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七十一章
研討會定一間多媒體商務(wù)會議室,謝喬按著手機地圖, 提早到了研討會地點, 藍(lán)蒙還沒來。
研討會的參與者大多都是四十出頭的中年人,謝喬是最年輕的, 不少人好奇地投來目光, 望著這個生面孔。
研討會開始后, 藍(lán)蒙才走進會議室, 坐到了謝喬的身邊。
本來謝喬還帶了筆記本和筆準(zhǔn)備記錄, 可當(dāng)研討會開始后, 話題迅速從表演偏到了灰霧對娛樂業(yè)的影響上。
“現(xiàn)在投資風(fēng)險太高了,最近有地下城表演項目, 只不過資格審批難,對題材的要求也很嚴(yán)格。”
“我記得小藍(lán)還在拍戲吧, 別拍了,太危險了,這種題材萬一吸引到尸倀呢?到時候賺再多錢也沒用。”一個人回頭對藍(lán)蒙說道。
藍(lán)蒙笑了笑沒說話, 他拍戲早已經(jīng)不是為了錢, 他喜歡表演,如果不拍戲他也不知道自己下半輩子要做什么。
謝喬反倒眼睛一亮, 如果真有尸倀就好了, 他就可以快速治療幽靈了。
藍(lán)蒙以為他在怕,安慰道:“做過研究了,尸倀襲擊的頻率只有3.45%,死亡率還沒有車禍高。”
謝喬點點頭。
“你們聽說了嗎, 一個綜藝的拍攝基地,研究院成功分離出適應(yīng)氣候的新型基因,我覺得也不必如此悲觀。”有一個戴著老花眼鏡的人手持手機說道。
“什么綜藝啊?”有人問了句。
“好像是田園綜藝,這消息也是我一個研究院的朋友說的,可能過不了多久糧食的價格就會降下來,我國還好,國外死了不少人。”那人唏噓道。
謝喬聽著這綜藝有點熟悉,又是野菜又是田園綜藝,不會是夢中田園吧?
“《夢中田園》嗎?”
藍(lán)蒙也疑惑地問了句。
“對,就是這個。”
聽到回答的那一刻,謝喬馬上就想到了他和藍(lán)蒙采下的野菜。
不過他聽到后面也沒聽到更多的消息,都開始討論表演相關(guān)的內(nèi)容了,他只能壓下了疑惑。
他和藍(lán)蒙聽完研討,電梯里,藍(lán)蒙不禁開口:“年前大家都還能平常心面對,現(xiàn)在越來越慌了。”
謝喬點頭:“也沒辦法。”
他還有沒說的一點是,越有錢的越惜命,身邊的普通人都很少考慮灰霧,一來是太遙遠(yuǎn),二是日子用要過下去。
現(xiàn)在想得到地下城資格,除非自身技術(shù)過硬,或者是烈士后代,那只能交夠足夠的錢,每個人都工作在自己的崗位上,社會還勉強維持著井井有條。
忽然,藍(lán)蒙問了句:“你和你經(jīng)紀(jì)人是男朋友關(guān)系嗎?”
謝喬怔了會兒,回答了一句:“不是。”
“那就好,我覺得他不太適合你。”
藍(lán)蒙松了口氣說,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不對,上次見過的那個男人給他的感覺很陰冷,被盯上宛如被蛇盯上一般遍體生寒。
他剛開口說這句話,合上的電梯門開了,一個容貌冷冽的男人出現(xiàn)在電梯門口,西服穿得一絲不茍,像是剛參加完會議。
男人聽到藍(lán)蒙的話,臉上沒有絲毫怒意,只是一步步逼近謝喬,語氣里是全然的冰冷:“他合適?”
虞先生怎么來了?
謝喬怔了兩秒。
或許是他回答得太慢,虞寒生身上的氣勢不加掩飾地放出,下一刻電梯壞了,直直地往下墜,頂部的燈光也熄滅了,仿佛極速墜入深壑。
猝不及防落入黑暗中,由于極速下墜謝喬也失去了重心,他下意識靠在了虞寒生身上,捏緊了男人腰間的衣服。
他能感受到虞寒生肌肉一緊,西服下硬邦邦的,沒有推開他,而是圈住他,下巴擱在他腦袋上冰冷地說了句:“膽小。”
習(xí)慣了在虞先生面前不用遮掩自己的情緒,謝喬帶著鼻音回答:“我就是很膽小。”
巨蛇圈緊了懷里的垂耳兔。
從這一刻,電梯也停止了墜落。
而一旁驚魂未定的藍(lán)蒙不禁感嘆年輕人的愛情啊,原本和合不合適沒什么關(guān)系。
電梯落到了第一層后,門自動開了,藍(lán)蒙打了個招呼后自行離去了。
謝喬不想虞先生看到他生氣,于是放開抱著虞寒生腰間的手,站直了身,客氣地開口:“麻煩虞總了。”
聽到謝喬的話,巨蛇掩下眸,向門外停的車輛走去。
李澤在副駕上補覺,見虞寒生回到車上,忙問:“你看到謝喬了嗎?”
