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故人
郡守夫人派來的那位管事錢媽媽走之前,姜芮套過對方的話,知曉郡守夫人對瓷器鐘愛。
問過安伯才知許昌縣便是瓷器大縣,祖上還出過貢品,不過后來出了事便斷了。
但許昌縣的瓷器仍有名,整個縣好些瓷窯,男人幾乎都在瓷窯做事,田地差不多是婦女孩子再做。
先前姜芮便覺得奇怪,為何祈福會要發(fā)種子,原來是種地的人少,種子怕只是做做樣子。
“娘,碗碗?!?br />
祁溯黎被拘在家里沒出來,聽到外面的聲音便趴在窗口往外看,瞧什么都稀奇。
許昌縣不愧是做瓷器的,街邊店鋪小攤擺的也多為瓷器。
“夫人,安伯說許昌縣最大的瓷器商姓夏,夏家的瓷器樓也最是明顯,應(yīng)該就是那邊那座三層小樓?!?br />
順著嬋娟的手指方向看去,在一眾磚瓦矮房中,唯一的三層小樓屬實(shí)搶眼。
“娘親,看?!?br />
衣袖被拉扯,姜芮低頭便見祁溯黎拉著她的衣袖看著馬車外,只見外面街道亭子旁有一群小孩子在一起玩,祁溯黎看的便是那邊。
自來到許昌縣,祁溯黎都一直被拘在后院,雖備了許多玩具給他,但小孩子最喜歡的還是與小孩子一起玩。
“嬋娟,你去瓷器店挑選一對瓷瓶?!?br />
“夫人不去嗎?”
“黎兒想與孩子們玩玩,我在這兒陪著他,你去吧?!?br />
牽著黎兒下馬車,孩子們玩的地方是一片不大的空地,沒什么可藏人之處,一面是墻一面是一個上了年份的亭子,挨著街邊,不過臨街的地方有攤位擋著。
孩子們玩的歡快,忽的見幾人向他們走來,為首最大的那孩子看了看姜芮又看了看她牽著的祁溯黎,不過目光更多在二人身后那兩個拿著刀劍的侍衛(wèi)身上,有好奇有害怕。
“來?!?br />
姜芮看出那站前面的是這群孩子的王,向他招手,那孩子有些遲疑的走到姜芮跟前,“夫人叫我?”
“我請你們吃點(diǎn)心和糖,你們帶著弟弟一起玩好嗎?”
領(lǐng)頭的孩子似有些不信,低頭看了看到祁溯黎,不過這個弟弟好漂亮,跟夫人一樣漂亮。
姜芮讓曲溪拿了點(diǎn)心和糖出來,這些東西不管是否出遠(yuǎn)門都會備在車上,點(diǎn)心是油紙一個一個封好的,糖也是單獨(dú)用油紙包過,按照人數(shù)數(shù)出點(diǎn)心和糖交給那孩子,“由你分給大家,然后讓大家?guī)е艿芡婵梢詥幔俊?br />
有點(diǎn)心和糖,這些孩子沒有不同意的,姜芮還知領(lǐng)頭的那男孩叫大頭,是街上米店老板的兒子。
“夫人,這樣不好吧,小公子身子金貴……”這些孩子跑做一團(tuán)瘋瘋癲癲的,撞著了怎么辦。
“無妨,就玩一會兒,你看黎兒多開心?!?br />
有奶娘丫鬟還有侍衛(wèi)在旁守著,那些孩子也不敢對黎兒如何,加上有點(diǎn)心和糖只會護(hù)著他玩,曲溪將亭子的凳子擦干凈,姜芮坐著靜靜看黎兒與孩子們玩。
“我聽說夏家那事是白家索命。”
“我也聽說了,外面都傳是報應(yīng),當(dāng)初算計恩主一家,這是遭了報應(yīng)斷子絕孫呢?!?br />
“這白家也是可憐呢,好心收留,結(jié)果養(yǎng)了條白眼狼,還丟了一大家子人的性命?!?br />
“小聲點(diǎn),別被夏家聽去了,忘恩負(fù)義的人可不好惹。”
姜芮抬眸便見曲溪也順著聲音方向看了眼,可見她也聽見了。
聲音是從亭子下方傳來的,有亭子擋著也無法探到下面,聲音越來越小,應(yīng)是邊走邊說。
聽著像是兩家恩怨,聽過便算了,像這些恩怨多為旁人的八卦閑料當(dāng)不得真。
不過這夏家聽著怪耳熟的。
在外面呆了有半上午,回到縣衙時黎兒已經(jīng)睡著了,在馬車上他有吃點(diǎn)心倒也不怕餓著,便由著他提前午睡。
嬋娟買的瓷瓶是一對兒青瓷,釉色青綠之中顯粉白,這顏色用來插櫻花倒是相配。
黔郡距離許昌縣路程要走四個時辰,當(dāng)天來回是不行的,故而需提前一日趕去。
姜芮離開家之前,寫了食譜給廚娘,讓她照著上面的輔食給祁溯黎準(zhǔn)備食物。
黔郡是一座城池,比起許昌縣來可大了不少,極為繁華。
到郡守府時,門口絡(luò)繹不絕有人進(jìn)去,嬋娟將禮物送上,當(dāng)管事念出許昌夏家汝窯青瓷一對兒時,姜芮感覺四周似乎靜止了片刻。
不過有帖子,管事客氣的將她迎了進(jìn)去。
“芮兒,真的是你?”
