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說得好,不是冤家不聚頭。</br>　　更別提這么一出折騰下來,冤家也得變仇家。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卻偏偏上了對方的當(dāng),意外是真意外，刺激也是真刺激,sc106顯然一點都不覺得驚喜。</br>　　骷髏頭清清嗓子，十分滿意自己的演技。</br>　　老人那張腐化了大半的面容只剩下牙齒和眼珠尚且完整，本來在咧開時還能瞥見一點白色,這會兒笑容消失，白色就消沒在爛掉的嘴唇之間。他死死地瞪著林柚，嗓子里冒出的盡是含糊不清的聲音他原本說話就困難，情緒一上來,頓時連最基本的語言都組織不起來了。</br>　　他塞進(jìn)喉嚨中的那塊肉塊和面上僅剩的肌肉一同抖動著，再抖都快抖掉了。</br>　　這可能是恐怖老人遇到過的唯一一個在沒有強(qiáng)光的威懾下還讓他見了就想走、最好這輩子都別再碰上的人類,他想也不想地倒退一步。</br>　　“不不不”</br>　　見他這是又要跑，林柚趕忙阻攔，“都說了好幾遍了,不要這么急著走啊”</br>　　“大家都是熟人，難得有機(jī)會遇見，”她說，“不一起聊聊天”</br>　　正想穿過那扇門的老大爺一個踉蹌,險些把自己絆倒。</br>　　去他媽的熟人聊天聊她是怎么拆了自己的“次元口袋”的嗎</br>　　如果還能利落地說話,恐怕他此時已經(jīng)真罵出了聲。可憐他一向?qū)λ摹搬鳙C”勤勤懇懇,如今卻遇上這么個好死不死的克星,實在是滿心凄涼又無處去講。</br>　　生怕像早先那樣被追得好不容易才溜掉，sc106徑直一頭扎進(jìn)墻上那攤被腐蝕出的黑色污漬。然而就在他只差個腳后跟就能徹底離開這里時，只聽后面那人“咦”了聲，拋出了自己的殺手锏。</br>　　“這張照片，”她問，“是你的嗎”</br>　　老人的腳步驀然停住了。</br>　　這兩個字就像是喚醒了他塵封的回憶。</br>　　被失控的實驗困在一片廣袤的黑暗之中，再怎樣嘗試都走不出這個“蟲洞”。能陪伴他的只有一臺被一起帶進(jìn)去的記錄儀，他終日對著它上方亮著的小紅燈自言自語地講話。除此之外還能給他點慰藉的，就是揣在身上的某張照片。</br>　　茫茫然不知時間的流逝，記錄儀卻忠實地記下了他究竟待了多久。</br>　　五年，十一個月，二十一天。</br>　　林柚在等著他的反應(yīng)，她沒法肯定這張碰巧撿到的照片跟sc106有多少關(guān)系。她只是想賭一把，但看對方的反應(yīng)，搞不好是賭對了。</br>　　“啊啊啊”慢慢地轉(zhuǎn)過身，即使視野已不再靈光，恐怖老人仍是一眼認(rèn)出了那張照片，幾乎是猛地爆發(fā)出了怒吼，“啊啊啊啊安娜啊啊啊”</br>　　他轉(zhuǎn)動著渾濁的眼珠，直直地瞪向林柚。</br>　　“口袋次元”里被毀成那樣，他就是再全知的神也無法邊邊角角的事都了解得到，他以為自己把照片藏得足夠隱蔽，不曾想居然落在了這家伙的手里。饒是之前再怎么躲著她走，此時sc106的眼神和怒吼也足以證明，如若對方膽敢用這張照片來做些什么手腳，他還是會毫不猶豫地出手。</br>　　恐怖老人向前邁了一步。</br>　　黑泥般的液體滴落的同時，地板滋滋作響，被威脅的那人反是不見一丁點的驚慌。</br>　　“別緊張。”</br>　　林柚捻著照片的一角，“我為擅自動了它道歉，也沒打算用它來干什么。”</br>　　“喏。”</br>　　未免對方情急之下會有過激的反應(yīng)，她只把照片輕輕往前一扔。紙片到底不比別的什么，扔到一半就輕飄飄地向下墜去，sc106趕在落地前一把接住了它。</br>　　他身上遍是瀝青般的色澤，捏在手里的照片卻沒沾上一點黑色。林柚這么容易就把東西還給他，此舉明顯也大大出乎了老人的意料。他不再咆哮，也沒有再發(fā)出那樣含混的聲音，而是兀自地看著她，琢磨著她可能是在打著什么主意。</br>　　“終于愿意聽我說話了啊。”</br>　　林柚像模像樣地嘆了口氣。</br>　　“我想的事也很簡單。”她向前伸出手，“要不要合作逃出這里”</br>　　盡管表現(xiàn)出一副儼然要跟對方握手的樣子，她倒是沒打算真這么干，只是意思意思被抓過一下的腿都成了那樣，天知道別的地方會不會也被融化。恐怖老人顯然也沒有這個意思。</br>　　“我知道你能穿墻。”</br>　　她說。</br>　　“普通的墻還好，但這里為了這個到處都設(shè)置了結(jié)構(gòu)復(fù)雜精密的墻體，你不擅長穿過它們，對不對而且，基金會已經(jīng)在外部采取了行動。