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主動答應(yīng)了要領(lǐng)路,自然是得走在前頭。</br>　　可占據(jù)面具的腦海里徘徊的仍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畫面,害得它時不時就瞅空想回頭用余光瞥那姑娘,又硬生生忍住了這沖動。</br>　　為什么會有這種人存在</br>　　自從握了手以后,這念頭就不受控制地在它的心中直打轉(zhuǎn)。</br>　　為什么世界上還會有這種魔鬼</br>　　俗話說得好，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占據(jù)面具不是蠢到看不懂局勢的家伙,恰恰相反，長年累月積累出的經(jīng)驗足以讓他懂得如何及時地見風(fēng)使舵。</br>　　知道了對方考慮的是什么后，它雖不敢明面上反抗,還為以示忠心主動帶起了路，但它也不會任人搓圓捏扁，依舊忍不住琢磨著怎么動點歪腦筋。</br>　　“不如我們還是再聊聊天”</br>　　反正它本來就是沒法忍受安靜還有點話癆的性格，拋開善于用話術(shù)來操縱傾聽者的成分不談,sc035也天然喜歡和各種各樣的人類交流，干脆語氣歡快地打破了沉默。</br>　　“這樣太安靜了”它靈活地操控著那具身體,攤開兩只手，“你知道，我一直被關(guān)在那里,他們連派個人來跟我做采訪都要時不時打斷，我可不喜歡被別人插足談話。”</br>　　“我一個人待著的時候，常常會回憶起自己剛被制造出來那陣子”</br>　　這家伙的話這么多，林柚想,倒是讓她想起了當(dāng)初剛遇見時的骷髏頭,哪怕沒人接茬都能自言自語地嘀咕上半天。</br>　　現(xiàn)在倒是好多了,知道什么時候該安靜點就比如說現(xiàn)在,相處過一段時間，多少培養(yǎng)出一點默契，它也猜到她可能是在打著什么主意，默默地保持了安靜。</br>　　她回過神，這才發(fā)覺占據(jù)面具的自述已經(jīng)告一段落了。</br>　　“后來我被扔到了一邊，”他說，“在一個狹小的熔爐里待了整整幾個世紀(jì)”</br>　　林柚“啊”了聲。</br>　　“不好意思。”</br>　　她道“我剛才走神了，可以麻煩你再說一遍嗎”</br>　　sc035“”</br>　　劇本上根本不是這么寫的</br>　　它為自己編造過無數(shù)種經(jīng)歷，這次還專門選了最喜歡的那個版本。以前每每當(dāng)它這么做，都會成功地借此漸漸主導(dǎo)對話，讓那些聽它講述的人產(chǎn)生共情。</br>　　一旦與之共情，就是被說服的開始。</br>　　然而這回這回難為它動之以情地講了半天，她告訴它沒聽到</br>　　沒聽到</br>　　“他”背對著林柚，原本是笑著的面具嘴角驀然耷拉下來。它有一定的操縱周圍物體的能力，走廊頂端的黯淡燈泡明明滅滅，眼看就要炸開</br>　　林柚“嗯”</br>　　她的話音未落，燈光正常了。</br>　　回過頭來的面具帶著笑容，恍若方才的變臉根本不存在。</br>　　“不要緊，”它友好地說，“那就不談這個了。換個話題，您現(xiàn)在最想做的是什么”</br>　　既然是逼著它說出去的路，幾乎可以肯定她最想做的是離開這里，然后它就可以借此誘導(dǎo)</br>　　“最想做的”林柚托著下巴，作思索狀，“嗯，讓你變卡啊。”</br>　　sc035“”</br>　　它難得下意識驚恐地后退一步。</br>　　“別這么看我。”</br>　　林柚慢悠悠道。</br>　　“我是無所謂走不走的，問你只是想留個退路。要我說，留在這兒多收幾張卡更好。”</br>　　可惜了，只有十五個卡槽實在是一種遺憾。</br>　　“面對靠操縱他人思維來過活的家伙，就得知道它說的什么該聽什么不該聽。”她說，“別費勁了，像這種話我一個字都不會信的。”</br>　　她說得輕巧。</br>　　對上占據(jù)面具，極少有人能不被它說動的。連它自己也是頭一回遇著這么真油鹽不進(jìn)的家伙，面色陰晴不定。</br>　　它又偏偏不能像對付提倡“保護(hù)”的基金會那樣，被他們?nèi)菒懒司团嗯宕髡叩牟弊觼砭芙^談話。基金會只會再把它收進(jìn)柜子里，但眼前這位，要是在她面前這么干，怕是真的會被拿去丟飛盤。