一聲清麗的聲音響起,被丫鬟簇?fù)碇邅硪荒贻p的夫人,瞧著也就二十左右,梳著婦人頭,發(fā)髻上插著金鑲玉孔雀羽步搖,身上衣裳是織錦,暖黃色的衣衫上繡杏葉,隨著走動泛著流光。
年輕的夫人臉上帶著笑,到了跟前很是熟稔的拉起姜芮的手。
“蘇姐姐?!?br />
姜芮喊人的話脫口而出,喊出口卻覺得奇怪,這具身體上一個穿越女的記憶中沒這人,但看年輕夫人臉上神色,似乎與她很熟悉,而且她下意識開口的‘蘇姐姐’倒像是身體的記憶。
“我們有四五年不見了吧?!蹦贻p夫人拉著姜芮左看右看,忽的低聲開口,“你怎會嫁給你養(yǎng)兄?”
說好的給她當(dāng)?shù)芟蹦兀?br />
當(dāng)初收到安京那邊來信說姜芮和祁崢要成親時她詫異極了,還寫過信給姜芮,可惜沒收到回信。
聽夫君說許昌縣來了位新任縣令,是安京那邊三年前的狀元郎,她知曉那人是祁崢,當(dāng)時便想著芮兒會不會跟著祁崢一并來上任,到?jīng)]想到還真讓她見著人了。
“……”為何會嫁給祁崢?這個問題姜芮還真不知如何回答,上一任穿越女想嫁的人是東陵侯世子祁霄,至于為何夫君是祁崢,這事沒記憶可尋。
“你騙得我好苦,罷了,事情都過去這么久,再說也無意義?!彼堑艿芤踩⑵奚樱f事重提也不是什么好事。
前方一陣騷動,為首的夫人被一群人簇?fù)矶鴣?,那夫人看到蘇倩時臉上的笑遮也遮不住,“湯少夫人遠(yuǎn)道而來,快快櫻園請?!?br />
蘇倩低聲與姜芮道:“迎頭而來的那位夫人便是黔郡郡守夫人,她旁邊那位是刺史夫人?!?br />
這話很有提點(diǎn)之意,姜芮默默記下那兩位夫人的模樣。
郡守夫人口中的‘湯少夫人’便是姜芮身旁這位蘇姐姐,嫁給了青州總兵的兒子,蘇倩的婆婆沒來,故而她是在場夫人里面身份最高的,加上她娘家爹是安京國子監(jiān)祭酒,文人學(xué)子遍布天下,在座的夫人無不想巴結(jié)她。
這些都是姜芮從別的夫人口中聽來的,而她因?yàn)槟锛液头蚣夷沁叺年P(guān)系,坐在蘇倩旁邊同樣被人捧著。
姜芮面上掛著淺笑,時而應(yīng)和一聲,心里卻在琢磨這具身體原主人與蘇倩的關(guān)系,大概是閨蜜那種,只是她如今不記得對方了,她在糾結(jié)是否如實(shí)告知。
因?yàn)闆]有一開始就言明,她失了先機(jī),再突然說自己不記得她了,總感覺怪異。
郡守府的賞櫻宴辦的不錯,櫻園中粉的、白色、淺紫色的櫻花絡(luò)繹不絕,坐在樹下喝著茶吃著點(diǎn)心,看著那櫻花飄飄灑灑落下別有一番意境。
“你與歆荷可有書信來往?當(dāng)初我們?nèi)俗詈昧耍l知如今全都離開了安京,想見一面更是難如登天?!?br />
姜芮剛端起的茶杯僵在半空,最后以出恭遁走。
尋了個僻靜地方,姜芮看向嬋娟和曲溪二人,“與我說說那位歆荷姑娘的事,還有我在安京可還有相識的已出嫁閨友?!?br />
嬋娟和曲溪二人相視一眼,將趙歆荷、蘇倩與原身之前的事一一道出。