就算你自己出得去，等出去以后也會被他們設(shè)法困住，到時候也只是從這個站點換到另一個站點的區(qū)別，你真覺得這樣很劃算”</br>　　sc106厭惡光照和鉛，和他周旋過這么多次，基金會早就清楚怎樣可以最有效率地再收容他。哪怕僅憑普通特工無法解決，再往上還有機(jī)動特遣隊，總有家伙能對付他。</br>　　他自己也該清楚她說的在不在理。</br>　　恐怖老人注視著她，發(fā)出一聲短促的聲音，那聽上去像是冷笑，又似乎是別的。他也沒有再說一個字，取而代之地直直走向林柚。</br>　　在常人眼中，這是一幅過于駭人的畫面。</br>　　全身高度腐爛的老人一步步向自己走來，面上的肉起皺液化，帶著意味不明的笑容，一種黑色的、像黏液一樣的物質(zhì)遍布他踏過的每一處。</br>　　林柚動也沒動一下，連那只手都還伸在那里。她就這么看著對方走近，就在挨上的前一秒</br>　　他消失了。</br>　　名稱sc106恐怖老人</br>　　卡片編號029</br>　　級別sr</br>　　備注羅伯特斯克蘭頓博士，“紅現(xiàn)實后被編號為sc3001”的發(fā)現(xiàn)者，在一次因其的意外事故中身體產(chǎn)生異變。通常有著高度腐爛的外表，原本是個熱情好客還喜歡和客人玩游戲的老人家，慘遭報復(fù)后不再愿意接待別人。請記住，尊老愛幼，從我做起</br>　　林柚決定忘記這顛倒黑白的后半段。</br>　　不管怎么說，她看著憑空出現(xiàn)在手里的卡牌想，真是sr大豐收啊。</br>　　快樂</br>　　“幸虧我沒嗓子，”一切終于告一段落，骷髏頭幽幽地說，“不然是要喊啞。”</br>　　“得了。”</br>　　林柚揭穿它，“你又沒喊多久。”</br>　　她繞過地上兩具警衛(wèi)的尸體，這地兒本來也不是有多好找，又有他們一直把守，除她之外的玩家似乎還沒有來過這里。</br>　　搞定sc106，現(xiàn)在該忙活這個了。</br>　　站在萬能轉(zhuǎn)換機(jī)前，拉開標(biāo)注著“輸入”的那個隔間，她摸出那張二級卡，放在地板上。好好關(guān)上門后，林柚立于兩個隔間之間，對著上面的表盤犯了難。</br>　　一共分為“粗加工”、“半粗加工”、“11”、“精加工”和“超精加工”五檔。</br>　　“粗加工”是肯定不能選的，“11”之前的都是反向加工的選項，譬如說熟肉會被變回生肉，選這些搞不好會弄壞權(quán)限卡。</br>　　問題就在于該選“精加工”還是“超精加工”</br>　　前者肯定會提升權(quán)限，但估計只是二級升級為三級，也不知道反復(fù)精加工這一套行不行得通；而后者還不知道會加工出什么，哪怕是卡片原地蒸發(fā)都有可能。</br>　　想了半天，林柚最后還是覺得，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br>　　管他的，大不了卡沒了再找，她只是想玩玩“超精加工”而已，她好奇很久了</br>　　憑著骨子里那股冒險精神，林柚果斷把旋鈕扭到最后一個選項，她握住表盤底下的“鑰匙”形狀的鐵條，一下下地給這萬能轉(zhuǎn)換機(jī)上了發(fā)條。</br>　　在她松手的一剎那，不知是安裝在哪里的小鈴鐺輕輕敲了起來。隨著鈴聲和間歇的轟鳴，萬能轉(zhuǎn)換機(jī)開始運作。</br>　　“話說回來，都沒來得及問。”</br>　　等待期間，骷髏頭打破了沉默。</br>　　“那照片拍的究竟是誰呢”</br>　　“反正只是差一個答案而已，”林柚說，“你不是也猜得到嗎”</br>　　照片是斯克蘭頓博士失蹤前就帶在身上的，他變成這副模樣也有很多年了。sc106只是不會死，這不代表他不會因時間而衰老，按著年頭往回推，以他卷入那場事故的年紀(jì)和照片上那個女人的年齡</br>　　是妻子吧，她想。</br>　　聽到對方的語氣時，她確信了這一點。</br>　　沒再多停留在這話題上，林柚轉(zhuǎn)而仰起頭。</br>　　“要是能把這個也帶走就好了，”她嘆氣道。</br>　　沒有什么是一次精加工不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再來一次超精加工。</br>　　別的不說，用它來提升武器就夠可怕了。</br>　　可惜她的能力是召喚，這就意味著只能驅(qū)使有生命和一定自主意識的家伙，對只是單純加工的機(jī)械不起作用。