</br>　　或者更過分。</br>　　“如果你反過來老實點，那一切就都不一樣了。我會帶你一起走。而且，就像你期望的，可以和盡可能多的人交流。”</br>　　“以及，我放你出來的真正目的是這個。”林柚亮出她之前撿的那張卡，“你知道sc914在哪兒嗎在不在這個站點”</br>　　占據(jù)面具注視著她。</br>　　眼睛和嘴巴處咧開的縫隙之間，可以看見被它占據(jù)身體的那人的五官，那張臉被它滲出的液體腐蝕得微微泛黑。</br>　　它忽然笑了。</br>　　“好，很好”占據(jù)面具奉承般的說，“放心，我不會再騙您了。”</br>　　“真巧，我之前有一次逃出來，不小心從那些研究員嘴里打探到過。”</br>　　林柚十分懷疑它口中的“不小心”三個字究竟有多少真實性，但也懶得揭穿它，只看對方動作優(yōu)雅地一俯身。</br>　　“既然要找它，請跟我往這邊走。”</br>　　林柚想找到sc914，當(dāng)然有她自己的原因。</br>　　也合該慶幸那東西被收容在這個站點，不然就不太方便了。</br>　　sc914，萬能轉(zhuǎn)換機(jī)。</br>　　這臺不知產(chǎn)地在哪的機(jī)器可以加工任何被放進(jìn)去的東西，精度共分為五檔，最高精度的那一檔甚至能加工出超乎想象的存在。她手里只有一張二級保密級別的證件，估計不少地方還是去不了的，但如果利用萬能轉(zhuǎn)換機(jī)，興許真可以像同人游戲里那樣提升卡片的權(quán)限。</br>　　“穿過這里的樓梯，下去就是了。”</br>　　占據(jù)面具指著門邊的觸摸屏，“當(dāng)然啦，您還得進(jìn)行身份上的驗證”</br>　　它還沒說完，林柚已經(jīng)把二級卡“啪”地按上去。一道淺淺的光線自上而下地穿過屏幕，伴隨著持續(xù)的嗡鳴聲，機(jī)械門縮進(jìn)了左墻。</br>　　既然門都開了</br>　　“帶路到此為止，”她轉(zhuǎn)向占據(jù)面具，“我猜你知道現(xiàn)在該做什么”</br>　　后者聳聳肩。</br>　　“還請您信守承諾。”</br>　　只被微光照亮的黑暗之中，一張雪白面具原地蒸發(fā)也是挺突兀的。林柚舉著手里多出的卡牌，試圖把它湊近光源看清都寫了些什么。</br>　　名稱sc035占據(jù)面具</br>　　卡牌編號028</br>　　級別sr</br>　　備注平時看上去可能只是張普通的陶瓷制喜劇面具，可一旦靠近或是產(chǎn)生視覺接觸后，便有可能產(chǎn)生一種強(qiáng)烈的戴上它的沖動。可占據(jù)一切人形物體，擁有照相式記憶能力，曾僅靠言語勸誘致使大量人員自殺或轉(zhuǎn)化為它的奴隸來協(xié)助它逃跑，也因此被基金會編級為“keter”不但對人類表現(xiàn)出敵意，且有能力在收容失效中造成重大破壞。但最近產(chǎn)生了一定的被害妄想癥狀，請注意近期不要和別的卡牌一起召喚，不然可能會把它嚇跑。</br>　　林柚“”</br>　　她當(dāng)時不過就是想想而已這怎么直接被害妄想了</br>　　也許是她低估了直接看到那些畫面的殺傷力</br>　　林柚靜默兩秒，還是把卡牌收進(jìn)了圖鑒。</br>　　連她自己也沒想到，來到基金會后拿到的第一張卡牌會是sc035。它誠然沒有多大的戰(zhàn)斗力，但戰(zhàn)力可不是單純能以武力值來衡量。左思右想后，考慮到之后可能會有的競爭模式，林柚深覺有個會心靈感應(yīng)還談話技能滿點的家伙在還是挺有必要的。</br>　　也不僅僅是對付別的玩家，以后要是碰上有一定智力的鬼怪，搞不好也能被它說服。</br>　　照明系統(tǒng)失靈，下樓梯時就得格外小心些。林柚的手指搭著扶手，一階階地往下走，饒是已經(jīng)有十二分的注意，在踏上倒數(shù)第三階時，她只覺自己踩上了什么粘滑的東西，仍是不可避免地腳底一滑。</br>　　林柚及時地抓住了扶手穩(wěn)住身體，才讓自己沒有直接滑倒。她蹲下身，低頭仔細(xì)觀察，這才發(fā)現(xiàn)臺階面上積了一攤漆黑的不明液體。</br>　　顏色跟樓梯實在相近，看不出來也是正常，林柚瞇著眼，隱約瞧出樓梯已是被侵蝕得坑坑洼洼。</br>　　“搞不好，”她道，“有熟人來過這里啊。”</br>　　骷髏頭“”</br>　　它心說sc106恐怕一點都不想認(rèn)這個熟人。