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經(jīng)過風(fēng)塵仆仆的跋涉后, 謝喬帶著小地精回了家。
兩人都累壞了, 謝喬一進(jìn)房子便躺到了沙發(fā)上, 地精也學(xué)他的樣子躺到了沙發(fā)上。
尼尼好奇地從收容處探頭探腦地跟出來,望著這個和自己一樣綠皮膚的人, 忽然也跳到了沙發(fā)上。
一只垂耳兔、一只地精還有一只暗精靈齊齊整整地躺在沙發(fā)上。
在沙發(fā)上瞇了一陣,謝喬沒那么疲憊了,他轉(zhuǎn)頭瞥見上躥下跳的尼尼, 不禁開口問:“你干嘛呢?”
尼尼從地精身上踩過來, 看得謝喬眼角一抽,幸好地精還在張著嘴呼呼大睡。
尼尼搖搖晃晃地走到謝喬的肩膀上趴下,嚴(yán)肅地說:“我在比身高。”
謝喬低頭看了看蹲在自己肩頭上的尼尼,又看了看半人高的地精, 心說這還用比嗎, 但怕說實話傷到尼尼的心, 以鼓勵的口吻說道:“真是難以區(qū)分呢。”
巴掌大的小精靈板著張臉點了點頭。
謝喬:…………
他把肩膀上的尼尼用手托著放到沙發(fā)上,準(zhǔn)備去廚房做點吃的。
快走出客廳時, 他想起什么似地問道:“虞先生,你有多高啊?”
垂耳兔這個種族一貫嬌小可愛,他人形足有一米八, 成年后破了他們垂耳兔一族的記錄,使得可愛這個詞和他無緣。
虞先生是九頭蛇,營養(yǎng)都長到頭上去了,應(yīng)該……沒他高吧?
或許他應(yīng)該自信一點。
是肯定沒他高。
他這個念頭剛剛從腦子里閃過,下一秒他就被推到了墻壁上, 緊接著——
一只冰涼的手放在他腦袋上,虞先生冷冽的聲音從他耳邊傳來,如同近在咫尺:“比你高一點。”
說完便放開了他。
聽起來也沒高多少。
謝喬也沒泄氣,轉(zhuǎn)過身時發(fā)現(xiàn),虞先生用鉛筆在墻壁上劃了一道淡淡的鉛筆痕,他走近比了比,比自己要高半個頭。
虞先生一米九。
自己一米八。
謝喬不敢置信地呆了片刻,受到打擊的他迅速走進(jìn)廚房做飯了,假裝什么事也沒發(fā)生過。
給青葉寄機(jī)器人的重任落到了冉舟的頭上,他到快遞營業(yè)點寄包裹的時候,對著快遞小哥強(qiáng)調(diào):“一定要開發(fā)|票。”
就二十快錢還要開發(fā)|票啊?
快遞小哥想說什么又忍住了,很營業(yè)微笑地點了點頭,只是目光里透出一股子打量的味道。
冉舟:…………你以為我想啊
他本來也沒有事事開發(fā)|票的習(xí)慣,可李澤有什么跑腿的活老讓他去做,完了還不給報銷!
