(guī)則：“這里有幾段話，你們以一豎排為一組做傳聲筒，哪一組最后一個人復述出來的話與原段相對相符則該組獲得最終勝利。”
    講臺下響起細碎的討論聲。
    周緒起揚了揚手問：“贏了有獎勵嗎？”
    “有。”莫添點點頭。
    “是什么？”
    莫添撐著講臺反問：“你們想要什么？”
    “呃——”
    臺下沉默了。
    “這——”
    許孟提議：“老師，你改卷改松一點。”
    幾乎是一呼百應：“欸，這個可以。”
    “這個可以有。”
    “對啊，要不就這個吧。”
    “做夢。”莫添毫不留情的打斷他們的幻想，“卷子都是封起來的，誰知道誰是誰的，你們別想了。”
    “啊～～”
    莫添想了想說：“我本來計劃是一人送一本詩集。”
    話落，臺下驀然靜了靜，半晌都笑開了。
    周緒起用筆敲了敲擺在桌上的書，開聲道：“您這和一人送一本練習冊有什么區(qū)別？”
    “廢話，”莫添不樂意，反駁說，“詩集是用來欣賞的。”
    “老師，”溫芮忽然說，“要不一人請一杯奶茶吧。”
    莫添循聲看過去，思考了一下：“可以。”
    “其他人怎么想？”
    許孟先附和了聲，后排的男生都沒意見，一道喊了。
    “可以可以可以……”
    一串附和聲。
    如果勝者為一豎排，七八個人，奶茶大約十幾塊一杯，合計下來不會讓莫添比詩集更破費，所以大伙都沒意見。
    莫添發(fā)現(xiàn)他們異口同聲地贊同，以為他們都愛喝奶茶，沒說什么，拿起紙條往旁邊擺了擺。
    “這里是八張不同內容的傳聲筒題目，等會兒每豎列派一個人上來隨機抽取一張。”
    “拿下去之后，第一個傳聲的人有一分鐘的時間記題目。”他拿出手機，“這一分鐘我會計時。時間到了喊停，第一位同學立刻轉過去給第二位同學傳聲，期間同樣有一分鐘的時間，以此類推。”
    “傳聲過程中注意要小聲說話，別讓下下位同學聽到。”
    “懂了嗎？”
    “懂了懂了。”
    “行，現(xiàn)在每組上來個人抽題目。”
    “緒哥你去抽。”許孟轉過來敲了敲他的桌子。
    “不不不。”周緒起連聲拒絕，抬眼卻和一雙雙齊刷刷望著他的眼睛撞上。
    “……”他無語了片刻，撐著椅子扶手半起身往前看了看，看到坐在第一個的陸佳，“陸姐你去抽吧。”
    “我？”陸佳指了指自己。
    “嗯，”周緒起點點頭，“你坐第一個你比較方便。”
    “行吧，”陸佳猶豫了幾秒，站起身，“那我去了哦。”
    “陸姐加油。”
    “陸姐抽個簡單點的。”
    莫添在手機上點下一分鐘倒計時的按鍵，滴的一聲。
    陸佳飛快地展開紙條，卻在看到里面大段的文字和層出不窮的數(shù)字時傻眼了。
    「學生跳廣播體操前要先跳本草綱目健身操熱身。操場上共有1247名學生在等待1名學生主席和12位領操員帶領他們跳本草綱目健身操。本草綱目健身操正式起跳前有18名學生離場上廁所，全場剩下1229名學生。本草綱目健身操結束后，緊接著跳廣播體操。廣播體操一共有8節(jié)比眼保健操多2節(jié)。眼保健操共6節(jié)，每節(jié)均為四八拍，需用時4分鐘。眼保健操和廣播體操用時相差不遠，卻比本草綱目健身操多2分鐘。」
    “我靠。”她小聲的爆了句粗口。
    其他組的人看到紙條上的字后同樣傻在原地。
    秒表上的數(shù)字急速跳動，沒有留給他們猶豫的時間。
    陸佳眼也不眨的記著紙上的內容。
    廣播體操，本草綱目健身操，1247，1，12，18，眼保健操，8，6，四八……
    莫添：“停。”
    “現(xiàn)在開始計時下一位。”
