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1 章 救救孩子
如果讓簡明佳概括一下自己迄今為止的成長經(jīng)歷,那可能是一段世界觀不斷被粉碎再重塑的血淚史。</br> 她至今都沒有想透,她五歲那年,父母舉家搬遷到這座城市的決定到底是對是錯。</br> 兩家現(xiàn)在的房子都是后買的,當年住的是對門。</br> 老式居民區(qū)的樓房還不怎么注意家家戶戶之間的距離,你家做鍋燉肉,我家隔著窗戶都能嗅見香氣。人與人的關(guān)系也挺近,林母端著一碟四喜丸子去慶賀簡家的喬遷之喜,一來二去地就這么熟悉了起來。</br> 兩家的孩子年紀相仿,交情自然是更上一層,倆小女孩被雙方父母推著見了面,之后的熟稔程度簡直像是各自家里又多了一個女兒。</br> 這就是孽緣的開始。</br> 但當初的簡明佳不知道,她只知道站在自己對面的小姑娘白白嫩嫩,一笑起來真好看。</br> 她被美色迷了眼,又真把大人說的“你們倆以后要好好相處,互相照顧”聽了進去。即便是后來,她發(fā)現(xiàn)笑起來很好看的鄰居妹妹實際上跟哪個小朋友都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也堅持不懈地一直往上湊。</br> 功夫不負有心人,有一天,她榮登了當事人親口承認的“最好的朋友”的寶座。</br> 但說實在的,林柚的性格天生就獨得很,什么都喜歡靠自己,朋友本來也沒有幾個。</br> 長大后的變化暫且不提,在小孩子的眼里就是大寫的不合群。別的孩子做什么都疏遠了她,簡明佳那時候剛學會個新詞,隱約明白這有點孤立的意思。</br> “你是說我跟他們”</br> 見她點點頭,林柚“哦”了聲,“我沒注意。”</br> 想想又跟她補了句“謝謝”。</br> 說完就繼續(xù)低頭去看自己的書。</br> 她是真不在乎,這作風落在簡明佳眼里,又被震得暈暈乎乎,立馬下了決心,要跟對方共進退。</br> 日子也沒過多久,春去秋來,倆人進了同一所小學。等換了個新環(huán)境,林柚依舊還是那般我行我素的作風。</br> 轉(zhuǎn)眼就到了七八歲的年紀,兩家住得近,串門過夜也是常事。</br> 不是每一個孩子都會乖乖按時睡覺,倆不安分的湊在一起就更是如此。說出來可能沒人相信,最開始提出要在父母查房后再摸黑看電影的是簡明佳。</br> 那時候還很流行音像店向外租借影碟,她偷摸著拿來了大人們還沒來得及還的碟片,封面上的白衣女鬼陰森至極,在關(guān)了燈的房間里和小伙伴一起看恐怖片,想想都刺激得不行。</br> 然而,當她們倆策劃許久、真正開始實施的時候,簡明佳發(fā)現(xiàn)她著實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br> 電視的音量調(diào)到最低,可饒是如此,伴著詭異的沙沙摩擦聲,披散著頭發(fā)的貞子扭動身體爬出電視機,手指潰爛,眼眶浮腫,每一幕都在她的幼小心靈上烙下了深深的陰影。</br> 簡明佳還沒有忘她們是在背著大人干壞事,叫出聲就是現(xiàn)實意義上的玩完了??梢幌氲截懽涌赡芟乱幻霑娴呐莱鲭娨暀C,她頭皮都快炸了。</br> 尖叫聲被死死地壓在嗓子眼,簡明佳的臉憋得通紅,驚慌之下一把抱住邊上小伙伴的胳膊。</br> 然后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br> 怪了,她呆呆地望著沒什么波動的對方,自己也連害怕都忘了。</br> 下一秒,就聽林柚若有所思地問道。</br> “有沒有可能給她一悶棍啊”</br> 簡明佳“”</br> 簡明佳“”</br> 她用一種今天才第一次真正認識對方的驚恐目光上下打量著林柚,被這神奇的腦回路驚呆了。</br> “或者把電視機搬到窗戶那兒”她還在兀自開動腦筋,“爬出來就直接掉下去了?!?lt;/br> 很可惜,這些話暫時撫慰到了簡明佳。但當重新躺回枕頭上,她眼前就又浮現(xiàn)出電影中的一幕幕畫面。</br> 房間角落的電視機瞧著惹人發(fā)毛,在簡明佳的腦補里,它隨時都可能自己亮起來,然后屏幕上冒出一口井,有個女鬼在往外爬。</br> 盯了半天,電視機是沒有動靜,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覺,她總覺得自己聽著床底下有什么在窸窸窣窣地響。</br> 沙沙的,一下一下。