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
一幫人帶著便秘似的表情從教務處出來,互看一眼齊齊甩頭:“嘔。”
“”
四班人一出辦公室的門,邁開步子就往樓下走,連處在尾巴的王衡都走得飛快,看著不像被球砸了的樣子。一班人排在靠里的位置,等他們走出門后才陸陸續(xù)續(xù)從教務處出來。
周緒起走在后面,許孟甩了甩胳膊,對著遠去的人影呸了聲,轉頭看向身后的人說:“緒哥,你要不要去醫(yī)務室處理一下。還有予哥不也被砸了”
周緒起剛想說不用,聽到后半句,腳步頓了頓。
謝致予拉著他的胳膊對他們說:“我們先去一趟醫(yī)務室,回去幫我們和老師交待一下。”
彭經(jīng)延應了:“沒問題,你們好好處理處理,別落下隱患。特別是緒狗那手,檢查一下骨頭有沒有扭到。”
謝致予“嗯”了聲。
“那我們走了。”
“行。”
“”
日頭漸高,撥開擋在身前的云,被臭氧層削弱大半的熱烈光線以一種人類得以承受的姿態(tài)降落,在空無一人的球場上燙出個洞。
不被建筑陰影遮擋的一面,狗尾草挺直腰板,耀武揚威地看向另一面被陰影籠罩而難以吸收陽光的同伴們。
謝致予拉著周緒起拐了個彎,來到行政樓下的醫(yī)務室。
校醫(yī)室門口有排三人連坐的不銹鋼長椅,椅子的正對面是半包圍行政樓的綠化帶。
周緒起困惑地看向停在門口的人問:“不進去?”
眼前人眼睫毛動了動,陽光在他脖子上鋪開一角,似乎襯得皮膚底下青色的血管更明顯。
謝致予貌似在組織語言,片刻,他才開口說:“緒哥,你還生氣么。”
周緒起愣了,眼皮跳了跳:“啊?”
生氣?生誰的氣?
王衡?那確實是有點兒。
但謝致予這意思是問他還生不生他的氣?
那是
周緒起明白過來,咳了一聲問:“小孤僻,你覺得我還在生你的氣啊?你都和我說過三遍對不起了,還不放心?”
謝致予“嗯”了一聲。
“我沒生氣了,”他話說到這里又停住了,回想起自己這幾天的表現(xiàn),嘆了口氣說,“好吧,本來還有點生氣。”
“不過,現(xiàn)在不氣了。”
再說他也沒資格生氣。
謝致予聽到他的回答面相上的冷仿佛柔和了一點。
他頓了頓,湊到人耳邊輕聲說:“看到我弟弟這么乖,是個人都氣不起來。”
說完,一溜煙跑進醫(yī)務室,怕被打。
謝致予站在原地,陽光展開在他旁邊的綠化帶上。
周緒起從門邊探出個腦袋來,“予哥,往里邊走。”
謝致予看著那個腦袋莫名其妙被戳中笑點,笑了一聲。
“你笑什么?”
“笑你。”
“”
校醫(yī)瞧著眼前的人眼熟,想了一會兒,想起來說:“你就是軍訓那會兒暈兩次的”
周緒起打斷她的話:“欸欸欸姐姐,姐姐,給我留點面子。”
校醫(yī)忍不住笑了一聲:“叫什么姐姐,我這個年紀你該叫我阿姨。”
“那不能啊,”他說,“老師瞧著年輕,可不是姐姐么。”
校醫(yī)被他逗樂了,扯回正題問他:“來校醫(yī)室怎么回事?”
周緒起動了動手臂,指了指身邊的人,“被球砸了。”
謝致予說:“先看他,他左手手肘那里好像扭到了。”
“這樣啊,”校醫(yī)朝周緒起示意,“手抬一下。”
他依言抬起手,校醫(yī)兩只手握著他帶著淤青的手臂動了動問:“這樣痛嗎?這樣呢?”
他搖了搖頭。
校醫(yī)又扭了幾下。
“不痛。”
“沒扭到,”她下了論斷,轉身去醫(yī)務室后邊的桌上拿了瓶藥水,“你這傷先湊合著擦擦,消消毒。”
周緒起接過來。
“你呢?砸哪了?”
謝致予伸出手,指了指。
校醫(yī)看了一眼:“一樣,擦藥就行。”
周緒起又說:“他背后也被砸了。”
“一樣的,”校醫(yī)說,“先擦這個藥水消消毒,之后回去了你們自己找點正骨水什么的擦擦,我們醫(yī)務室沒有。”
不知道是不是每個學校都像一中一樣,醫(yī)務室形同虛設,要什么沒什么。
周緒起應了,校醫(yī)又說:“你們打球弄的?”
“嗯。”
“這是打球還是打架。”
周緒起笑了說:“打球。本來想打架的,但不巧被李主任攔住了。”
“你們這群學生真是。”校醫(yī)失笑。
門外一個臉色蒼白的女生走了進來,周緒起拉著謝致予往休息室里走。
兩人在校醫(yī)室床墊邦硬的床沿邊坐下,謝致予抽了根棉簽沾上紅藥水給他擦淤青。
周緒起目光放在垂著眼幫他涂藥的人密密的眼睫毛上,有點想伸出手去拽一拽。
垂著的睫毛突然揚起,謝致予涂好了藥,拿著棉簽問:“還有別的地方有傷嗎?”