    陸佳放下紙條，對著下一位開口，語速跟捆了火箭似的：“學生跳廣播體操前要先跳本草綱目健身操熱身。操場上共有1247名學生在等1名學生主席和12名領操員帶他們跳本草綱目健身操。本草綱目健身操正式起跳前有10……18名學生離場上廁所，全場剩下……呃，呃……1229名！1229名學生。”
    對面的同學數(shù)著手指計數(shù)，目光逐漸迷離。
    “本草綱目健身操跳完，跳廣播體操。廣播體操有8節(jié)，比眼保健操多兩節(jié)。眼保健操每節(jié)均為四八拍，用四分鐘。呃……眼保健操和廣播體操……時間差不多，但是、比本草綱目健身操多2分鐘。”
    “怎么樣？記住了嗎？”她期待的看著眼前人。
    下一位同學迷茫：“有多少名學生來著？”
    陸佳噎了一下，突然被問住了：“多少名……”
    她頓了頓：“對啊多少名？”
    她好像，忘記了。
    兩人目光相對。
    “你不記得了？”
    “好像忘了。”
    “……”
    陸佳憋住笑，揉了把臉，仔細回憶，“1227……減18，那就是124……1245！”
    “1245，1245，1245……”下一位同學默念。
    莫添提醒時間還剩15秒，陸佳著急的拉著她說：“反正你記住，先廣播體操再本草綱目健身操，然后1245名學生，1名主席……12名領操員，然后然后就是上廁所18個人。然后就眼保健操……記住了嗎？”
    下一位同學讓她捋了捋后，目光堅定起來，“記住了！”
    莫添在講臺上說：“時間到，下一位。”
    “那個……跳廣播體操前要先跳本草綱目健身操。操場上有1245名學生，等1名主席和13位領操員領操。本草綱目健身操跳之前有18個同學去上廁所，剩1227人。本草綱目健身操跳完跳廣播體操。廣播體操有8節(jié)。眼保健操有6節(jié)，四八拍，用四分鐘，比本草綱目健身操多兩分鐘。”
    “記住了嗎？”
    “記住了。”
    “……”
    雖說規(guī)矩是小聲傳話，但教室內亂哄哄的，什么聲音都有，笑聲、說話聲、還有激動的喊聲。
    坐在最后排的兩人視野極好，室內的景象盡收眼底。
    周緒起伸著脖子往前看了看，看到兩個正在傳話的人激動得捶桌。
    “哎，是1236！”
    “知道了，1236，1236，1236……”
    沒什么事干，他偏頭看了眼謝致予，看到他眼下的青色消退。
    “這幾天睡好了？”
    “嗯。”
    周緒起有點好奇：“你還真是因為作業(yè)太多睡不好？小孤僻，你是不是熬夜寫作業(yè)了？”
    “時間到，下一個。”
    “……”謝致予心里尋思我至于么，倒沒說出來，示意了下前面，“緒哥，到我們了。”
    周緒起總是被他時不時的“緒哥”噼里啪啦的炸一下。
    他若無其事的咳了一聲，轉頭看向前面。
    “說。”
    “呃，”許孟手握拳在掌心里拍了拍，“先跳廣播體操再跳本草綱目健身操，操場有1342名同學，1名學生主席，11名領操員。有17人去上廁所。跳完本草綱目健身操要做眼保健操……”
    周緒起：“？”
    什么奇葩。
    跳完健身操做眼保健操？
    許孟接著說：“跳完本草綱目健身操做眼保健操……眼保健操有4節(jié)，用四分鐘。”
    不到二十秒的時間全部復述完畢。
    周緒起：“就這？”
    許孟：“就這。”
    周緒起有些懷疑的向前看去，和一雙雙亮晶晶的眼睛對上。
    “我怎么覺得他們前面?zhèn)髀晜鞯猛玫模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