</br> “柚柚,”她沖另一側(cè)的床頭小聲叫道,“柚柚”</br> 林柚睡眼朦朧地被喊起來,聽她三言兩語地說了事情經(jīng)過,干脆直接跳下床,出了臥室門。</br> 等她回來的時候,手里看不清是拎了什么,只見彎腰往床底下一塞。</br> “你放了什么啊”簡明佳好奇地問。</br> “夾老鼠的?!绷骤执蛑氛f,“睡吧,真有什么東西就把它夾住再說?!?lt;/br> 簡明佳“”</br> 提著的心居然莫名其妙地放了下來,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了過去,然后就做了一整晚在床底爬行的怪物“啪”地一下踩上夾鼠板,疼得涕淚齊下、嗷嗷直叫,小伙伴在邊上嗑著瓜子看熱鬧的夢。</br> 當時的簡明佳還沒有意識到,這只是一個開始。</br> 她們半夜偷偷看鬼片的行動沒有就此截止,家里的影碟看完了,倆人再湊零花錢自己去租。</br> 年歲漸長,倆人雙雙升入中學,簡明佳也回過味來了,跟這發(fā)小看恐怖片可能一開始就是個根本性錯誤。</br> 倒不是說她沒有代入感,可她代入的點往往太過于清奇</br> 看咒怨“要不直接弄臺推土機來把這房子強拆了”</br> 看電鋸驚魂“還是得多補刀,看見尸體先來一下,誰知道他是不是裝的?!?lt;/br> 看死寂“瑪麗肖的舌頭真長,打成蝴蝶結(jié)肯定很別致。”</br> 如此這般,數(shù)不勝數(shù)。</br> “我說柚柚,”簡明佳有一天也忍不住了,“你就不能表現(xiàn)出一點正常人會有的感覺”</br> 林柚茫然地望著她,“比如”</br> “害怕啊”她痛心疾首道。</br> 誠然,這些年拽著發(fā)小一起看鬼片的直接后果是有她在就像一顆定心丸,可她偶爾也想體會一下,而不是剛喝進水的下一秒就被旁邊某人的硬核言論嗆得要死要活。</br> 她后來倒是吸取了教訓,跟林柚看電影的時候絕不喝水不,這不是重點。</br> “還好吧,”林柚皺起眉,“我可能只是比起害怕,更傾向于解決問題”</br> 簡明佳“如果一時半會兒解決不了呢”</br> “那就跳過去?!?lt;/br> 她家發(fā)小說得云淡風輕。</br> “直接解決制造問題的人?!?lt;/br> “或者鬼?!彼a充道。</br> 簡明佳“”</br> 她對這幾句話是如此的刻骨銘心,以至于在數(shù)年后盒橫空出世的時候,林柚開始大展拳腳之際,她還能清晰地回憶起對方說這話時閃閃發(fā)亮的雙眼。</br> 她的青梅從來不放嘴炮,是真這么干。</br> 時至今日,簡明佳終于明白了,那是屬于魔鬼的光芒。</br> 簡明佳一度以為自己也是經(jīng)過大風大浪的人了,這么多年的耳聞目睹下來,再見到對方做什么驚人之舉都不會奇怪。</br> 然后她的世界觀就又碎了一次。</br> 碎得稀里嘩啦的,宛如裂口女那把被電車碾過的剪刀,連渣都不剩。</br> 她特么不過是離開了一會兒,最多不超過十分鐘</br> 再回來的時候就見到發(fā)小身邊多了個人</br> 臉帥不帥根本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家伙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冒出來的,竟然堂而皇之地霸占了邊上的座位。</br> 下一秒,她就明白了是為什么。</br> “奈亞拉托提普,”對方饒有興致地抬眼,“用你們的語言來說,應(yīng)該是這么念的”</br> 簡明佳“”</br> 啥玩意兒</br> 可能是她幾近于san值歸零的表情裂得太過于玄幻,邪神愉悅地笑出了聲,然后就挨了林柚一胳膊肘。</br> “你機票呢”</br> 奈亞“”</br> 他有時候很好奇自己能容忍到什么限度,這家伙在帶給他樂趣的同時,卻也似乎從頭到尾都在刷新著他的上限,可他居然不怎么惱火。</br> 就像是現(xiàn)在,他費勁地混進地球,心知對方可能不會想在現(xiàn)實里做得太出格,也搞來了一張同班的機票。</br> 一直到開始辦理登機手續(xù)之前,簡明佳都跟夢游似的,她滿腦子都被“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做什么”的念頭塞了個嚴嚴實實,每一步都恍如踩在棉花糖上。</br> 她思考著“人生從何來,死亡何處”、“我為什么要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這樣的哲學問題,人已經(jīng)機械地坐進座位系好了安全帶,全程麻木的表情引得空姐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br>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別人看不穿。