“是去開會。”
巨蛇冷冰冰地糾正。
李澤:…………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條蛇就是心口不一,邊城開會有那么多地方可以選,再不濟在集團大廈也好啊,偏偏選這兒。
有一句話怎么說來著,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虞寒生之心路人皆知了。
他望著好胳膊好腿兒走出大樓的謝喬,忽然想,哪怕是兇殘如九頭蛇,也有毫無辦法的人。
邊城警局正忙著地下城市居民第一批搬遷,接到南方防線傳回的消息時,都沒怎么放在心上,只有一個老警察掛在了心間,派了一個新調(diào)來的輔警去謝喬身邊接觸。
吳岳看著謝喬的資料,眉頭越皺越深。
尸倀越過防線襲擊人類的次數(shù)并不多,可僅有的幾次幾乎都有謝喬在場,居然沒人去調(diào)查他。
“態(tài)度好點知道嗎?”老警察叮囑了句。
“是,我一定不會打草驚蛇!”
吳岳保證道。
老警察心里犯嘀咕,他怎么聽著吳岳的保證怪怪的呢,不過局里事情多,他也放這個新來的小警察出去了。
謝喬參加完研討會就回到了房子里,他剛走出電梯,便看到一個瘦瘦小小的警察蹲在樓道口。
“你好,有什么事嗎?”
謝喬不安地問了句。
小警察想了想,牢記自己任務(wù):“無可奉告,你不要妄圖套我話。”
謝喬:…………
他打開門,進去了。
尼尼和小石頭頂著兩個黑眼圈醒了,小石頭執(zhí)著地敲石頭,尼尼卻很顧家地巡視了房間一圈,沒發(fā)現(xiàn)那條相柳的痕跡,他小聲地向謝喬打小報告:“那條蛇出去了。”
謝喬抿了抿唇,低著頭說:“他不會再回來了。”
雖然青年的語氣很平淡,仿佛只是在客觀敘述一個事實,尼尼直覺青年很難過,它不知道如何安慰青年,只能飛到青年的肩膀上蹭了蹭他。
“我去做早飯了。”
謝喬把尼尼摘下來,轉(zhuǎn)身進了廚房。
他做了三份甜薄餅,端著盤子從廚房出來時,小石頭還在客廳端端正正地做兔子石雕,而尼尼卻不見了。
他找遍了每個房間也沒找到尼尼,他只能打開門,可門外也是空空蕩蕩的,只有一個穿著藍(lán)色制服的小警察搓著手站在樓梯口,顯然被凍厲害了。
“你好,要不要吃點熱薄餅。”謝喬猶豫了會兒問。
吳岳搖了搖頭。
但謝喬走進電梯去找尼尼前,還是把薄餅放在了吳岳面前。
小警察聞到薄餅的香味咽了咽口水,他彎下腰,端起了裝薄餅的盤子,聞了聞,然后迅速有原則地把盤子放回了原地,站得異常筆直。
綠色的小精靈第一次悄悄溜出門,循著巨蛇留下的信息而去,它一直飛到了辦公室的窗戶上。
它氣鼓鼓地看著俯案辦公的虞寒生,以為虞寒生也是收藏圖鑒里的生物偷偷逃跑了。
故而它被巨蛇自然散發(fā)的威壓嚇得差點從窗戶邊掉下去,依然昂首挺胸地飛到了辦公桌上:“跟我回家。”
虞寒生掀起眸冷冷地望了禿頭小精靈一眼。
尼尼積攢的氣勢立馬消散得無影無蹤,它聲音小得和蚊子嗡嗡嗡一樣:“謝喬好傷心的。”
巨蛇握筆的手停住了。
他斂著眸,過了好一陣,才漠然地問:“他叫你來的?”
