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一起用膳
第十一章</br> 也不須人招呼,楊幺兒便跟著蕭弋往里走了。</br> 蕭弋低頭嗅了嗅身上的味道,似是不喜,便張開手臂,讓宮人取了新的衣裳來換。</br> 春紗等人自然退避到了門外,唯有楊幺兒還直勾勾地盯著蕭弋的背。劉嬤嬤倒也不提醒她,就讓她立在那兒,那呆呆的神情,瞧著還十分有趣呢。</br> 蕭弋很快換好了衣服。</br> 他身著玄衣纁裳,背后布著星辰山紋,落在楊幺兒的眼底,便只有四字可形容——“好看極了”。</br> 楊幺兒自然瞧得目不轉(zhuǎn)睛。</br> 只是沒一會兒,蕭弋就轉(zhuǎn)過了身,正撞上楊幺兒打量的目光。</br> “一直在這兒站著瞧什么呢?”他問。</br> “瞧。”楊幺兒頓了頓,“好看。”</br> 這段對話何其熟悉!</br> 前頭楊幺兒就說過瞧他,他好看。</br> 這回還是在瞧他?</br> 蕭弋盯著楊幺兒的面容看了看,她神色自然,一雙漂亮的眼眸里承載著真誠的色彩,自是沒有撒謊。當然,一個小傻子,也是不會撒謊的。</br> 蕭弋眼底的陰沉漸漸退去。</br> “今日怎么到這兒來了?”</br> 門外春紗聞言,不由抖了抖,生怕皇上怪罪。</br> 門內(nèi)楊幺兒道:“走一走。”</br> 蕭弋想起劉嬤嬤說的話,她總是呆在燕喜堂里,一坐就是一天。</br> 他又問:“都走去哪兒了?”</br> 楊幺兒自然是不認得路的,但她卻記得春紗說的話,她想了想說:“涵春室。”還有一條路,可春紗沒說那條路叫什么。</br> 蕭弋只以為她徑直來了涵春室。</br> 他問:“還走嗎?”</br> 楊幺兒搖搖頭,提起裙擺,露出底下穿著繡著蟾宮玉兔的鞋,說:“累,痛。”</br> 劉嬤嬤聞言,忙讓小宮女去取了繡墩來,放在了楊幺兒的身后:“姑娘快坐下歇歇。”</br> “幾時了?”蕭弋突然問趙公公。</br> 趙公公規(guī)矩地答道:“皇上,申時三刻。”</br> 蕭弋點了下頭:“讓她在這里玩會兒罷。”說完,蕭弋才轉(zhuǎn)身走了。</br> 門外春紗可算松了一口氣,心說這傻姑娘也是有傻福的。</br> 劉嬤嬤得了令,便主動問楊幺兒:“姑娘想玩什么?”</br> 楊幺兒長到十九,在來京城之前,所接觸到的就那么一畝三分地,院子里除了花草鳥兒,就是家禽,和她一坐就是一天的木墩子。</br> 她沒見過什么玩具,也不知道有什么玩具。</br> 楊幺兒便只茫然地看著劉嬤嬤。</br> 劉嬤嬤年紀不小了,她自十三入宮,到如今,從前親人俱都不在了。她又沒有自己的子女。如今見了楊幺兒的模樣,頓覺心軟憐愛。</br> 她便慈和道:“姑娘等一等,老奴去取給姑娘。”</br> 說罷,劉嬤嬤便帶了個小宮女,親自去取了。</br> 只是先帝在時,宮中便子嗣單薄,而今新皇年紀不大,又未娶妻納妃,宮中就更沒什么孩子可言了。那玩具……自然也不多。</br> 劉嬤嬤好生搜羅了一遍,才勉勉強強搜羅滿了一個匣子。</br> 她捧著匣子到了楊幺兒的跟前,蓋子一開,便見里頭擺著竹蜻蜓、琉璃珠子、細細的紅繩、刻著畫兒的木牌……五顏六色,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楊幺兒的目光。</br> “姑娘挑了自個兒玩吧。”劉嬤嬤見那匣子不好擺,還讓人挪了張小桌案過來。</br> 然后楊幺兒便靠著那張桌案,翻著匣子玩兒了。</br> 一個在外頭玩珠子、紅繩。