</br> 那是當然了,簡明佳木然地想,你們還不知道這一班機上藏了個什么人物呢。</br> 她驚悚地看著奈亞拉托提普的新化身經(jīng)過這排座椅,笑意盎然間還頗有點看好戲的意味,似是在好奇某人的朋友得知這一點究竟會有什么反應(yīng)。</br> 他們排在隊伍前列,也是最先上飛機的,眼下周圍都沒多少人,簡明佳瞅著空就開口了。</br> “你”她壓低聲音,努力整理著言辭,“我”</br> “哎,”林柚不以為意道,“不就是三柱原神嘛。”</br> 簡明佳“”</br> 不就</br> “我特么以為就是個游戲里的人物,結(jié)果你告訴我是真邪神”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窺見了什么驚天大秘密,她崩潰道,“咋回事啊,我活在哪兒啊這下還怎么辦,次元壁都被突破了,人類社會是不是要滅絕了,明天地球可能就沒了”</br> 林柚“待會兒回去還打游戲嗎”</br> 簡明佳“”</br> 簡明佳“打?!?lt;/br> 這人太有問題了</br> 攛掇她找對象也沒讓她帶一真邪神回來啊而且,為什么你到這關(guān)頭了還在惦記著打游戲</br> 然后她居然還同意了。</br> 簡明佳深切地反思起來,她覺得自己可能是這么些年浸染下來也被帶歪到了另一條道上。</br> “用不著擔心那么多,”林柚輕松道,她轉(zhuǎn)述了奈亞自己主動說的事,“他的力量也只能透過來一部分,影響力在游戲還大點。”</br> 簡明佳實在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但無論如何,她還是松了口氣。</br> “不過”</br> 她糾結(jié)道“你確定你真的”</br> “為什么不”林柚笑瞇瞇道,“試試唄?!?lt;/br> 特別是這么一想,他還真挺符合她標準的。</br> 行。</br> 簡明佳默默想道。</br> 她當年要解決制造問題的人的小伙伴越來越出息了,都跟邪神談起來了。</br> 一想到后邊某排坐著的那位,她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br> 整趟行程合計倆小時,簡明佳全程都在理腦海里亂糟糟的線頭,終于想明白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她發(fā)出一聲不成調(diào)的悲鳴,覺得干脆一頭撞死在豆腐上算了。</br> 再反觀當事人,眼罩往下一拉,還真虧她這種時候能睡得著。</br> 飛機降落滑行,感受到重力變化的林柚才慢悠悠地打著哈欠摘下了眼罩。</br> 她們倆擠在人潮里下了飛機,又去取了托運的行李,再到上了出租車在這期間,哪怕是簡明佳再疑神疑鬼地張望,也沒有見到奈亞拉托提普的身影。</br> 但她能肯定他跟著。</br> “你確定”</br> 簡明佳還在住宿舍,林柚大一起就自己出來租了一間公寓。出租車順道先在她那兒停下,簡明佳把頭探出車窗,遲疑道“沒關(guān)系”</br> “放心,”林柚笑了笑,“待會兒游戲里見啊。”</br> 出租車就停在公寓樓底下,她刷開門卡,按下門邊按鈕,走進應(yīng)聲而開的電梯。</br> “我知道你在,”眼看電梯門即將合上之際,她道,“出來吧?!?lt;/br> 下一秒,一道本不在那里的人影不露任何破綻地踏入電梯,嘴角還噙著微笑。他的目光掃過轎廂里側(cè)的林柚,視線相對之際,后者似是想起了什么,神情間頗有點若有所思。</br> “又在想事”跟在她后面出了電梯,奈亞饒有興致地問。</br> “我只是在想,我們?nèi)祟愒趧偞_定關(guān)系的時候可能會做些什么”</br> 林柚頓了下。</br> “雖然也只是知道,不過,我是有點好奇?!?lt;/br> “要來試試嗎”她挑眉。</br> 被她用一根手指勾住領(lǐng)口,奈亞拉托提普倒絲毫不覺冒犯。他望著對方張合的唇瓣,行走世間數(shù)萬載,他向來不耽于人類的感情或是沖動,此時的眼底卻莫名染上些深色。</br> 嘗試下又有何妨</br> 他低低地笑了聲。</br> 然后,就這么低著頭,俯下了身。出錯了,請刷新重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