周緒起回過神,搖了搖頭:“沒了,我?guī)湍悴痢!?br/>
擦完手臂,他叫謝致予脫衣服。
謝致予:“?”
“你背上不也被砸了么。”
眼前人沉默片刻,“沒事,那不用擦。”
“為什么?”
他動了動肩:“沒什么事,多余擦藥。”
周緒起不信,球飛過來砸得有多重他們是有目共睹的,說:“你脫不脫。”
“”謝致予搖頭,“不。”
“你脫不脫。”
“不。”
“”
“你不脫也得脫。”
“謝致予——”
“你給我看一下會死啊。”
“好好好,我就看看嚴不嚴重行嗎?”
“別。”
“謝致予!”
“”
謝致予誓死捍衛(wèi)衣服,周緒起被他整無語了,兩個大男人脫個衣服怎么了。
“你行。”他抓起他的短袖袖子蹭干凈額頭上鬧出來的汗,站起來一言不發(fā)往外走。
“……”
“欸。”謝致予袖子上濕了一塊,他沒管袖子上的汗,連忙伸手拉住要走的人。
周緒起掙了掙,沒掙開拽著他的手。
“我,”謝致予猶豫了下,才說出原因,“藥水會弄到校服上。”
紅藥水類似于紫藥水,顏色跟打了重度色素一樣,而且染色性極強,一旦沾上很難洗掉,更別提弄到校服背后,頂著一片紅走出去多尷尬。
周緒起皺起的眉松了,“你早說啊,我就看看嚴不嚴重,不給擦藥行嗎。”
謝致予頓了幾秒,才“嗯”了一聲。
“行,你坐著。”他動作很快,回到床邊一把掀起剛扯了半天沒扯動的衣服。
校服寬松,一掀就起。
少年人脊背上出現(xiàn)抹很淺的青色,在膚色的對比下,青色越來越突出,怎么瞅怎么扎眼。
校服從背后一路掀起,前端拉到肚子上,謝致予一只手撐著床墊,另一手摸了摸鎖骨下方的某個位置,一片平坦摸不出任何異樣。他閉了閉眼,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個瘡疤的模樣。
周緒起用手指摁了摁,“痛嗎?”
“不痛。”謝致予睜開眼,稍稍動了下肩,肩胛隨之微微起伏,顯得突出的骨頭瞧起來有些伶仃。
周緒起曲指用指節(jié)在上面蹭了蹭。
謝致予感受到觸碰覺得癢,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身后人出聲:“嗯?”
周緒起回過神來,放下衣服說:“看起來有點嚴重。”
他不以為意:“沒什么感覺。”
“行了,走吧。”周緒起拉著他出了休息室,把紅藥水還給校醫(yī)。
中途來的女生正坐在椅子上捧著杯子喝藥。
校醫(yī)問他們:“擦好了?”
“嗯。”
“行,你們走吧。”校醫(yī)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可以回去了。
兩人一道出了校醫(yī)室,爬三樓往一班走去。
高二一班,年輕的物理老師正在里邊講課:“小木塊沿著平面滑動”
“報告。”兩人一前一后地打了報告。
“喲,”吳量聽到報告聲,停下在黑板上比劃的粉筆,看向站在教室門口的少年。
“回來了?”他說。
周緒起應了,“老師那我們先回位了。”
吳量沒做聲,看著他倆躥回座位,途中問了句:“我們緒哥打贏了?”
周緒起給他這么一叫僵在原地。
“那,”他頓了頓,“那可不。”
全班哄笑。
“好,”吳量把粉筆丟回粉筆盒,拍了拍手上的灰,指著黑板上的題,“那這題你來做吧。”
周緒起拉椅子的手一頓,抬眼看向黑板,眨了眨眼,在心里估量現(xiàn)在的自己“會不會”這道題。最后他拉開椅子,笑了兩聲說:“老師我不會,讓我同桌上去做吧。”
謝致予:“?”
“喲。”物理老師估計是被他賣同桌的行為無恥到了。
他說:“你問問你同桌愿不愿意?”
周緒起手壓住已經(jīng)坐下了的人的肩,朝他眨了眨左眼,做了個口型——予哥。
謝致予轉過臉不為所動。
周緒起咬咬牙,用力捏了捏他的肩——予哥,求你了。
謝致予頓了幾秒,拍開他的手。
“謝致予你愿意嗎?”吳量看著他的動作說,“不行是吧,那周”
“行。”謝致予突然站了起來。
周緒起眼睛彎起,雙手撐著椅背看向講臺上的人說:“看吧。”
吳量:“”
謝致予上臺看著題目思考了一會兒,唰唰寫下解題步驟。
抬起的手肌肉線條流暢,隱隱浮動的青筋縱橫藏在皮膚下,延伸著沒入淤青里。上臂微掀起的衣袖上細看能看到片濕跡。
吳量瞧見這縝密的步驟,看了眼臺下:“多虧你有個好同桌。”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