姜芮看著二人眼中沒有絲毫詫異,仿佛早就知道她不記得這些事一般,想到當(dāng)初從孫家離開時她問他們關(guān)于祁崢在姜家的事,那時二人也是問了便答,沒有一絲一毫的疑惑。
可見這具身體被穿的事,除了祁崢,她們二人也知曉,然而這么久她們伺候在她身邊卻從未表現(xiàn)出異常。
上一任穿越女知曉她們清楚自己的底嗎?想到上一任穿越女派二人去攪合東陵侯世子的婚宴,恐怕被祁崢抓住也只是做戲吧。
姜芮心下一片駭然,面上卻不敢露了半分。
再回到櫻園,姜芮先開了口,“蘇姐姐孩子多大了?”
蘇倩笑著給姜芮斟茶,“大的小子已經(jīng)快四歲了,小的閨女一歲半。”
“蘇姐姐好福氣,兒女雙全?!?br />
姜芮將話題引到孩子上,蘇倩沒再問趙歆荷的事,兩人全程討論孩子去了。
在郡守府用過午食,姜芮提出告辭,孩子的事聊了一上午,再待下去她不知該聊啥。
雖然從嬋娟和曲溪口中知曉了曾經(jīng)安京的三位才女的故事,但沒有那些記憶總不敢真的信了,最好的法子是不談?wù)摗?br />
姜芮握著蘇倩的手,臉上歉意內(nèi)疚摻半,“黎兒還小,我也未曾與黎兒分開這般久,實(shí)在想的緊,我們下次再聚?!?br />
蘇倩難得看到曾經(jīng)的姐妹,只覺姜芮變了許多,不過到底嫁了人,且還是嫁給自己的養(yǎng)兄,這中間發(fā)生了什么,觀她神色間帶著些許小心謹(jǐn)慎,以往的芮兒可不是這般,許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改變了這一切,到底沒問出口,“改明帶上你養(yǎng)……妹夫來總兵府,讓姐姐盡地主之誼?!?br />
“好,我可不與姐姐客氣?!?br />
上了馬車,嬋娟面色帶著遲疑,看了姜芮好幾眼。
“有話便直說?!?br />
嬋娟跪在馬車上,“夫人,奴婢今兒聽到別的夫人在議論夏家汝窯之事,也才知曉許昌縣祈福會那日死的人正是夏家少東家。”
姜芮想到管事念道青瓷時周遭其他人的反應(yīng),“死了少東家,那青瓷便買不得了?”
“奴婢聽到一些夫人議論說不吉利。”
東家死了人難不成就關(guān)門大吉了,姜芮不理解這種想法,“起來吧,又不是什么大事。”
若郡守夫人在意,下次不用給她送帖子便是。
夏家、夏家!
姜芮想起那日在亭子里聽到的八卦,祈福會死的那個人莫非還牽扯夏、白兩家恩怨?
從黔郡到許昌縣要走最少四個時辰,便是過了晌午啟程也是趕不回去的,天黑前姜芮到了楓梧縣,打算在這兒歇息一晚,明兒再趕路,這樣的話,明天用不到一個時辰就能回去了。
次日,早早起來趕路,同蘇倩說想祁溯黎不是借口,與祁溯黎相處了一個月,姜芮是喜歡極了這個孩子,兩三日不見當(dāng)真是想的緊。
回到縣衙,剛坐下喝了口水,還未見到黎兒,下人慌慌張張進(jìn)屋,“夫人,門外有位自稱姓夏的姑娘要見你,她說,她說……”
曲溪看向傳話之人,“有話便說,吞吞吐吐作甚?”
“那姑娘哭訴說被大人欺辱了,求夫人做主?!?br />
姜芮:“……把人請進(jìn)來?!?