</br> 一個在里頭看書。</br> 轉(zhuǎn)眼便到了酉時三刻。</br> 春紗在外頭等得都有些心焦了。姑娘進去那么久,里頭連個聲音也沒有,也不知是什么情景。姑娘不會惹怒皇上吧?</br> 就在春紗胡思亂想的時候,聽得里面漸漸有了動靜。</br> 蕭弋走到了外頭來,他低頭一瞥,便見楊幺兒趴伏在桌案上,乖乖玩著珠子呢。那珠子是琉璃做的,透明,泛著瑩瑩的光。楊幺兒伸出細細的手指,推著珠子撞來撞去,玩得不亦樂乎。</br> 蕭弋垂眸掃了一眼她的手指頭,便挪開了目光:“擺膳吧。”</br> “是。”趙公公從旁應(yīng)聲。</br> 因是往常固定用膳的時辰,所以御膳房的動作極快,不一會兒飯菜便送來了。</br> 春紗在外頭看得瞠目結(jié)舌。</br> 難不成今日姑娘要留在這兒,與皇上一并用膳?</br> “腳還痛嗎?”蕭弋伸手撈走了楊幺兒面前的琉璃珠子,問。</br> 楊幺兒這才仰頭朝他看去,然后死死地盯住了他掌心的珠子,嘴上倒是乖乖道:“痛。”</br> 蕭弋想了想,少走路的人,今日走上一陣,痛也難免。</br> 他道:“今日晚膳便擺在這兒吧。”</br> 趙公公面上閃過一絲詫異,隨即點頭道:“是。”</br> 太監(jiān)宮女們很快就在涵春室內(nèi)擺起了膳,隨著一道道菜擺好,那香氣直直往楊幺兒鼻子里鉆。</br> 楊幺兒很快就忘記了那些琉璃珠子,她站了起來,巴巴地望著擺膳的地方。</br> 果然如稚子一般,一會兒被這個吸引,一會兒被那個吸引。</br> 宮女扶著楊幺兒去桌邊坐下,而蕭弋也已經(jīng)落了座。</br> “用吧。”蕭弋抬了抬下巴道。</br> 楊幺兒捏著筷子,乖乖吃了起來。吃的時候,兩眼似乎都在放光。</br> 又吃到這么好吃的食物了!</br> 楊幺兒舔了舔唇,分外滿足。</br> 蕭弋原本還認真用著自己的食物,但沒吃多少,他就失了胃口。</br> 他不由轉(zhuǎn)頭看向楊幺兒。</br> 她倒是吃得很是認真,咀嚼的時候兩頰微微鼓起,嘴邊并沒有食物殘渣,吃相好看得很,看上去也香得很。就好像她在吃什么龍髓鳳肉一般。</br> 蕭弋復(fù)又拿起筷子,也跟著認真吃了起來。</br> 原本一炷□□夫就能結(jié)束的晚膳,今日卻生生吃了半個時辰。</br> 楊幺兒用完飯,照樣接過宮女遞來的消食茶,小口小口喝了個干凈。</br> 蕭弋腦子里驀地冒出一句話來,她不像兔子。</br> 兔子比她嬌氣多了,吃草都挑挑揀揀三兩口。</br> 蕭弋的目光落到楊幺兒的身上,她小小地打了個呵欠。</br> 吃得飽了,就會有困意。</br> 這也是蕭弋用膳時不會用太多的原因之一。他不習慣那種出自本能的困意襲來,那會讓人的頭腦變得不清醒。</br> “送她回燕喜堂。”蕭弋道。</br> 劉嬤嬤便扶著楊幺兒起身,將她往外送。</br> 楊幺兒自然不懂得行禮,蕭弋也不與她計較,盯著她的背影看了會兒,便起身走了。</br> 劉嬤嬤將楊幺兒送出門,便交給了春紗等人。</br> 春紗見姑娘滿面困意,心下也急著將人送回去歇息,便只匆匆與劉嬤嬤說了兩句,擁著楊幺兒就要走。</br> 等出了涵春室,眼瞧著下臺階的時候,楊幺兒突然頓住腳步,然后彎下腰,將石縫間的那朵小野花摘了下來。</br> 春紗腦子里念頭百轉(zhuǎn)。</br> ——她怎么覺得,今日姑娘送花給皇上,是為著用那枝七零八落的花,換涵春室外這朵完好的小野花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