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岷澤來人
第十二章</br> 經(jīng)由蕭正廷的勸說,太后總算將思路扳回到了正道上,于是下了懿旨,還裝作分外大方地,貢獻了些許的私庫,責令禮部等務必好好籌備封后大典。</br> 朝堂上原本緊繃的風氣,驟然一變。</br> 太后松了口,禮部也就變得更忙碌、更小心了。</br> 一時之間,仿佛全國上下都熱切地盼著封后大典到來一般。</br> 此時李天吉才慢悠悠地回了京城,只是他的家眷仍舊留在岷澤縣,這是太后的吩咐,責令他看住了楊幺兒的家人,將來興許用得上。</br> 李天吉能有今日,全沾了太后的光,自然不敢拒絕。</br> 李天吉到了李府門外,眾人都已經(jīng)在等候了。</br> 他的母親、兄長一并迎上來,卻見李天吉轉(zhuǎn)身揮了揮手,于是便有丫鬟掀起了后頭兩輛馬車的帷簾。</br> 再定睛一瞧,上頭下來了兩個年輕姑娘,年紀十五六歲,神情怯怯。前頭一個模樣端正,眉眼溫柔。后頭一個柔柔弱弱,眉間帶有幾點風流之態(tài)。</br> 李天吉的幾個嫂嫂當即拉了下臉。</br> “小叔去一趟岷澤縣,怎么還帶了幾個年輕丫頭回來?”</br> 李家可不缺丫鬟,年輕貌美的更比比皆是,因而李家?guī)讉€兄弟沒少納通房,玩丫頭。光這府里頭的就夠頭疼了,李天吉還帶人回來!</br> 卻見李天吉微微一笑,道:“這是要送進宮里去的。”</br> 幾個嫂嫂這才斂了神色。</br> 待進了門,李老夫人低聲問:“太后交代的?”</br> 李天吉點了頭。</br> “那前頭那個……”</br> 李天吉搖了搖頭,面露三分可惜之色:“前頭那個到底是個傻兒,聽聞她入宮后便沒了動靜,想來無法取悅皇上。如今封后大典板上釘釘、勢不可擋,既已如此,那不如主動些,借著欽天監(jiān)的卜卦作掩蓋,多送幾個岷澤縣的姑娘進去。總有那么三兩個聰明伶俐得了寵的為娘娘所用。”</br> 李老夫人聲音壓得更低,道:“前頭那個生得那般模樣,都不行。那后頭的……”</br> 依她的目光來看,都知道前頭那個如日月之光,這后頭的漂亮倒也漂亮,卻不過螢蟲之輝罷了。</br> “生得再美,不懂爭寵又有何用?”李天吉笑了,道:“皇上年紀輕,從前未經(jīng)人事,這些個丫頭只要稍經(jīng)調(diào).教,自然能迷住小皇帝。”</br> 見李老夫人不信,李天吉再度笑道:“同為男子,兒子最清楚不過這些事了。”</br> 出身皇室,經(jīng)人事都極早,歷史上的皇帝,多少個十二三歲便開了葷,后頭自然而然就沉溺于美色,荒于國事,不消幾年折騰下來,身子就被掏空了。</br> 要他說,現(xiàn)如今才送人到新帝身邊,都太遲了些。若是他,他便一早趁著新帝尚懵懂時,派了通曉人事的宮女去伺候。什么下毒咒術(shù),都不如這樣的軟刀子殺人厲害。</br> 當然,這些話,李天吉是斷不敢說出口的。</br> 又為太后辦了一樁事,李天吉自然高興得很,當晚便歇在了最寵愛的小妾房中。</br> 只是臨睡前,他難免又想起了那個楊家姑娘。</br> 模樣生得是真讓人心癢癢。</br> 這樣一個傻子,想必是讓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可惜送進了宮,小皇帝哪里懂得這些,自然不寵愛她了。真是實在可惜啊……</br> 李天吉帶回來的兩個丫頭,一個叫芳草,一個叫蕊兒。</br> 她們都是因家窮,被爹娘賣過來的。</br> 這算是岷澤縣難得出挑的兩個人了,李天吉便賜了她們新名字,帶進京了。府里的老嬤嬤教了她們兩天規(guī)矩。這兩人哪里來過這樣的地方?她們心下驚惶極了,于是入了夜便哭哭啼啼,叫嬤嬤知道后,好生整治了一番。</br> 如此捱了四五日,才被領(lǐng)進了宮。</br> 比較起當初一無所覺的楊幺兒,她們知道這里是皇宮。</br> 皇宮啊……</br> 那可是天子居住的地方!</br> 兩個丫頭跟著人一邊往里走,還一邊哆嗦。