他現(xiàn)在是學(xué)聰明了,不要指望資本家的良心,他突然懷念在研究會的時候了,在邊城呆的這幾個月他臉都瘦了一圈。
冉舟手里緊緊攥著發(fā)|票,填好快遞后就走了,他寄的是順豐,估摸著第二天就能到。
張青葉確實是在第二天收到了虞氏科技寄來的包裹。
他一開始還不敢拆,怕是什么化學(xué)藥品,可一想化學(xué)藥品也寄不過來,這才放心地打開了。
出乎他意料地——
居然是虞氏科技推出的家用機(jī)器人。
他昨天批的牌子不少,暗示給錢改口風(fēng)的也有,直接在評論里開撕的也有,正正經(jīng)經(jīng)寄產(chǎn)品的過來的,虞氏是第一個。
東西都寄到家門了,不測評說不過去,他想了想,發(fā)了條微博。
【青葉測評】下午直播小灰開箱
底下的評論嚇了一跳。
【草莓味棉花糖】這不上條微博還勸別買嗎,今天你就買上了??我望著我退貨的小灰陷入了沉思
【芒果千層】???!!青葉你要是被綁架了就眨眨眼
【葡萄蛋撻】大家放輕松一點,只是直播開箱,是好是壞還說不定呢
張青葉沒管微博上的揣測,到了下午兩點他就準(zhǔn)時開了直播。
打開包裝盒子,他把小灰的外觀三百六十度在攝像頭面前展現(xiàn):“這款家用機(jī)器人外觀還成,全身銀灰色,可惜不是全金屬的,側(cè)邊的塑料降低了高級感。”
他的眼光向來比較挑剔,對于明顯缺乏工業(yè)美感的機(jī)器是看不上眼的,他接著又測試了小灰的掃地功能。
在平坦的地面上沒有任何問題,路徑規(guī)劃甚至比他家里的圓盤形的掃地機(jī)器人更完善,掃地效率更高。
不過他沒有滿足,而是命令小灰清掃床底,令他沒想到的是,小灰的雙臂緩緩下移,最后從凹槽劃落到底盤的位置,展開雙臂延伸開始清掃。
[窒息了,這是什么黑科技!]
[我已經(jīng)下單了,官網(wǎng)上買能便宜兩百,你們可能不知道4800元是什么概念,我們一般只會用五個字來形容,不買不是人!]
[所以,有沒有好心人發(fā)我一個鏈接]
張青葉自己也訝異極了,不過他還是保持了鎮(zhèn)定繼續(xù)直播,直播結(jié)束后他寫了一篇長微博總結(jié)。
微博還是他一貫的風(fēng)格,說了優(yōu)點,也說了缺點,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推薦之意。
他發(fā)完微博沒多久,虞氏科技官網(wǎng)上的銷量就突破了三十五萬,并且增長速度還在不斷上升!
下班后,夏簡看著攀升的銷量忍不住感嘆,虞寒生這步棋是走對了。
有時他也看不透虞寒生,不知疲憊地工作偏偏比誰都節(jié)儉,一件襯衫換洗到袖口都發(fā)白了。
可到了真要花錢的時候眼都不眨,他現(xiàn)在還記得虞寒生面無表情地拍下上百萬的土地,這次給博主寄產(chǎn)品也是。
他笑了笑,反正他們越來越好了。
夏簡放下手機(jī),繼續(xù)焊接著機(jī)械臂,如果能為李澤安上右臂那就更好了。
手機(jī)里,謝喬做了糖醋排骨端進(jìn)收容處。
他剛踏進(jìn)收容處,收容處的門就自動關(guān)上,角落里的黑霧開始彌漫。
[黑潮來襲!]
[不過您的伴侶似乎并不驚慌]
辦公室里的虞寒生抬了抬眸。
一頭龐大的黑色樹妖從霧氣中慢吞吞地走來,見是老朋友,謝喬一點也不害怕,反而商量著問:“能開下門嗎,我去給你拿點吃的。”
樹妖的藤條啪啦一聲打在了門上,收容處的門緩緩開了。
于是,令無數(shù)玩家聞風(fēng)喪膽的怪物們坐在一起開開心心地啃著糖醋排骨,不過魅魔不在其中。
她大概是覺得啃這個動作很不魅魔,拉上了簾子偷偷啃排骨。
小地精吃完了碗里的糖醋排骨,不好意思地問:“請問有胡蘿卜嗎?”
謝喬趕緊點頭:“你跟我來。”
小地精跟上了謝喬。
謝喬從冰箱里拿了一堆冷冰冰的胡蘿卜遞給坐在餐桌前的小地精:“這些都給你。”
“這些都給我嗎?”
