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九頭蛇的夢？
    謝喬有點(diǎn)擔(dān)憂地想, 那大概是噩夢吧。
    困意逐漸涌上心頭, 睡覺時他真的做了一個夢, 夢里有條漆黑的九頭蛇用尾巴勾住了他窄瘦的腰，顫得越來越緊, 緊到他無法呼吸。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窒息時，那條蛇垂下隱現(xiàn)豎瞳的眸子，咬住他白皙的脖子, 冰冷地開口：“找到你了。”
    謝喬直接被嚇回了原型。
    他睜開眼, 發(fā)現(xiàn)半夜下雪了，窗戶上不知什么時候凝了厚厚的一層積雪，房子里的溫度也驟然下降，他打了一個冷顫。
    從沒去過北方的小垂耳兔還是第一次看見雪, 他裹了厚厚的兩層被子, 只露出一小半毛茸茸的小腦袋, 長長的耳朵垂在腦袋兩側(cè)。
    [您的伴侶從床上醒來]
    [然而他好像并不想下床]
    [寒冬已至，商店冬季服飾包促銷特惠, 為您的伴侶添置一件過冬的新衣吧]
    從清晨就開始工作的虞寒生看了眼手機(jī)上顯示的時間，已經(jīng)中午十二點(diǎn)了。
    而謝喬還在賴床。
    他斂了斂眸，指尖觸在屏幕上, 點(diǎn)擊掀開被子。
    手機(jī)里，垂耳兔還在裹著被子賴床，忽然身上的被子不翼而飛了。
    孤零零趴在床上的白色毛球茫然地怔了怔，然后迅速地鉆到了枕頭底下，牢牢地抓緊了枕頭的兩個角, 繼續(xù)閉上眼。
    虞寒生望著頂著枕頭的垂耳兔，連帶著枕頭一起，面無表情地拎起了垂耳兔。
    謝喬感覺自己身上一涼，他抱著的枕頭滑落到了床上，他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就被虞先生抱著，穿上了一件嶄新的白色小毛衣。
    饒是他現(xiàn)在是垂耳兔狀態(tài)，可被虞先生這樣抱著，給他細(xì)心地穿衣服吃飯。
    ——像照顧小朋友一樣。
    謝喬殘存的困意消失得無影無蹤，有點(diǎn)羞愧地低下了頭，幸好虞先生似乎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對，一句話也沒有說。
    他便壓下了心里的異樣。
    他下床后給樹妖和小石頭澆完水后發(fā)現(xiàn)，因?yàn)樽蛲硐麓笱瑲鉁丶眲∠陆担嚧膊黄鸬牟恢顾粋€人。
    除了忙著把機(jī)器人殘骸搬進(jìn)收容處的小地精，其他人都在睡夢中，連一貫勤勞的幽靈也漂浮地睡在隔間里。
    謝喬沒有打擾他們，只是從儲物間里拿出了幾床厚厚地被子，披在收容物們身上，接著悄悄地走出了收容處，到了外面的世界。
    在門關(guān)閉的一霎那，阿克斯睜眼了。
    他望著謝喬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往厚實(shí)的被子里鉆了鉆，又閉上了眼。
    外面還在下雪，白色的雪鋪滿了整個世界。
    第一次見到雪的小垂耳兔很興奮，在雪地里蹦蹦跳跳，只有他一只兔子也玩得很高興。
    可地面堆了深深淺淺的雪，踩的時候一淺一深，他不留神，就摔倒了地面上，他立刻緊張地低頭看自己。
    [您的伴侶靜悄悄地離開了收容處]
    [他似乎沒見過雪，對雪很好奇]
    [不幸的是，他摔倒在了雪地里]
    虞寒生把緊張的垂耳兔拎好坐直，不帶任何情緒地吐出幾個字：“沒有受傷。”
    誰知道屏幕里的謝喬認(rèn)真地解釋：“我知道沒有受傷。”
    穿著白色小毛衣的垂耳兔忽然踮起腳，向他展示衣服：“我在看你送我的衣服有沒有弄臟，還好沒有。”