</br>　　地上的痕跡和她之前看到過的那些極其相似，林柚幾乎可以肯定是恐怖老人留下的，但她死活想不明白他跑到這里干嘛。</br>　　該不會是為了躲她吧</br>　　還別說，越想還真越有可能。</br>　　因為覺得她還在隔壁那棟分區(qū)徘徊，所以就趕緊溜到了這邊，再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適的獵物。</br>　　林柚屏住呼吸，一點點向前走去。</br>　　占據(jù)面具這回倒真是沒騙她。</br>　　高達(dá)數(shù)米的巨型機(jī)器占了這幾十平方米的房間內(nèi)的大半空間，兩個一人多高的隔間由表盤和旋鈕連接。隔間上方，分別標(biāo)注著輸入和輸出。</br>　　是萬能轉(zhuǎn)換機(jī)。</br>　　但林柚看著的卻不是它。</br>　　而是前方倒下的兩名安保人員。他們側(cè)臥在地上，槍支橫在胸前，神情就像在死前最后一刻見到了什么極為可怖的家伙一樣驚恐地瞪大了雙眼，脖子軟綿綿地耷拉著，像是被用力擰斷了。</br>　　房間內(nèi)的墻上還有兩處圓形的黑色污漬，顯然是恐怖老人用來通行的出入口。</br>　　骷髏頭“嘖”了聲，“這倆人就這么被他殺了”</br>　　“不，不是他，是另外的sc。”</br>　　林柚說。</br>　　“如果是恐怖老人，你也見過他的手段。他只會把受害者胡亂地撕得支離破碎，不會去專門擰脖子。”</br>　　更何況這兩個警衛(wèi)身上干干凈凈，一點黑泥都沒留。</br>　　林柚走上前，摸了摸他們的尸體。</br>　　溫?zé)岬摹?lt;/br>　　人雖然不是sc106殺的，但這也說明了一點他才從這里經(jīng)過不久。</br>　　既然這么躲著她</br>　　她盯著骷髏頭的視線直讓它發(fā)毛。</br>　　“你你你你小姑娘你要干什么”一瞬間聯(lián)想起迄今為止目睹過的一切，后者驚恐道，“我我我報警了啊”</br>　　這是終于決定要對自己人下手了嗎</br>　　“你在這里報警也沒用啊。”</br>　　林柚笑吟吟地說“放心，沒別的，就是讓你幫個忙。”</br>　　骷髏頭“你先說說是什么忙。”</br>　　“文檔里記錄過，sc106的收容失效，他們都是靠誘餌把他抓回去的。”</br>　　林柚正色道。</br>　　“用一名d級人員當(dāng)誘餌，全站廣播他的慘叫聲，吸引sc106過去。”她說，“現(xiàn)在沒有廣播的條件，但他沒走遠(yuǎn)，叫的聲音大點應(yīng)該就能聽到。”</br>　　“我喊過他，他估計能認(rèn)出來。所以我不行，就靠你了。”</br>　　正好一路這么走過來，隨機(jī)抽卡的cd也快轉(zhuǎn)好了，不怕到時候場面收拾不了。</br>　　只是得趕緊的，這里的隔音效果不錯，要是對方真再走遠(yuǎn)點就聽不到了。</br>　　骷髏頭“”</br>　　行吧，它試試。</br>　　即便用不著深吸一口氣，它還是張大了嘴巴，醞釀了一下情緒。</br>　　在它爆發(fā)出喊聲的同時，林柚反應(yīng)極快地捂住耳朵，好讓傳進(jìn)來的聲音別太刺耳。</br>　　“啊啊啊啊”骷髏頭扯著嗓子，“啊啊啊我好疼啊”</br>　　林柚“太假了，叫得慘點。”</br>　　骷髏頭“啊啊啊啊啊啊啊”</br>　　十?dāng)?shù)米外，正在黑暗中緩緩步行的老人頓住了腳步。</br>　　他循著聲源，拖著腐爛的身體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br>　　“口袋次元”被打砸后的慘象還歷歷在目，為了疏解心情，他干脆換了個地方來尋找獵物只是這次再不會拖進(jìn)家里了。</br>　　即便決定要速戰(zhàn)速決，他還沒遇上合適的家伙。這下聽著不遠(yuǎn)處的慘叫聲，老人一步步接近，面上也咧開了嘴角。</br>　　他的動作牽動著腐化了大半的肌肉，瞧著格外瘆人。地板在腳下蔓出污黑的足印，在穿過最后一堵墻時，sc106還沒來得及收起笑容。</br>　　老人抬起頭，正打算喜滋滋地去打量一會兒會被他用來發(fā)泄憤懣的獵物</br>　　“沒想到吧又是我”</br>　　林柚笑著，向他招了招手。</br>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