小地精高興壞了。
“都給你。”
小地精的眼里流露出幸福的光芒。
小垂耳兔的眼里流露出欣慰的光芒。
[他送給了地精一堆胡蘿卜]
而屏幕外的虞寒生視線落到文字上,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
小地精伸手接過胡蘿卜,可剛拿到手里,手中的胡蘿卜便一個接一個回到了謝喬的面前。
謝喬:…………
他只能從一堆胡蘿卜中,抽出一根給了小地精,只給一根的話,虞先生應(yīng)該……沒什么意見吧?
可是他錯了。
哪怕只是一根,虞先生也嚴(yán)格地把胡蘿卜拿回到了他的面前,仿佛只有他配吃胡蘿卜,其他人都不配。
望著一臉茫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的地精,謝喬無奈地嘆了口氣,正準(zhǔn)備安撫的時候,腦子里突然靈光一閃。
他拿起一根胡蘿卜,試探性地開口:“這根胡蘿卜皮禿了。”
他小心翼翼地遞給小地精,屏著呼吸等待了三秒,這次居然沒被扔回來。
謝喬松了口氣,繼續(xù)有樣學(xué)樣:“這根太短了。”
“這根皺巴巴的。”
“這根太老了。”
…………
他就這么把一堆胡蘿卜全推給了地精,虞先生似乎并沒有反對的意思,他心里的大石終于落下了。
可就在這時候,冰箱的門開了,謝喬眼睜睜地看著一根根胡蘿卜朝地精的方向飛來。
短短的一會兒,小地精面前堆滿了胡蘿卜,虞先生的挑選標(biāo)準(zhǔn)似乎比他還苛刻,把品相不佳的劣質(zhì)胡蘿卜全傾倒給地精了。
有這么多胡蘿卜吃,小地精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幸福了。
謝喬看著冰箱空了大半,還沒來得及高興,一根最大、最飽滿的胡蘿卜就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怎么也挑不出錯。
“謝謝虞先生。”
謝喬只能細(xì)嚼慢咽地吃著虞先生精挑細(xì)選的胡蘿卜。
虞寒生望著屏幕里終于啃吃胡蘿卜的青年,半垂下漆黑的眸想,他的謝喬可太挑食了。
渾然不知被冠了挑食之名的謝喬給地精分完胡蘿卜,正準(zhǔn)備回到收容處時,房子震了!
他一個沒站穩(wěn),差點摔到地板上,這是地震了嗎?
他納悶地走到窗邊,等拿手電筒,照清窗外的景象后他瞳孔驟然放大。
一個足有三層樓高的機(jī)器人正一步一步朝房子走來,整個地面都因為他的行走而在搖晃。
發(fā)現(xiàn)不對的不止他一個人,還沒吃完排骨的樹妖慢吞吞地走出了收容處,他的身體突然膨脹,用柔軟的藤條牢牢地包裹住了謝喬的房子。
謝喬跑到房子的門口,望著高大的樹妖多了一分安全感,不過還是開口問:“你可以嗎?”
行動慢吞吞的樹妖輕輕地用藤條托起了謝喬,陪他玩了一次舉高高,樹皮上皺巴巴的臉笑得很開心,慢慢地點了點頭。
尼尼也爬上謝喬的肩頭說:“大樹妖很厲害。”
謝喬摸了摸尼尼光滑的小腦袋。
然后,房間的門便被關(guān)上了。
被樹妖的藤條緊緊包裹住,一絲輕微的晃動也沒有,哪怕看不見房子外的景色,卻覺得安心。
而《怪物收容處》的研究中心,一個穿著白色防護(hù)服的人按下電梯,從地面一層一直到了地下八十層。
地下極度的寒冷,無數(shù)沉睡中的怪物被關(guān)在透明的艙身里,它們的身上無一例外插著連接機(jī)器的管子。
“藍(lán)齊上將,1到5號的意識有所蘇醒。”一個人走過來,面色擔(dān)憂地報告道。
藍(lán)齊望著4號的艙身,透明的幽靈沉睡在其中,他的眼里閃過明顯的厭惡:“異常數(shù)據(jù)還沒有被清除嗎?”