    望著體力不支又趴到地上的垂耳兔，虞寒生的視線頓了頓，過了好一陣子才挪開。
    他打開商店，又給謝喬買了一件深藍(lán)色的棉服，花了一千兩百金幣。
    而小毛團(tuán)子繼續(xù)在雪地上玩著，他跳到了一塊被大雪覆蓋的石頭邊，突然間他看到雪地上有什么動了，可他走近時什么也沒有。
    應(yīng)該是自己看錯了。
    垂耳兔看了看地上的雪，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白色的毛發(fā)，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問：“虞先生，你能看見我嗎？”
    正在看文件的虞寒生瞥了手機(jī)屏幕一眼：“能。”
    毛茸茸的垂耳兔又跑遠(yuǎn)了點(diǎn)：“這樣呢？”
    虞寒生望著雪地里戴著礦燈帽顯眼的奶白色毛球，垂下眼簾，輕輕地說了句：“看不見了。”
    小垂耳兔開心了，垂下的耳朵不自覺地翹了些弧度。
    屏幕外的巨蛇看著手機(jī)，神情似乎也驀地柔和了幾分。
    小地精獨(dú)自在隔間里造飛行器，雖然他也很想像謝喬一樣出去玩，可他還是忍住了，他得為奧古斯丁大帝找到深淵。
    他的隔間就在阿克斯不遠(yuǎn)處，阿克斯被地精斧頭鋸機(jī)器的聲音吵醒了。
    陰測測的惡魔沖地精吐了口黑色的火焰，毫無防備的地精倒在了地上。
    阿克斯從隔間里溜出來，揮著翅膀從地上提起半人高的地精，毫不留情地扔到了房子外，接著又回到了被子里，心滿意足地睡覺。
    謝喬從雪地里回來時，發(fā)現(xiàn)了倒在門口的地精，他嚇了一大跳，趕緊把地精拖回了收容處，用被子捂暖凍僵的地精。
    “你怎么在門口睡著了啊。”等地精蘇醒后，謝喬疑惑地問道，“外面這么冷，你一定會生病的。”
    迷迷糊糊的地精用手錘了錘自己的小腦袋：“我可能搬東西太累了。”
    阿克斯翻了個白眼。
    趁著地精還沒開始工作，謝喬翻出了收藏圖鑒，開始填寫收容報告，其他的都好說，問到弱點(diǎn)時，地精明顯吞吞吐吐了。
    謝喬冷靜地從口袋里掏出一根胡蘿卜，小地精立馬流利地回答：“最怕水。”
    他的話音剛落，阿克斯就指了指地精的方向，命令道：“小林，噴他。”
    小林乖乖地張口，噴了一口海水，只不過距離太遠(yuǎn)，海水全到灑到了廊道上，看得阿克斯怒其不爭。
    謝喬：…………
    地精不會就是阿克斯扔到外面去的吧，可阿克斯什么時候能出隔間了？應(yīng)該是自己想多了吧。
    他填完報告后，收藏圖冊上浮現(xiàn)了一頁新的文字。
    ——致熟練的收容員：恭喜你成功收容d級怪物地精，它們生活在陰冷的地下狡猾殘忍，感謝您為人類做出的貢獻(xiàn)！您現(xiàn)在的分?jǐn)?shù)是20分，作為獎勵收容處空間將會擴(kuò)大！
    謝喬合上收藏圖冊的一瞬間，收容處突然多了一截向下的臺階，他沿著臺階向下走，新開辟的空間依然是由隔間組成，沒什么變化。
    他稍稍有點(diǎn)失望，不過想到阿克斯和地精的關(guān)系，和地精商量后，把小地精的家安置在了地下的隔間。
    令他沒料的是，尼尼很喜歡和自己皮膚顏色一樣的地精，也背起了小床要搬家，連帶著小林、魅魔和幽靈都收拾東西搬到了地下住。
    只有阿克斯不肯搬，地面的隔間頓時只留下了阿克斯一個人。
    “你怎么還沒走？”惡魔置身在黑暗里，盯著謝喬滿不在乎地問道。
    “我走了就剩你一個人了。”謝喬嘆了口氣，看來阿克斯的人緣是真的很差，連魅魔都不愿意和他待在一塊兒。