</br> 永安宮的人看得直皺眉。</br> 尤其連翹罵道:“還不如一個傻子呢。”</br> 蕊兒這時才小心抬起頭,問:“傻、傻子?是,是那個楊、楊家的嗎?”</br> 連翹不耐煩地道:“是。”</br> 楊幺兒可是岷澤縣十里八鄉(xiāng)的笑話,這兩人心下雖然畏懼得很,但一聽這傻子也在這兒,當即便忍下了恐懼。</br> 總不能叫那傻子比下去了……</br> 知道這回來的不是傻子,太后方才大發(fā)慈悲地將她們叫到跟前,仔細打量了一番。</br> 太后皺起眉,指著芳草道:“穿的什么東西?李家沒給她梳洗打扮嗎?一副鄉(xiāng)野村姑模樣!粗鄙不堪!”</br> 說罷,又指著蕊兒:“這是農(nóng)家出來的?瞧著倒像是青.樓妓.館里的!裝得這樣柔弱作什么?”</br> 徐嬤嬤這才上前一步,勸道:“娘娘,李大人正是特地挑了這樣兩個人呢。這男人,最喜歡的不正是這兩樣的女子嗎?”</br> 太后這才壓下了心頭的鄙夷。</br> “嬤嬤說的也有道理,總歸比那傻子強的。”太后頓了頓,順手從桌上取了一粒銀錠,扔了下去。</br> 那銀錠咕嚕嚕滾到了芳草的腳邊。</br> “拿著罷,哀家賞你的。”</br> 芳草眼睛都看直了。</br> 她艱難地咽著口水,激動得渾身顫抖。</br> 她這輩子,就沒見過這么多的錢!</br> 要知曉她們這些姑娘家,就算是賣了,頂了天也就一二兩銀子。</br> 芳草趴在地上,飛快地將那銀錠揣在了懷里。</br> 這模樣可算是取悅了太后,她笑了起來,道:“真是個乖孩子,日后按照哀家說的做,這玩意兒自然也會多起來。”</br> 說完,她又扔了個東西下去,叫蕊兒拾起來。</br> 那是顆珍珠。</br> 蕊兒比芳草還要激動。</br> 她見識比芳草要多些,她曾聽人談論,京里頭的珍珠一顆成百上千兩,那都是貴人才用得起的……</br> 太后如此這般將二人敲打一番,頓時滿意了不少,便如之前一樣,讓人領(lǐng)著她們?nèi)ヰB(yǎng)心殿。</br> 徐嬤嬤領(lǐng)著人到了養(yǎng)心殿的后寢宮。</br> 這兩個丫頭一路上都在打量四周,這是她們窮其一生也不可能見到的景象。她們瞪大了眼,滿臉驚嘆和羨慕。</br> 等見到那些把守的侍衛(wèi)、宮人,她們又縮起了肩膀,充滿了畏懼。</br> 這回接人的還是秦嬤嬤,秦嬤嬤前些日子挨了罵,心氣不順。</br> 她不敢撒楊幺兒的氣,如今聽聞岷澤縣又來了兩個姑娘,便將氣撒在了這新人的頭上。</br> “畏畏縮縮的!站直了!”秦嬤嬤厲聲道。</br> 芳草和蕊兒嚇得渾身一抖,在臺階外就跪了下去。</br> “嬤嬤饒命。”她們很是乖覺地說,眼淚都快涌出來了。</br> 徐嬤嬤掃了她們一眼。</br> 畏手畏腳,心性薄弱。</br> 恰巧此時劉嬤嬤聽見聲音,便打起簾子,走了出來,見外頭莫名跪了兩個丫頭,她皺眉冷聲道:“吵鬧什么?怎么送了兩個丫頭過來?”</br> “太后娘娘命我等送來的,這二人也是李大人從岷澤縣尋來的。”</br> 劉嬤嬤不快地道:“前頭不是已經(jīng)送來了嗎?”</br> “皇上龍體為重,李大人為謹慎起見,便又尋了兩人前來。”</br> 不一會兒,皇上差了小太監(jiān)來問。</br> 就如那日楊幺兒第一回來面見皇上一樣。</br> 秦嬤嬤正要叫這兩個丫頭給皇上磕頭,便聽見身后一陣腳步聲近了。</br> 劉嬤嬤轉(zhuǎn)頭一瞧,便見楊幺兒站在外頭,微微歪著頭,朝里探望呢。這涵春室伺候的宮人,也已習慣了這位楊姑娘,因而神色自然,并未喝止她。</br> 再一瞧。</br> 楊幺兒手里還舉著朵花兒呢,和上回的一樣,也不知是從哪兒摘的。</br> 小太監(jiān)轉(zhuǎn)身去回了皇上,很快,他又出來了,道:“皇上說,進來吧。”</br> 秦嬤嬤面上一喜,對芳草、蕊兒道:“還愣著作什么?叫你們進去呢。”</br> 小太監(jiān)忙打斷她:“不是。皇上是說,楊姑娘進來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