尼尼懵懵懂懂點頭。
“叫他自己過來。”
巨蛇濃密的睫毛垂下,擋住照入眼中的光,聲線陡然蘊出情緒的起伏。
尼尼“哦”了聲,抖著翅膀飛出了辦公室。
謝喬正在小區(qū)花叢里挨個找尼尼,恰好遇到神神秘秘沿著花叢飛行的尼尼,他伸出手,綠色的小精靈乖巧地躺在了他手上。
回到家,他把尼尼放到桌上問:“你去哪兒了?”
尼尼一開始不愿意說,可當(dāng)謝喬把剩下的薄餅在烤箱里熱了后,精靈聞到薄餅甜津津的香氣,立馬就把所有話都說了。
“我去幫你叫那條相柳回來,可他說……”尼尼咬著薄餅,吃著吃著就忘了虞寒生和他說過什么,努力回憶著。
“他說什么?”
謝喬的手指捏住了裝薄餅的盤子,淡青色的骨節(jié)因為擠壓而發(fā)白。
“讓你自己……想想吧。”尼尼篤定地點頭。
自己想想?
謝喬不太會揣摩虞寒生的心思,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直到李澤上門送回了食盒,他望著洗得干干凈凈的盒子,小心翼翼地問:“虞總吃了嗎?”
“吃了。”李澤立刻答道。
論關(guān)系,還是夏簡和謝喬更熟,有的話他不方便說,只能含蓄地暗示:“有些事送送禮見見面不就好了,現(xiàn)在天氣涼了,也可以送手套圍巾什么的,虞總也挺缺的。”
那條九頭蛇正等著臺階下呢。
“謝謝李哥。”
謝喬沉思了一會兒點頭。
送走李澤后,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虞寒生看完了所有會議資料,可他沒有離開辦公室,而是靜靜地盯著放在辦公桌上的新手機。
或許是怕手機響了聽不見了,喜靜的他第一次把靜音模式調(diào)成正常。
然而卻一直沒有響起。
他的視線上移到桌邊青年的小雕塑,被他凝視著,雕塑慢慢地融化了,從頭發(fā)到脖頸都漸漸模糊不清,就在即將消失那一刻——
雕塑又恢復(fù)了原型。
虞寒生定定地看了陣,收起了手機。
巨蛇重新調(diào)回了靜音。
他一個人向公司門外走去,夜已經(jīng)深了,裹挾著冬日的寒風(fēng),飄著星星點點的雪,刮在臉上像是刀子,可他卻毫無反應(yīng)。
車停在了門邊。
他打開車門坐了進去,司機正要為他關(guān)上門時,忽然一個青年喘著氣跑了過來,抵住了車門。
“虞總,等一下。”
司機朝虞寒生望去。
虞寒生掀起眸:“先出去。”
“是,虞總。”
司機恭敬地離開了。
“你來干什么?”
虞寒生的嗓音里凝著寒意。
謝喬遞給虞寒生一個木盒子:“天氣冷了,我做了一雙手套,大小應(yīng)該合適,本來想冬至送的,可我明天就要去拍戲了,先送了。”
巨蛇的目光落到青年發(fā)間上積攢的雪上停了會兒,不知喜怒地問:“怎么不先打電話?”
“怕你不想接。”
謝喬低下了頭。
虞寒生打開盒子,是一雙白色的兔毛手套,他臉上的寒意更重了,顯得五官更為鋒利:“怎么做的?”
“平時掉的毛我都收集在了盒子里,織起來也很快。”謝喬很快地說。
虞寒生摸了摸手套上蓬松溫暖的毛,他抿著薄唇,眼底沒有任何笑意,全然是極怒的征兆。
巨蛇流露的威壓太盛,以至于迫使青年化為了原型,反應(yīng)過來后,垂耳兔縮在了后座的一角。
更準(zhǔn)確地說,是一只禿毛的垂耳兔。
除了腦袋上還有毛,身體其他地方都光禿禿的一片,看起來難看極了,像瘦骨嶙峋的小雞崽,或許是知道自己難看,拼命垂著腦袋。
“為什么?”
虞寒生聲線隱忍地問。
“李澤說你缺手套這些。”謝喬的聲音很小。
虞寒生垂下眸,他不知道一向怕疼的垂耳兔是怎么一根根拔下自己的毛的,他閉了閉眼,壓著嗓子說:“下車。”
忽然切換話題,垂耳兔愣了愣。
“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下車。”
虞寒生又說了一次。
“我馬上下去。”垂耳兔吃力地從車底部往外跳,唯恐虞寒生會生氣。
結(jié)果剛一下去,就被拽住了——
他聽到虞寒生平靜的嗓音從頭頂上方響起:“給過你機會了。”
所以,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