    他搬了板凳，陪著惡魔在收容處里看繪本，外面還在下雪，惡魔閉著眼縮在被窩里，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謝喬叫了阿克斯幾聲沒反應(yīng)，確認(rèn)阿克斯真的睡著后，站起身走出了收容處。
    阿克斯一下子睜開了眼，等到青年離去，收容處里又只剩他一個人了，他望著謝喬眼熟的背影，沉默地收起了黑色的羽翼。
    他忽然記起了很久以前的事，那個時候，他只是一頭任人欺凌的幼年魔物，沒人愛他，連他的母親都憎惡他。
    他躺在雪地里奄奄一息，一個青年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伸出了手：“你好，我是奧古斯丁。”
    下午，虞氏科技作為邊城為數(shù)不多的高新技術(shù)產(chǎn)業(yè)，李澤和虞寒生受政府邀請，坐上了去往西北商業(yè)發(fā)展論壇的車。
    到了論壇會場，到處都是西裝革履談笑風(fēng)生的商界人士。
    只不過沒人和他們搭話。
    李澤正疑心是不是虞寒生看上去太冷了，正想建議多笑笑時，孫總走了過來。
    “今天的主講是微舟的施平。”孫總低聲開口。
    李澤本來還不知道孫總這話是什么意思，等到施平上臺演講時他就懂了。
    施平對著底下的鏡頭微笑：“去年機(jī)器人行業(yè)高速發(fā)展，行業(yè)整體營收提高了240%，既是機(jī)遇也是挑戰(zhàn)……對于行業(yè)內(nèi)近期出現(xiàn)的惡性低價競爭，我們有必要建立健全行業(yè)內(nèi)準(zhǔn)則，讓這個行業(yè)煥發(fā)應(yīng)有的生機(jī)。”
    李澤冷笑，這就差沒點(diǎn)名道姓虞氏科技低價競爭擾亂市場了，看來微舟是把他們視為了競爭對手，難怪今天沒人上前搭話。
    這篇報道倘若發(fā)出去，以微舟在行業(yè)內(nèi)的分量，無疑會令潛在的投資者質(zhì)疑虞氏科技的可持續(xù)發(fā)展模式。
    孫總在一邊聽著也不樂意：“他反復(fù)提朝陽行業(yè)是什么意思，意思除了高科技其他的行業(yè)就夕陽了唄，除了利潤率高點(diǎn)，凈利潤還不如我開發(fā)一套樓盤。”
    虞寒生只是靜靜地聽著。
    等到論壇結(jié)束，孫總邀約：“除夕那天邊城的幾個開發(fā)商準(zhǔn)備中午聚一聚，你也知道，因?yàn)榛异F最近局勢不明朗，多個人多條路子。”
    他的語氣很誠懇，商場上沒有永遠(yuǎn)的朋友，也沒有永遠(yuǎn)的敵人，他不了解機(jī)器人行業(yè)，但能被微舟針對，必有過人之處。
    和虞寒生交好并無壞處。
    虞寒生若有所思地看了孫總片刻，孫總不自覺繃緊了身體，直到虞寒生點(diǎn)頭他才放松下來。
    走出會場時說，孫總拉著近乎：“虞總年輕有為，我夫人家有個妹子，和你年紀(jì)差不多，你看合適的話——”
    李澤為那小姑娘捏了一把汗。
    孫總還想在說的時候，虞寒生冷冷地打斷了他：“我有伴侶了。”
    孫總有些詫異，不過很快調(diào)整了過來：“抱歉抱歉，我看你手上沒戴戒指，還以為你未婚。”
    虞寒生的眼簾微微掀開，濃密的睫毛如鴉羽般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陰影，從側(cè)面遮住了殷紅的淚痣。
    回到維修店時，李澤累得不行回房間里睡覺了，虞寒生沒有休息，而是獨(dú)自走出了維修店，坐車到了邊城廣場上的另一家店里。
    “這位先生，您需要什么？”柜臺小姐見他模樣好，熱情地走上前詢問。
    “婚戒。”
    虞寒生斂下漆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