要想當(dāng)成特殊道具帶走也是不可能的，萬能轉(zhuǎn)換機(jī)占地十八平方米，足有十幾噸重，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具</br>　　所以遺憾也只能是遺憾，過了約莫有五分鐘，“輸出間”的門打開了。</br>　　三步并做兩步地上前，林柚拾起隔間內(nèi)的東西。</br>　　居然還是一張卡。</br>　　只是比起原來那張清楚地標(biāo)明是二級權(quán)限的卡片，這張卡上什么都沒寫，只有點藍(lán)白相間的圖案。</br>　　怪了，林柚想，等會兒試試它能干什么吧。</br>　　“既然卡已經(jīng)搞定了，”待她把卡片在背包里放好，骷髏頭說，“咱們現(xiàn)在出去”</br>　　“不。”</br>　　林柚沉默了兩秒，“再等等。”</br>　　等她的另一個技能的冷卻cd也過了再說。</br>　　骷髏頭感覺出點什么，“跟他們有關(guān)”</br>　　它說的自然是地上兩名死去的警衛(wèi)，林柚“嗯”了聲。</br>　　“有可能是sc173，”她道，“很像它的標(biāo)準(zhǔn)攻擊方式。”</br>　　和恐怖老人的對峙再加上等萬能轉(zhuǎn)換機(jī)加工等了一會兒，冷卻時間本來也不剩多久。估摸著差不多了，林柚一只手搭上了門把。</br>　　“從現(xiàn)在起。”</br>　　林柚深吸一口氣。</br>　　“每一步都必須加倍小心，一旦你看到什么，立刻告訴我。”</br>　　她踏進(jìn)黑暗中。</br>　　通往外界的那扇門得有證件才能打開，如果真是173，這就意味著那家伙八成還在這里。</br>　　每當(dāng)邁出一步，林柚的視線都飛快掃過每個邊邊角角，她小心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br>　　穿過走廊，經(jīng)過觀察室，一扇扇鐵門攔在眼前。</br>　　“后面”她從未聽過骷髏頭的聲音如此急促，“往后看現(xiàn)在就”</br>　　它來了</br>　　電光石火間，林柚立刻回過了頭。</br>　　原本正朝著她的方向高速移動的雕像戛然而止。它呈現(xiàn)出粗糙的人形形狀，短短的雙臂向前平舉。同樣由混凝土構(gòu)成的面部坑坑洼洼，只用紅綠黑幾種顏色草草地涂抹出近似五官的模樣。</br>　　sc173。</br>　　一座由混凝土和鋼筋建造卻擁有生命的雕像，對人類有著強(qiáng)烈的敵意。它在視線中無法移動，但一旦中斷了注視哪怕只是眨一下眼，它都會立刻移動至你身邊，折斷你的脖子。</br>　　或者說，跟sc096正相反，一個看了就得死，一個不看就得死。</br>　　很多人臨死前的最后一幕，就是看著sc173那張凹凸不平又詭異的臉在視野中漸漸變得模糊。有時候直接折斷還痛快點，它偶爾還會選擇勒死你。</br>　　林柚和雕像之間只差幾厘米，連她都是心臟猛然懸至了嗓子眼。她到底是忍住了眨眼，慢慢地深呼吸，努力地?fù)沃悬c酸軟的眼皮。</br>　　可話又說回來。</br>　　她就是為了防著它，才多留了一手準(zhǔn)備。</br>　　林柚手里一沉，她面朝著sc173，一點點蹲下身，在地上放下了那個東西。</br>　　“別眨眼，”她囑咐道，“不過，你應(yīng)該也不需要吧”</br>　　石膏像“”</br>　　好不容易有一次出場機(jī)會，怎么還是這種奇怪的要求。</br>　　但命令如此，加之又是前任老板重視的“林老師”，它努努嘴，還是老老實實地盯住了那座奇奇怪怪的雕像。</br>　　早在骷髏頭喊出那聲時，林柚也猜到它的注視果然對sc173起不到效果誰讓它眼窩就是個黑乎乎的空洞。石膏像再怎么是脫模出來的，人家好歹有眼睛還會一百八十度轉(zhuǎn)腦袋。</br>　　林柚試著眨了一下眼。</br>　　sc173沒有動。</br>　　在石膏像的注視下，它的雙臂不甘心地向前平舉著，就是死活動不了。</br>　　氣氛一下子松快下來，林柚上下打量著這座雕像。</br>　　她今天不僅要在sc173面前瘋狂眨眼，還要把它變成卡</br>　　有五分鐘的時間足夠她思考該怎么辦。</br>　　“我可是很中意你的。”</br>　　不然也不會冒著危險跑過來。</br>　　林柚一本正經(jīng)地搭上sc173的肩膀如果那算肩膀的話，“到時候你可以和096組合出道。”</br>　　簡直是雙倍的快樂。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