“今天將會徹底清除。”
那人恭敬地低下頭。
他話音落下那一刻,游戲里的謝喬聽到轟隆地爆炸聲,包裹住房屋的藤條慢慢地滑下,最終轟然倒地。
謝喬的手在顫抖,他提上劍刃,走出了房子。
小地精也跟在了他身后,尼尼出不去房子只能著急地?fù)]著透明的羽翼上下飛。
房屋外是一片戰(zhàn)斗過的痕跡,巨大的樹妖被燒沒了所有的藤條,只有一根焦黑的藤條還在護(hù)著謝喬的房子。
或許是看到謝喬來了,藤條輕輕地勾住了謝喬,吃力地向上提,想最后一次舉高高。
可下一秒——
化為灰燼。
謝喬沒有哭,他想樹妖應(yīng)該喜歡看到他笑,可背對著藤條的灰燼,還是啪嗒地掉了一滴眼淚,他趕緊用手背擦了擦。
[捕捉到目標(biāo),第二階段啟動中!]
謝喬沒發(fā)現(xiàn)的是,同樣被燒成殘骸的機(jī)器人忽然動了,只不過小地精的動作比機(jī)器人更快,用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扳手,七上八下地就把機(jī)器人身上的零部件卸了。
謝喬從房子里找出花盆,把樹妖的灰燼一點一點地裝進(jìn)了花盆里。
他抱著花盆走回房間,沉默地把花盆放到地上,望著哭得難過的尼尼,不知道該怎么安慰。
尼尼飛到了花盆的邊緣趴著,小小的精靈眼淚落在灰燼中,一株嫩綠色的植物從土里鉆出來,發(fā)芽了。
那株剛長出的葉子碰了碰精靈的腦袋,也碰了碰謝喬放在花盆上的手。
謝喬的手指顫了顫,欣喜從他胸腔里猛烈地浮現(xiàn),他沒有猶豫,去儲藏室拿出水壺,給樹妖小心地澆了澆水。
他本來想把花盆放到尼尼的隔間,可擔(dān)心阿克斯和尼尼打架傷及樹妖,便把花盆挪到了草坪房。
這下小草們更陰陽怪氣了。
“喲,來新人了。”
“嘖,還自帶花盆。”
“有花盆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看他那土也就那樣吧,我們都是純天然東北黑土。”
…………
謝喬離開草坪房時,忽然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這群草不知道怎么這么能說。
雖然樹妖還有一口氣,他的心里卻依然沉甸甸的,這樣的攻擊不是第一次,預(yù)感也不會是最后一次。
“你在害怕。”
忽然,他聽見空氣中傳來虞先生冰冷的聲音。
謝喬這才發(fā)覺到自己的失態(tài),他不想讓虞先生無謂地?fù)?dān)心,立馬搖了搖頭:“我沒有,我只是很高興樹妖沒事,在想它什么時候能長到以前那么高……”
他沒頭沒尾地說了半天,虞先生沒有出聲,他嘆了口氣,小聲地說道:“好吧,我有點害怕。”
他想虞先生一定會讓他別害怕,可出乎他意料地,虞先生什么也沒有說,只是溫柔地揉了揉他的頭發(fā)。
他的心跳驀地加快了。
謝喬默默想,一定是今天他情緒波動太大了,可他的腦袋在虞寒生的手上蹭了蹭。
——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地。
晚上,謝喬又給小石頭和樹妖澆了一次水,才洗完澡睡在了床上,他對著空氣說了聲:“虞先生,晚安。”
虞寒生戴著耳機(jī),聽到青年泛著困意的嗓音,輕輕地“嗯”了聲。
謝喬用開玩笑的口吻說道:“不能多說幾個字嗎?”
從沒道過晚安的巨蛇握著手機(jī),思考了一陣:“晚安,好夢。”
還真只多了幾個字。
謝喬閉上眼,打了一個哈欠,有一搭沒一搭地問:“那什么夢是好夢?”
望著屏幕里躺在床上的青年,虞寒生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陰影,語氣無比自然:“有我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